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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逃离百望山 3(2 / 2)

“三叔,我不是给您解心宽,美玉姐喜欢的还是您。留学也不是一去不复返,您等着她,我陪您一起等着她。”

三爷看着美丽善良的嘉柔,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二十二、逃离百望山3

“九国医馆成了京城其他医馆的急救站了。什么弄不好的病人都往这里送。”艾克曼在急诊室外,和马克斯叨咕着。

“这是沈大夫家的管家,就是围了西堂要找嘉略的朱大爷。”马克斯解释道。

“幸好比上次那公公轻。以后重病号,不收治。”艾克曼有点气急败坏,自从担任代理院长,他更把自己视为商人,视为管理者。

马克斯耸耸肩,他体会过被病人家属抓住不放的滋味,所以完全理解艾克曼的初衷。

朱大爷的重伤在右眼,伯驾和嘉略尽全力保住了他的眼球,但这只眼睛的视力受损严重。

“右眼被打伤,病者眼痛、视物不清三个时辰后入院,右眼眼睑肿胀淤血,结膜下大量出血,角膜光滑,前房极浅,眼后部结构窥不清,右眼眶内壁骨折,眼球破裂伤,入院后行右眼球破裂伤清创缝合术。”嘉略端着病历本,对全有和他娘念。

全有看着嘉略,“哥,您说的都是什么?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就问您还能看见么?”

嘉略说:“首先,左眼没问题。这只伤了的右眼,不好说。全有,大娘,还有一只呢,不怕的。咱们要不要报官?这病案可以做呈堂证供。”

全有正要说话,他娘插话道:“都是老乡。报官不合适,也不免他们会报复。倒不如安心养好了病,比什么都强。”

年轻气盛的嘉略和全有,都想去讨个说法,但听了全有娘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做声。

车夫阿贵赶过来,问:“少爷,要在这里住几天?日子长,我就先回通州,过些日子再来接。”

嘉略说:“明日就可出院。病人要每周换药,你们来往百望山不方便,伯驾会写一封推荐信,你们拿着信,到西什库的法国医院去换药。”

“多谢少爷,多谢沈大夫。”全有娘连声道谢。

“多谢大哥。大哥,我爹的右眼以后还能看到么?”全有又一次,怯怯地问。

“得看他恢复的情况。兴许模糊,兴许就看不到了。不过还有左眼,不碍事。朱大爷也无需给谁做手术,没有立体视,不怕的。”嘉略轻松地笑着说。

大家都听得一知半解,但大方向是抓到了,便都松了口气。

美玉走过来,问:“沈大夫,这位病人只住一夜?那就别去二楼了,在留观室住一宿吧。大娘,您明日要办出院手续,走之前务必来跟我签字。”

全有娘说:“姑娘,我不会写字。”

全有说:“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美玉看着他,“小兄弟以前来过。”美玉突然想起三爷,想起三爷伟岸的身影和俊朗的脸,这一次,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将那身影和脸从脑子里挥去,而是任由那些影像,飘在眼前。

全有点点头。此时太阳正落山,伯驾从手术室出来,直接奔向护士站。他如约给美玉讲故事。

美玉却先开了口,“太阳落山了。”

伯驾惊觉,走到她跟前,轻轻地从背后抱住她,“此刻,是烦恼,还是悲伤?”

美玉转过身,正对着他,说:“烦恼和悲伤本是两回事,您可曾体会过,这两回事同时来的感受?”说罢,美玉委屈地哭了起来。

伯驾笑着说:“这是个好问题。一个人既烦恼又悲伤,那!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他拐着玩儿,学着北京话的强调,先把自己逗乐了。

美玉被伯驾的滑稽也逗得咯咯笑起来。她搂着他,说:“您干嘛对我那么好?”

伯驾把头钻进美玉怀里,“我就是喜欢你,怎么着吧!”又是一句京腔。

美玉笑得流下泪来,“您在这样,我就哭了。”

伯驾捧起手,放在美玉的下巴磕下,“我接着,这可是女神的眼泪。”

边哭边笑的美玉轻轻拍打伯驾的肩膀,甚是动情。伯驾站起身,俯视着她,缓缓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深情地吻下去。美玉稍作抵抗,便将自己紧紧贴近伯驾的怀里。

许久后,伯驾松开口,他凝视着美玉,又把头伸到她耳边,轻声说:“我早就想吃了你,”

美玉有些惊慌,只听伯驾接着说:“直到你答应嫁给我。”

