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拉?阿郎西格(他妈的),乃个怂(谁)这么骚情子的(厉害),他家住海边啊,管的这么宽。就算他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就算他是只虎,也得给我卧着。还有人敢打我这块地的算盘?”
乔正色一贯骄横跋扈,吃蒜的嘴巴口气大。听说有人要收回他的斗场,从老板椅上弹跳起来,肚子搁在桌子上,用力拍打桌子,指着县住建局的工作人员怒吼道。嚣张至极,不可一世。
“乔哥,你也知道,这块地你本来就是非法利用,也从没交过什么费用。现在县城在搞巴扎搬迁,我们前面也没把这块地规划进去,可是后来阿不都热合曼建议要扩建,征用这块地作为车马停歇之地。阿不都热合曼可是我们县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是他在开发新巴扎的事。”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知道乔正色不是好惹的主,说话裤腰带没勒紧似的软绵无力,脸上露出阎王都嫌弃的尴尬。
巴扎意为‘集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商场。也许三步一个娜扎、五步一个热巴、中间还有个阿丽娅牵绊了众人的脚步吧,新疆的姑娘不需要光胳膊露腿,一个眼神就能勾走人的魂魄,所以新疆各族群众最爱逛巴扎。
在疆南县,除了县城的‘也克先拜(星期天)巴扎’外,几乎每个乡也有一个巴扎,周一至周日不等。巴扎早些时候又叫‘ha
gka
g巴扎’,因为里面卖的锅碗瓢盆、丝巾布衣、香水脂膏等物品大部分是从ha
gka
g过来的舶来品。
大巴扎就像淘宝网一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洋货、国货、地方货,样样齐全:美观舒适的地毯、古朴素雅的土陶、品种繁多的花帽、玲珑别致的乐器、华丽艳耀的丝绸、精雕细琢的首饰、分门别类的美食、香飘四溢的瓜果······
“阿塔西,来,来,来,不要钱的尝一哈,交个朋友嘛,欢迎下次再来。”当你来到干果摊前,不管你买不买,走时摊主会抓上一大把塞进你的口袋。
巴扎上木炭“烤”出了五花八门:烤馕烤蛋烤羊腰烤羊肝烤全羊、烤鱼烤肉烤鸽子烤全驼、烤羊肠烤羊心烤羊筋烤全牛,烤茄子烤洋芋烤蘑菇烤包谷烤馒头······木炭烤出了新疆香和味,路过时闻到烤炉飘出来的炊烟,嘴唇便会关不住哈喇子,走到哪撸到哪。
新疆“烤”是全国“烤”的鼻祖。1985年9月,新疆且末县扎滚鲁克墓出土了距今两千七百年的红柳枝烤羊排。上世纪八十年代,新疆“烤”走进内地,引发了各地模仿,但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巴扎不仅是购物的天堂,也是交友、聊天的场所。没钱花了去巴扎、没衣穿了去巴扎、逢到喜事去巴扎、心情烦闷去巴扎、想见朋友去巴扎,巴扎成了一种寄托。
人们逛累了,便在美食摊边长条凳上,或者大板床上盘腿坐下,要碗拉面、加上几串烤羊肉,再来点羊杂碎,还有香酸辣的凉粉,回家时再给没来赶巴扎的家人带上一包烤包子,其乐融融。
闵浩然喜欢逛巴扎。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听有节奏不停顿的“徐娟羊肉登登炒面陶散米盘流肉板面鬼肉板面(手抓羊肉、丁丁炒面、套餐米饭、牛肉拌面、过油肉拌面)”的吆喝声,爱喝清凉透心的‘沙郎沰克’(百姓冬天到河里采来厚厚的冰块藏在地窖里,夏天铲成碎冰,与酸奶、蜂蜜搅拌而成),也不忘欣赏新疆姑娘那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巴扎做生意的一般都是农村出身,时间长了会说些舌头卷着弯的国语,如果不是本地人,根本听不懂。如:浪袋子瞎燕五个航噶变公斤流肉一公斤西航市(两袋咸盐五根黄瓜半公斤牛肉一公斤西红柿),韵味十足。
新疆就是这样。文化也好、风情也好、民俗也好,你要掏空所有情绪,让灵魂躺下来闲闲品、让时间慢下来细细品:一杯奶茶、一串烧烤、一碗酸奶、一碟干果,一切的烦恼、一切的不快、一切的怨恨、一切的焦虑便会悄然离你而去。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描绘出它的钟灵毓秀和旷古风情,因为除了远就再也找不到什么缺点了。
驴车是最多最普通的交通工具,老乡常常驾驶驴车全家人赶巴扎,车上总有几只肥硕的羊,那几只羊常常随车赶七八次巴扎。百姓当然不是拉羊兜风,而是找人估价,每去一次看到羊涨价百十来块,举家就高兴得不行。
好驴识途。有一次一个老汉赶着驴车去逛巴扎,在车上听着悦耳的‘叮铃’声悠哉游哉的睡着了。驴不紧不慢的沿着路边朝着巴扎走去。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看到老汉睡着了,恶作剧的把驴掉了个方向,驴把老汉给拉回了家,耽误了逛巴扎,气的老汉在家干瞪眼睛直跺脚,哼啊嘿的把个毛驴子教训了一下午,骂的毛驴子一下午没敢抬头。
