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蒙与大英以万沙江为界,从元蒙都城奇尔阴到大英兆都约三千里。万沙江以北沟壑纵横,以南为草原高低渐至平原。元蒙诛杀大英使臣后迅速整兵南下,三十万铁骑渡万沙江,连攻大英十二城。但凡元蒙军队过境,守城官兵一律斩杀,连续数十日来竟无人能传信回京。直至静元皇后驾崩,报丧使节发现异常,一路惊慌失措加急上奏。
待那八百里加急送至皇帝手中,元蒙反叛已过一月。
乾始宫勤政殿内,皇帝已经怒火中烧,手中的奏章狠狠地砸向面前的大臣。而现在在勤政殿的几位大臣,都是朝中心腹股肱,见此无不慌张跪地。
一名老臣走上前奏道:"臣以为,如今北境大乱,不是追责之际,当今应仔细着手安排应战人选,迅速拿下一场胜利,以振军心。"
向大人躬身出列:"回皇上,臣觉得二位大人所言都不差。只是元蒙如此凶劣,归根结底是赋税太重引起,皇上或许可降低赋税,给予金帛,元蒙也再无讨伐理由。"
如今的朝中,只有几位年迈的老帅。当初林月讨伐,一是林月本身因连年征战自身匮乏,二是南有南淮王驻守,南淮向来以骁勇著称,这才大胜于林月。太平久了,朝中对武将的培养也没有先帝时一般重视,除却东南西三方各有王侯驻守,其余小国尚不敢侵扰。但内蒙属藩国,素来都是说缺少士兵粮草,又常常软弱,大英自没有多重视之。如今突然猛攻,竟是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一阵沉默后,皇帝已渐渐平复下心情,敲着桌淡淡道:"这场战,必须打。"
而且必须打得漂亮,让外方小国知道,大英并没有外强中干。
向大人无言以对,有些愤然道:"既然皇上意已决,微臣自当从命。"
那家世代为将,只可惜这一代主文臣,而老一代已年过古稀,哪还打得动?
上首的皇帝只觉得方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一层。
那大人浑身一颤,跪下道:"皇上息怒,是那家无能了。"
"回皇上,臣愚见,以为可派云祥生。"又有一名大臣奏道。
大殿静寞一瞬。
皇帝走后,众大臣散去。
勤政殿后殿,皇帝闭目听着李公公的回话,忽而冷笑:"向爱卿可是个老狐狸。"
皇帝微皱了眉。
艳贵妃听言一愣,忙答:"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可为难臣妾了。"
"前朝臣子说的话没什么意思,朕想听听贵妃的话。"
艳贵妃默了默,抬起笑意道:"臣妾觉得,那家里派一个人就好啊。"
皇帝摆摆手:"那家近年来只知啃祖辈功勋,甚是无用。"
艳贵妃低眉答道:"宫人们间流传的话罢了,臣妾兴起时打听过,市井中有很多类似的传言。"
艳贵妃略低了头,暗暗皱了皱眉,抬头时却扬起笑来:"其实若说引兵打战的事,谁能比的过慎王妃呢?自从慎王妃和亲以来,臣妾就听了许多她的传言呢,什么林月战神未来女君,有些竟说得似神女下凡来了。"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拿起奏折静静地看起来:"大英还没有女子为帅的规矩。"
艳贵妃灿笑着说:"臣妾也是说笑罢了。"
艳贵妃神色如常,依旧笑得温顺体贴。她抿嘴道:“皇上这是赶臣妾走呢。臣妾宫里新增了膳食,是皇上喜欢的……臣妾三番四次差人来请,皇上就是不来,那臣妾,这不就只好亲自来找您了吗?”