同样高大帅气的伯驾,什么都不在三爷之下。美玉质问自己,为何迟迟不肯接受他如此深情的求爱。美玉就那样凝视着伯驾,好一会儿,她举起双手,捧着伯驾的脸,然后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在伯驾的唇上吻下去。

伯驾受宠若惊地接受着美玉的热吻,他是那样沉醉,又刻意保持着清醒,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怀里的爱人。

“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准备行装。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要启程了。我给母亲定了船票,她会到巴黎等我们。天津有更大的洋行,启程前,我们一起去。”伯驾搂着美玉说。

“去洋行做什么?”美玉问。

“东交民巷洋行的钻石戒指不够大。我要去天津买一个大的。”伯驾绘声绘色地描述。

美玉知道钻石戒指的意义,害羞地低下头。

伯驾半蹲着,从下面仰视美玉的小脸,说:“您可不能拒绝我。到时候,一定要答应,不然,我就从船上跳下去。”

美玉笑着说:“小说里,求婚不都是惊喜么?还有您这样提前打招呼的。”

伯驾站起身,抱住她,“忍不住要告诉你。”说罢伯驾害羞地在美玉身上腻歪着。

美玉幸福地依偎在伯驾怀里,听他继续讲那些情话。

从这天起,美玉再也不去主动地想起三爷,三爷也没再来访过医馆,所有差事,交全有负责。相爱的人,在分离时,依旧心有灵犀。他们同步转身,走向各自的远方。

只是生活,不会轻易饶过谁。

春去夏至,一日傍晚,沈易氏慌张地找到大后仓柜上,对正忙碌着的三爷说:“他三叔,把嘉略他俩弄回家吧,那医馆不能再待了。”

“怎么了这是?”嘉柔从里屋走出来。

“乱了乱了,全有的那些老乡进京了,洋兵也从天津往京城来。你爹已经带着队伍奔了天津。”沈易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其实这阵子我也在想这事儿,我现在就去。”三爷心里突然想起美玉,他慌张极了。

听到三爷要亲自去百望山,嘉柔心里略有不爽,她忧郁地认为,仙女一样的美玉姐姐,自然是令三爷难忘的。

三爷看着嘉柔,瞧出她的不自在,便说:“这几天家里没人,你也跟娘会通州,那边照应起来方便。”

沈易氏接过话茬,“对,再过些日子就要生了,可得小心。你们一个个都不在我眼前,你爹在天津,你弟弟在百望山,你在城里。就我一人在家,别提我这心有多慌。”沈易氏总是把那些小麻烦看得很大,不过这一次,她看得倒是很准。

“那就明日一早出发吧。”三爷说。

“要我说今天晚上就去,夜长梦多。”沈易氏疑神疑鬼的。

“娘,您这样弄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您别这样。”嘉柔劝说着。

嘉柔话音未落,全有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三爷,本草堂在大栅栏的总店,烧了。家眷们都赶来咱们宅院避难了,在门口等着呢。”

“快请进来。”三爷拔腿就往院外去。

“正好咱们走,给他们林家人腾地方住。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得出大事儿。”沈易氏连连摇头叹气。

“三弟,哎呦,亲家。”大哥二哥给沈易氏拱手作揖。

“哎呦,亲家。快请进。”沈易氏客气地迎接。

“三弟,这次又得靠着你了。大栅栏没法儿住了,全烧了。”大哥说。

“大哥这是说的哪儿的客套话。大后仓本就是咱们林家的。爹妈来了么?”

“来了,来了。正下车呢。腿脚不利落。”大哥唉声叹气着。

安顿好大哥二哥的家眷,已是半夜。沈易氏没打算让三爷歇着。她端着一杯茶,走到三爷跟前,说:“您受累。百望山那边也得抓紧。您今天晚上去,正好明日一早,带他们回通州。”

三爷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下去,抹了一把嘴,说:“岳母,您不说我也得马上过去。那就您受累,明日一早带嘉柔回通州,咱们通州会和。”

嘉柔在里屋听到三爷说马上去百望山,又是一阵心酸。她紧闭着双唇,平复心境。

放下茶杯,三爷叫全有备车,老掌柜和伙计们商量着如何应对,关门的关门,上锁的上锁,往地窖里搬货的搬货。

赶到百望山时,天还没亮,全有把马栓到山脚的大树上。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估摸是听到了三爷和全有的对话声。