巴扎人多驴马也多,所以得专门划块地用以驴马歇脚。新开发的巴扎周边都是农田,无地可用,也只能征用乔正色的斗场。
乔正色自从得知县城大巴扎搬迁到他的斗场旁边,心里像煮滚的油乐开了花。大巴扎可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一旦搬过来,对他的斗场来说那可是龙来得水,正自嗨祖上积德冒青烟,捡了块风水宝地。
乔正色怎么会轻易将此地让出来。尽管是非法用地,可自肆背靠大山,谁能奈何,便耍起了横。就算非要征用,他也得敲上一榔头,漫天要价。
“地我可以交。但是我在这建的房子,搭的围墙,平的路面,修的路你们得给我好好算算。这样,我不多要,给我赔偿一千万,少一个子也不行。”在乔正色眼里哪有什么王法,老子天下第一,根本不把工作人员当回事,说话粗声粗气,一脸泼猴相。
“大巴扎建设项目是由企业融资建设的,关于补偿问题,得和阿不都热合曼坐下来谈。”工作人员明知乔正色非法用地,可这些蟹兵虾将嘴长手也长,平时没少吃少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更惧于乔正色的‘两道’势力,有法不敢依。
“行啦,再波尔染撒(再别废话),和你们废多了话也么求用,你让阿不都热合曼来找我。”乔正色没好脸色地手一扬把工作人员打发走了。
能融资建设大巴扎项目的,在疆南县没几个人有这个实力。闵浩然想到阿不都热合曼在波孜拉甫乡建设的农贸市场经营的风生水起,在建设和管理方面有经验,可以借势经营,滚球做大,便推荐阿不都热合曼牵头成立公司,融资建设巴扎项目。
阿不都热合曼自然不会去找乔正色,他把乔正色不愿让出地块的事情向闵浩然做了汇报。闵浩然把黄小丽叫到巴扎工地,实地查看情况,想让她出面解决。
狗钻狗洞猫走猫道。像黄小丽这样货色的人,凭着大嘴巴子溜勾子,还有几分酒量,居然也混上了个住建局的副局长。
“闵县长,乔正色那个斗场在县上已经经营了十几年了。说是斗鸡斗羊,其实就是个赌场,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个家庭。那块地也没有经过任何部门批准,是他擅自建设的,属于非法用地。”黄小丽当然了解乔正色,对乔正色在疆南县无恶不作也深恶痛绝,如实向闵浩然报告了情况。
“疆南县还有这等嚣张人物,为什么不去治理呢,可依法强拆啊。”闵浩然哪知内情,愤然地说道。
“乔正色是我们县有名的地痞流氓,背景又硬,谁敢招惹他。再说那块地以前是块荒地,也没有规划,大家都装聋作哑。”黄小丽露出无奈的表情。
黄小丽知道闵浩然的个性,一定不会让这种霸强行为得逞,想借闵浩然之势,铲除这个地头蛇。黄小丽对这个赌场是入了骨的恨,她的爱人董贤刚好赌成性,没少往赌场扔钱,差点弄的劳燕分飞。
董贤刚在疆南县曾经也是个有点脸面的人物,身边还有一众小弟,也算一霸,在县上经营一家电子游戏厅。
刚开始经营电子游戏厅的人不多,疆南县就董贤刚一家,生意火爆,钱挣了不少,黄小丽嫁给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电子游戏厅猫腻多,或明或暗的搞些老虎机什么的赌博游戏,自然与一些不务正业的人往来较多,慢慢地与乔正色搭上了勾。
两人相识恨晚,称兄道弟,成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酒肉朋友。自此,董贤刚成天不是醉生梦死在风花雪月里,就是泡在‘快意情仇’的赌场里,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
董贤刚赌博输赢皆有,不过输多赢少,不知不觉把个家产破败得差不多,电子游戏厅也转让给了别人,等黄小丽知道为时已晚,嗓门再大也无济于事,于是两人日子过得河东狮吼,分分合合,同枕共眠心相远。
“现在大巴扎项目需要征用这块地,乔正色漫天要价,你看如何解决较妥?”闵浩然把问题抛给黄小丽。
有些人茵茵草场上不行,职场上的足球技术无师自通,球踢的贼溜。闵浩然在政场呆了这么多年,明白有些单位领导善于踢皮球,遇到问题把球踢开后就躲。
“闵县长,乔正色非法用地不追究法律责任也就算了,哪能给补偿,给了补偿,那我们不是违法了么。”黄小丽说完顿了顿,悄悄瞟了一眼闵浩然,看闵浩然表情淡定,继续道:“如果找乔正色的父亲乔杨林谈谈也许有效果,乔杨林在疆南县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懂些是非,要些脸面的。”
他们还不知道,赌场的幕后金主就是乔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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