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绯歌取过托盘上的巾帕揩去额上细汗。
抬眸的瞬间注意到了侍女悠然面上神色,于是她轻笑一声道:“怎么了悠然,一大早就见你愁眉苦脸的?”
“美人,您不知道,就因为我们搬来了这春山殿,昆莫一直都没来过,那底下的奴才便…认定您失了宠,便处处踩低捧高,就连最基本饮食都要克扣,今早伙房送过来的米粮都是些最次的不说,还都是发霉的,根本就吃不成。”悠然抱怨道。
“委屈你了,我这里还有些细软,你拿去疏通疏通拿去宫外换些好的吃食吧。”绯歌叹道。
“奴婢不委屈,只是奴婢实在想不通,美人何必如此忍气吞声,由得那些个不知高低的奴才作践咱们呢。”
“这便算作践了吗?”绯歌喃喃一句,“那你可就错了呢,真正的作践不在衣食的短缺,而在灵魂都被人一次次抹杀践踏,活活低到了尘埃里,都永无翻身之日。”
“至少现在,我还是旖美人不是吗,他们背地里再怎么轻视我,当了我的面,还是得恭恭敬敬躬身行礼不是?”绯歌随即收拢了眼色,面上又恢复了神采。
“美人说得是,往后的日子还远着呢!”悠然赞许道。
“对了,你这次出去,顺便去宫外帮我寻些蜜糖回来,记住,要最新鲜最纯粹的,还有,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蜜糖?可美人之前不是从来不碰这些个甜腻之物吗?”悠然不解问道。
绯歌回道:“以前是不碰,可现在为了能抬起头做人,便不得不碰了!”
“奴婢明白!”悠然表情深重地点点头,退下了。
待她走后,绯歌这才一步步走上台阶,坐在主位之上,环顾四周,宫室空荡荡的,唯有四周长而厚重的黛青色帘幕铺陈着,投射出一块块的暗影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
“美人,您要的时鲜糕点送到了!”
“不是让你去找蜜糖吗……”绯歌正兀自沉思着,冷不防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回了句。
等等…这个声音,不是悠然?
“你……”她猛一抬眸。
面前人放下举得高高的托盘,露出张熟悉的俏脸来。
“绯歌,是我!”月浅心扬面笑道,明媚得好似一团暖阳。
“阿月!”绯歌见到来人,顿时神采奕奕道,“你怎么会找到这儿的?”
“你还说呢,不声不响就消失了这么久,一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为美人了,我要是不来找你都忘了我是吧?”月浅心直接歪倒在一旁的金丝竹榻上,微微嗔道。
“阿月,你可莫要冤了我,你知道的,我也刚入宫不久,况且,现在也不比从前了。”
“好了好了,我说着玩儿的。只是你得告诉我,你这半年究竟去哪儿了,还有……”月浅心张了张口,终究是欲言又止了。
绯歌观她神情,心下当即明白了一二分,慢慢笑了出来。
“阿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问,我这半年来是如何攀上昆莫的是吗?那我现在不妨告诉你,是,我这些时日消失无踪,一直在苦练舞技,就是为了今日能飞上枝头,你又待如何?”
月浅心摇了摇头,她不信的,她所熟知的绯歌,根本不是这样的。
“绯歌,你还记得我初入宫之时我们一起在扶风殿的那些日子吗,我还记得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你曾说过,你日后是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良人与你相伴一生的,至于那些个富贵荣华,统统敌不过找一个两心相知的人来得快活不是吗?”
“昆莫乃一国天子,昆国最为尊贵的英豪,难道这还算不得良配?”绯歌反问出声。
“可是,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月浅心这一问,直击灵魂,问得绯歌是哑口无言。
“再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昆莫此人喜怒无常,多年来又只独宠王后一人,宫中局势又是云波诡谲,你现在进宫,成了他的枕边人,无异于与狼共舞,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实在难以置信,当初那个石头底下信誓旦旦对我说跳舞只跳给心上人看的人,有朝一日,也会为了所谓的富贵荣宠出卖自己,违心将这少女怀春时的一舞,作为谋宠的工具!”
绯歌冷笑一声,道:“那又如何?阿月,你口口声声说了解我,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懂我!我早就过够了那些个被人欺凌的日子了,你知道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吗?你体会过被人当众羞辱却无力辩驳的痛楚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没有切身体会过,自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所以,你没资格教训我!”
“绯歌!”月浅心心中一痛,一字一顿道,“你是我初入宫时的第一个朋友,我们见证了彼此最为卑微的样子,多少难关都一一熬过来了,所以,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共同分担的吗?”
“你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绯歌了,我是昆莫新封的旖美人,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注定走不上一条路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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