“爷,咱们去医馆大厅里坐着?”全有问。

“小瞧我了不是,爷在医馆有常备客房。我带你看看洋人的床,长什么样儿。”三爷说着,带着全有往医馆宿舍区。路径玫瑰山,三爷停住脚步,看了又看。

全有问:“爷,黑了咕咚的,您看什么呢?”的确,黑灰色的假山石,若未曾见过那轮廓,谁也不能在黑暗中分辨出什么。

三爷想了想,伸手指着说:“你看好了,记住喽,那就是玫瑰山。”

宿舍的长明灯闪着微弱的光,但足以照亮脚下的路。三爷在前面走,全有在后面跟着,嘴里念叨着“玫瑰山,玫瑰山。”

软的像棉花一样的床和枕头,让全有兴奋了一阵子。三爷对他说:“你先睡,临走我叫你。”

“您不睡会儿?”全有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问。

“那你一边儿切啊,给我留条缝儿,哎呀困死我了,快眯一会儿。”三爷边说边把全有挤在一边,瞬间,俩人就都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晌午。三爷被灿烂的阳光照醒。他一睁眼,看着日头高挂,拨拉着身边的全有,没好气地说:“起了,起了,起了!这可好,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其实,消息早就传到百望山,所以住院的病人都急着出院,问诊的人也不多,还有走到医馆门口就转身离去的。人们知道,那些逃荒的人,冲着的就是洋人的地界儿,所以有事儿的赶紧办,没事儿的赶紧走,谁也别在这节骨眼儿上,往麻烦上撞。

三爷先是进医馆,直奔急诊室,见嘉略,伯驾和美玉都在,他不好意思地点了个头,然后冲着嘉略招手。

美玉见着三爷突然出现,有点慌,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伯驾。伯驾正满目深情地望着美玉。他们二人相视一笑,就继续低头整理急诊室的病案。因提早获得了消息,医馆上下也都有所准备,先是把病人尽快撤离,二是那些病案。自开馆以来,病案也多大达万份,分为住院部病案,急诊室病案,初诊病案三类。伯驾和美玉负责整理急诊室病案。他们需要装订成册并编列归档。整理完备后,埋进葡萄园的葡萄架下。之所以放在那里,是大家共同的决策。想着任何占领这里的人,都会把目光盯到医馆内和葡萄酒窖,并不会费劲巴力地把葡萄架毁了。而这些病案,是除了医生外,医馆最宝贵的财富。

“你娘让我接你回通州。”三爷说,此刻他心里非常紧张,刚刚望着美玉的那一眼,有让他魂不守舍起来。他一边跟嘉略说话,一边在心里抽自己嘴巴。

“这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那些逃荒的人,还得来这里看病呢。”嘉略抓着自己脖子上的听诊器对三叔说。

三爷拎起他的听诊器问:“你不是外科大夫么?怎么挂起这玩意儿来了?”

“外科医生随时可能需要用听诊器听病人的心音,呼吸音和血管杂音。我也是才知道。前几天误诊了,就是没用听诊器的过。”嘉略撅着嘴说。

“行,误诊要命,再不走也要命。你去叫容川,你俩赶紧跟我回通州。”三爷懒得跟嘉略理论,语气强硬地命令道。

“大家都不走,我们走不是做了逃兵?”嘉略为难地挠着头说。

“别墨迹,赶紧的。另外,你,你,”三爷支支吾吾地

“三叔,您是想让我把美玉姐也带上是么?”嘉略笑起来。

“你们几个臭小子,在这方面都挺无师自通的。别说是我说的,就说你要带她走。”三爷推嘉略进去,“快去,快去。”

嘉略绕过三爷推他的手,说:“您要把这些大夫都带走,我就去请美玉姐。”

三爷“呦呵”一声,“我说沈家大少爷,这么老多人,都带过去往哪儿搁?”

嘉略说:“我家有个大地窖,别说这十来个大夫,再多也能放下。”

“你还当真了,不行不行,这一路上,那些逃荒的就逮着洋人闹,咱拉的就是几车**,把咱们都得搭进去。不行不行。”三爷摇头摆手,甚是坚决。

嘉略一看,眼睛滴流滴流转了几圈,耍起赖来:“那您瞧着办,他们不走,我也不走,我也不去叫美玉姐。”

三爷瞪着眼看着嘉略,老半天,问:“医馆还有几辆车?够坐么?”