皇帝忽然觉得头有点大,不由扶额自己揉着太阳穴。他最烦的就是后宫女人找他邀宠之类的,这还得好生哄哄,倒不如和大臣商议政事直接点。
“朕知道了,这几日元蒙战事,待政事处理罢,朕自会去爱妃宫里的。”
艳贵妃似乎十分高兴,欣喜地垂头道:“多谢皇上。”
日头偏西,余晖洒满了寿成宫上。
宫女们摆放好膳食碗筷,除近侍外纷纷退了出去。今日的晚膳朴素简单,只单单一碗汤两份小菜,主食是馒头。
"是。"皇帝答道,亲自舀了一碗汤递给太后。
"母后所言甚是。"皇帝道,一边吃下馒头。
太后看着皇帝,眉头微微皱起:"哀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皇帝你,生性内敛,脾气古怪,翊儿则与你完全相反,平日里就游手好闲,成了亲也没见消停。"
皇帝话未说完,太后却已察觉到其中之意,顿时横眉,手中的勺子往碗里一扔,溅起一片水花。
皇帝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请辞:"母后气糊涂了,待母后平静下来,儿臣再来请安。"
锦安站在一旁目睹着一切,她心中叹气,不知是叹太后的私心,还是叹皇帝的宽心。她只是一边帮太后顺着气,一边低声宽慰。
皇帝并未走远,只是走出殿门借着昏暗的光线躲在门后,直到听到太后气息渐渐平复,才抬步离去。
皇帝依旧是喜怒难辨的神色,他自顾自行在宫道上,神思不由得飘远,皇后自成亲到去世的模样从他脑中一一闪过,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停下。皇帝抬起头,原来已行至兴圣宫下。
这里的将来,会是谁住进去呢?
次日清晨。
青衣照旧早早地起床,简洁了当地抒好妆发,素面朝天地走出房间,准备叫王妃起床。
方出门不久,青衣就见慎王身边的侍从端了早膳经过。青衣见过这个侍从,长得虽不如慎王帅气,但也是清俊,起初她还以为是别家府里来的贵客呢。
阿承闻言顿步,皱着眉看过去,只见某一素面朝天的侍女三步并两步似的过来。阿承在王爷身边待久了,见惯了浓妆或淡抹的绝色女子,绕是雍容若静元皇后,也是要淡抹的。
眼前这位……话是俗了些,长得却是娇俏,比之王妃略带冷艳的美,似乎更好看一点?
于是阿承微微一笑:"王爷今早要进宫,现已起了。"
"是。"
青衣听后摆摆手:"好,我知道了。"
青衣脚步一顿,略带疑惑地转头回答:"青衣。怎么了?"
阿承这才反应过来,忙学着自家王爷勾起笑容:"只是在想姑娘模样甚好,若是抹了妆色应会更美。"
青衣脸颊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嘀咕了一声连忙跑开了。
他学王爷学得不成功吗?王妃不是很吃这一套吗……不对,是王爷没笑好,不然也不会睡书房去了。阿承这样想着,便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另一边,青衣已跑到王妃屋里,哗地推开门,却见王妃已经洗漱妥当坐在正堂喝茶。
玉和叹了口气:"青衣,在大英这儿要有规矩些。"
青衣更加模糊了,来大英才多久,自己主子就忘了在皇宫暴打太医的事吗?
忘了……青衣腹诽,随后道:"那奴婢端早膳来。"
"不用了,肖嬷嬷会端来。"
青衣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多时,肖姑领着几位侍女端了早膳上来。
“青衣,你还未用早膳吧?”玉和一边拾起筷子,一边问道,“坐下一起吧。”
青衣“哦”了一声,坐下来又看了眼肖姑,轻声问:“王妃,肖姑姑不一起吃吗?”
玉和还未答,肖姑却含着笑对青衣道:“青衣,主子用餐奴婢不得同坐,这是规矩。”
青衣愣了一会儿,她来大英这几个月也没听说有这个规矩啊,遂转头问玉和:“王妃?”
“肖嬷嬷管得未免多了些,”玉和声音冷了下来,“这虽不是林月,但这漱玉苑还是我做主的。”
肖姑却不理,只对青衣道:“青衣,做奴婢的不可逾矩。”
青衣神色暗淡下来,乖乖地站起身靠边。
“肖嬷嬷此举难道合了规矩不成?”玉和挑眉,眼里尽是寒意。
“惹了娘娘不快,是奴婢的不是,”肖嬷嬷低身道,“但若主子有不是,奴婢怎敢纵容。”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