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回到家里,见她爹正忙忙的往枕头下塞东西。
就没好气的说道:“爹,你不要一进屋就数那几个铜钱好不好?”
安秀才见瞒不过,就磕磕巴巴道:“然乎,然乎……”
红豆叹了一口气:“爹,我知道,那贯钱已经快用完了。”
“不过爹放心,你妮子会有办法的,不会再饿着爹的。”
安秀才赶紧点头:“爹知道,知道。”
又问道:“方家妮子咋样了?”
红豆正要去烧晚饭,便止住脚步。
“小草是出水痘,已经出出来了。”
安秀才默然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病可是老大厉害……然乎,然乎,你一个妮子家……”
红豆便不再去听她爹到底要然乎个啥,自去灶上,开始生火做晚饭。
躺在烂稻草上,听着外面大黑子领着那一群狗零零落落的叫声,红豆自个跟自个生气。
天天在爹面前说的好听,会有办法,会有办法。
这都好几天过去了,自己完全还是一筹莫展。
除了弥厚君那里,找不到一丝一毫能自己赚钱的办法。
一想到今天到底还是弥厚君替自己花了三两多银子,救了小草,红豆的心更加火烤一般。
可她在龙山坳转悠了这几天,只看见白霜满地,满目清冷,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能让自己一夜暴富的方法。
别说暴富了,这大冷的天,能遇上的,说不定会是叫人变成饿殍的暴雪。
自己倒是会散打,会拳击,可总不能跑到人多的地方练胸口碎大石去。
红豆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带着爹出门沿街卖艺,会不会活得自在些?
找不到挣大钱的法子,欠着别人钱的活计,还得乖乖去替人家做。
何况,不管红豆乐不乐意,还欠着人家老大的人情。
红豆走进皮货铺子,见大虎子已经在扫地了。
穷人孩子早当家,大虎子虚年才九岁,就知道早起勤恳做事了。
见红豆走进来,平时不大见说话的大虎子轻轻的叫了声:“红豆姐。”
红豆每常见大虎子小虎子和红生等几个鼻涕娃在一起瞎跑,也没有觉得他能干啥。
今天见他手里拿着扫把,熟练的扫着铺子地面。
有礼貌的叫人,顿时便觉出这孩子是有些少年老成。
她心里惦记着小草,却为上半天不大得空。
直到做好皮货铺子的晌午饭,才朝方婶家走去。
方婶正坐在门口搓洗火麻。
一双手侵泡在一口盛了木柴炭灰水的破缸里,染的黢黑黢黑的。
见红豆来,方婶忙起身。
红豆道:“方婶,我看看小草,你忙你自个的。”
方婶还是赶紧起身,把手在旁边的清水盆里洗了洗。
对红豆说道:“小草的命是弥少东和她红豆姐给抢回来的,还劳她红豆姐过来瞧她。”
红豆笑笑:“方婶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方大伯在的时候,也没少接济爹和我。”
听红豆提起自己男人,方婶的眼圈子顿时又红了。
见红豆朝门口走去,就忍着泪,只悄悄的用破袄袖抹抹眼睛,
方婶家的房子也是土坯垒砌的草房,从外面看起来,要比红豆家的房子好很多。
如果不是她男人突然得病死了,靠着勤苦劳作,一家人还是能勉强度日的。
红豆没有走进屋。
出水痘的孩子忌见风,见生人。
所以,她站在门口,只想看看小草恢复的如何就行了。
小草似乎精神很好,正独自坐在一张土坯搭建的乱糟糟的破床上。
红豆看见小草的小脸小手上都是水痘泡。
小手里还拿着一只用鸡嗉囊吹圆晾干的自制皮气鼓。
里面放进了豆籽的,正“薄啷薄啷”胡乱摇着玩。
突然见门口来人,小草一双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有些怕生的样子。
方婶赶紧走进屋:“妮儿,快叫红豆姐。”
小草却把身子一扭,扑向自己妈妈。
原来,从前的红豆极少会出来串门,年幼的小草根本就不认得这个红豆姐。
红豆站在门口笑道:“方婶,我不进去了,小草的药一定要记得按照时辰煎给她吃。”
方婶连连答应着,却被小草厮缠着,没能紧跟着出来送送红豆。
红豆离开方婶家,走了几步。
突然看见,前面岔路口过去,小虎子正背着一大捆柴,吃力的往家走。
红豆迎过去。
小虎子人小,背上的柴又老大一捆,只能使劲躬身伸头向前。
红豆走到他跟前,他才吃惊的抬起头。
“红豆姐。”
红豆赶紧去扶住他背上的柴捆:“姐来瞧瞧你小草妹妹……”
“来,姐替你背,一趟砍这么些做啥?”
小虎子眨巴着眼睛,也不晓得说些大人口中多谢之类的谦假话。
只赶紧摇头道:“红豆姐,我行的。”
不肯卸下背上的柴捆。
红豆见这孩子执拗,也就算了。
她就算是暂时能替了他这短短的几步路,又能管啥用呢。
红豆便对他笑笑:“那你可慢慢的,下次砍少点。”
见红豆转身要走,小虎子突然叫道:“红豆姐。”
红豆看着他:“咋?”
以为他改变主意,要她替他背柴。
小虎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娘不叫俺说……”
红豆笑道:“啥事呀?”
小虎子看着红豆:“红豆姐,你去……瞧瞧张大伯家的小婆子吧。”
说完,就忙忙的背着柴捆走了。
好像他娘已经听见,要过来打他似的。
小虎子的话,顿时叫红豆心里寒凉寒凉的。
这几天,她心里正记挂着王氏姐姐。
可她已经和张屠夫结了冤仇,实在是不好跑到张屠夫家去看看王氏的。
红豆并不懊悔那天自己暴揍了张屠夫,就是心疼王氏姐姐,生活在那样一个狼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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