嘉略说:“够坐,那些外地的大夫已经回去了,现在医馆就剩下最初那些老人儿。都划拉上,也就十二个洋大夫了。”

“正好凑一轮。加上咱们几个,四辆车足够了。你去找美玉,和你认识的大夫们;我去找艾克曼。你们一撤,医馆得关门了。”

三爷散步并两步地上到医馆四楼,巴斯德的办公室,现在里面坐着的是代理院长艾克曼。

“三爷,您怎么来了?”艾克曼笑着起身相迎。

“艾院长,我来接你们去避一避。”三爷心想,他可真是淡定,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稳坐泰山。

艾克曼惊讶地看着三爷,说:“您的善举让我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这几天,我一直在和东交民巷争取,让我们到合适的地方避一避,他们说,百望山山高路远,非常安全。要知道,这可是京城的胜地,多少人都知道这里有一座九国医馆。前些日子,不是村子里的老病人们拦着,他们早就进来一把火烧了。”

“那就赶紧走吧,医馆里的车也够。”三爷说。

“去哪儿?”艾克曼问。

“去通州,就是沈大夫,嘉略的家。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地窖,稳保安全。”三爷说着这些自己都不信的话,他想着说不定半路就被人给端了。

“通州很远,这一路上,我们就是几车**包,到了那里,人多眼杂,不是要牵连你们?”艾克曼皱着眉头,他不好意思将个人利益,建立在朋友的危机之上。

“没那么邪乎,走东边儿的小路,两个时辰就到了。咱们趁着夜色走。”三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马已经到位。

“我先去把剩余的病人和那些病案安顿好。其实这几天,基本走光了。病案也整理的差不多了。”

“那正好儿,留几个本地伙计看家就行了。你们走了,说不定也就没人来闹了。”三爷说。

太阳落山时,嘉略在急诊室里劝说着美玉。

“美玉姐,你们跟我去通州,那里安全。”嘉略对着美玉和伯驾说。

原本是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去天津的,美玉和伯驾都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突然。

“若我们直接奔天津如何?”美玉问。

“路太远,按这几日的情况看,会非常危险。”伯驾说。

“那,我们倒是可以去育婴堂。”早在一个月前,女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已经转移到西什库育婴堂孤儿院,因美玉即将远去法兰西,便未与同学老师们同行。美玉不想去通州沈家,那是嘉略的家,更是嘉柔的家,她怎么会情愿住进三爷正室夫人的家呢!所以,她试探着问伯驾是否可以去西什库育婴堂孤儿院。

“西什库就得进城了。这趟咱们不进城,从东边儿直奔通州。城里闹哄哄的。不能去。您就跟我回通州吧。”嘉略担心他美玉姐,也怕完成不来三爷的差事,那这些大夫们便没了着落,所以无论如何,嘉略必须带上美玉。

其余的大夫们收拾好行李,忙着上车,三爷见嘉略和美玉几个还在墨迹,直接闯进急诊室,盯着美玉说:“去通州,跟我们一起走。”

美玉见三爷突然闯进来,又用热切的目光盯着自己,又一次慌了神。她扭过头去。

三爷走向伯驾,说:“兄弟,这时候就别介意那么多了。大家一起去通州,军营边儿上,那里稳保安全。”

伯驾看向三爷,读懂了他的真诚,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美玉,二人耳语了几句,美玉便回护士站收拾行囊。她低头和三爷擦肩而过,二人都体会到对方的慌张,也都抑制住那几近崩溃的神经,装作若无其事。

全有已经准备启程,嘉略突然从车里探出身子来,嚷嚷着:“巴斯德院长怎么办?”嘉略使劲挥动着手臂,招呼三爷到跟前说话。

“他不是去了朝鲜么?”三爷从后面的车旁跑过来,问道。

“他过燕子湖,有病人,就留下帮他们看病了。说过了夏天再去朝鲜。”嘉略说。

伯驾小跑过来,对三爷说:“我去燕子湖找巴斯德,那儿只有他一个人,不安全。”

美玉和嘉略坐一辆车,她听出伯驾要独自冒险去燕子湖那么远的地方,急忙把头凑到车窗处,她刚要开口问,却见着伯驾和三爷的脸,紧挨着,摆在眼前。

美玉定了定神,没说话,又回到车里。

“您去燕子湖,那不是半路就被劫了?还是我去吧。”三爷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英雄气概的话,是真的关心巴斯德,还是要在美玉面前逞能,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但总之是说出了这句话。

果然,美玉再次把头伸到车窗处,她再次看到两张紧挨着的脸,只好又一次,不言语,回到车里去。

嘉略急得跳下车,对三爷说:“三叔,您自己去不行。”

