梅萧仁也依稀记得刚才是有匹疯马从轿旁一闪而过。
马是跑了,街边却不少百姓衣衫带泥,有人还捂着胳膊腿直唤疼,很明显是因那匹疯马受了伤。
“马是畜生不懂事,你的马你不牵,你也不懂事?”梅萧仁脸色如霜,话音如冰。
“明明是你敲锣打鼓让我的马受了惊……”
“被锣声吓跑。”梅萧仁神情不减霜色,“有病?”
周围的衙役齐刷刷笑出声,百姓也纷纷指点取笑。
锦衣公子脸色一黑,更加恼怒。
“你堂堂一个县令,不知损人财物就要赔的道理?”
梅萧仁倒挺想知道这个外地小子意欲何为,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且说说,要我赔多少?”
“百两银子。”
梅萧仁心里吃了一惊,虚目盯着那小子,一匹疯马百两银子?
这个人,没病?
看来是有其马必有其主。
梅萧仁没耐心和这等无聊的人纠缠,转身回到轿中,只留下一句:“找大夫来给受伤的人瞧瞧,他若需要,顺便给他瞧瞧脑子。”
“你!”
怒声传来时,梅萧仁已经撩了轿帘坐回轿子里。
锦衣公子还是拦在路中不让。
衙役们在衙门待得久了也会见机行事,懂得避免得罪权贵,他们暂且没底气对付这个富家公子,只能等大人发话。
敲锣的人折回到轿旁,俯首凑在窗外小声道:“大人,他还在那儿。”
“赶走!”
梅萧仁一声令下,衙役们也就不再与那锦衣公子客气,几下就将主仆二人推搡到街边,给他们家大人腾出过路的地方。
“你给我等着!”
梅萧仁对那人的叫嚣声置若罔闻,只觉他恐怕分不清这是谁的地盘。
有衙役开始安排:“你们几个去叫大夫,你们几个数数伤了多少人,回头好让叶师爷记在大人的政绩簿上。”
外面的人各自忙碌,梅萧仁则拿起座旁的一本册子捧在手里。
这厚厚的一本册子是梅萧仁最宝贝的东西,上面记载了自己坐镇秋水县两年来的所有功绩,让人看了之后直感叹不容易。
当官不容易,梅萧仁当官更不容易。不说别的,就说男人当官天经地义,而她梅萧仁是个女人!
这是一个天知地知家里知的秘密。她在秋水县百姓的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这归功于她炉火纯青的演技。
操练了两年,梅萧仁时时刻刻都在留心自己的言行举止,力求与寻常男子无异。除此之外她还得熟练运用一口充满男子气概的嗓音,再带上适当的“不拘小节”,才能顺利蒙住认识她的人。
所以,当官累,装男人当官更累!
但是女子当官有悖伦理纲常,在世人眼中天理不容。梅萧仁深知自己踏上官路是在逆天行事,得加倍小心,但既然逆了,定要逆得精彩,逆得值得。她就这样小心翼翼摸爬滚打了两年,终于攒了这些政绩,盼着顶头上司能开开眼,早日提拔提拔她。
轿子继续前行,锦衣公子被衙役撵到路边,恼羞成怒地嚷:“你到底是关心百姓,还是拿他们充当你的政绩?”
梅萧仁挑起窗帘一角,甩了记眼刀过去:“关你何事?”
此时一个官差从后面追来,跑得飞快。
“报——”
声音传入梅萧仁耳中,使得她心里一沉。但凡在她巡街路上拦下她禀报的,准没好事。
轿子停下,官差匆匆跑到轿旁小声道:“大人,柳边村遭匪。”
梅萧仁霎时深皱起眉头。
这何止是没好事,简直是噩耗!
她任秋水县县令两年,从没遇上过土匪在这儿为非作歹,可一旦遇上了就是大事。自古匪患棘手,她要是平息不了,别说升官,就连头上这顶乌纱帽都难保。
至于怎么应对,她还得与她的得力帮手兼好兄弟商量商量,遂问:“叶师爷呢?”
“回大人,叶师爷已经先去了柳边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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