“我去,三叔我跟您去。”容川也跳下车,急切地说,巴斯德是他的恩人。

“别添乱,你们把美玉带到通州去。”三爷当着伯驾的面儿,嚷嚷出这句话。话一出口,俩人都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三爷将嘉略拉到一边,说:“龙首有可能就在那玫瑰山下,不确认,但是有八九。眼前不着急动,日后有机会,我若不再百望山,你做好接应。”

“三叔,我记住了,可是,您不带着去通州,就我们俩臭小子,和那几个话都说不利索的车夫,不更是惹人耳目啊。”嘉略说。

艾克曼走过来应:“您还是先跟我们回通州,巴斯德院长得了风声,自会直奔朝鲜,不会再逗留。”

三爷叫来燕子湖伙计,“那就麻烦您回家一趟,让院长尽快去朝鲜,不要再逗留。”

就这样,医馆的四辆马车,分两路出发,满载着乔装了的洋大夫们,往通州大营驶去。燕子湖伙计赶着一辆毛驴车,往北去。

嘉略说的没错,这一路惊心动魄,几次命悬一线,若没有三爷在,大家也就一起交代了。

他们是太阳落山后才出发的,三爷算计着,就算绕东郊去通州,天亮时也可抵达。夜色凝重,月朗星稀,虽不好走,但月亮照着也能看清。开始的那段路,他们一行人甚是顺利。

为了掩人耳目,怕有人拦车翻看车内,三爷将几个汉人孩子分配到各个车里,嘉略、容川、全有各负责一辆,美玉留在三爷自己架着的车上。

三爷正纳闷怎么如此顺利,嘉略的那辆车就被石头绊住,一只轱辘半掉下去。

艾克曼、三爷和伯驾,下车商量,大家决定把人挤一挤,丢下这辆坏了的车。伯驾谦让着,上了那辆没有美玉的车。他并非要给三爷个面子,而是不想让美玉觉得尴尬。伯驾在车窗处对美玉说,“我去后面那辆车,我个子大,别挤着你。”

美玉嘱咐他:“那您当心。”

三爷看着俩人甜甜蜜蜜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也只好继续赶车。天微凉,眼瞅着进通州城门,还是被几个逃荒的给拦住了。

“下车,下车。”领头儿的嚷嚷道。

三爷一听,这是本地人的口音,提着的心放松下来。三爷说:“哥儿几个这是几个意思?”

“别废话,下车。一大早急着赶路,准没好事儿。”领头儿的很不耐烦。

三爷跳下车,走近那人,“兄弟要买路钱不是?咱都是老乡,您说个数,别惊动我们一家老小。”

领头儿的见三爷一语中的,倒也不含糊:“您哪儿的?口气不小。看样子,是做买卖的吧。”

“小本生意,趁着天儿还不太热,去西边儿山里转转。过些日子天一热,就哪儿都不去,老老实实家待着。兄弟几个这是守了一宿?那赶紧找地方睡一觉,睡醒了喝酒。”三爷说着,从衣袖里掏出钱袋子。没打开,全都塞给领头儿的。

那确实是很沉的一袋子钱,领头儿的没怎么动心,周围几个跟班儿的,都看红了眼。

“兄弟客气。”领头儿的扭身对他的伙计说:“兄弟,挨个儿车里瞅瞅,没什么闲杂人等,就放行。”

三爷拦住他们:“我们一车都是老幼妇孺,可是不方便见人,回头再给吓着个好歹,您还得找地方给他们看病。”

“别愣着,麻利点儿。这位爷,不让你们下车,已经够给面儿的了。”领头儿的跟本不听三爷说什么,他身旁的伙计,赶紧上前挨着个儿地去掀车帘子。

伙计从最后一辆车查起,那辆车里,坐着嘉略和伯驾几个。嘉略一个人,自然是挡不住后面的洋大夫的。他浑身哆嗦着,看着车帘子被掀起来,和车下的那伙计打了个正照面儿。那伙计不是别人,正是早先他们收治的腹痛病人的家属。那病人是走投无路来的百望山,九国医馆仗着胆子收下,嘉略和伯驾精心治疗,才保住命。病人家里不富裕,付不起那么多诊费,伯驾好说歹说哦,才劝服艾克曼给做了义诊。病人出院时,一家老小跪地上磕头谢恩。

那伙计盯着嘉略,又侧头看看他后面的伯驾。他冲着嘉略点点头,放下车帘子,朝下一辆车去。伙计眼不拙心不瞎,他挨着个把三辆车查看一遍,然后走向领头儿的说:“头儿,都是老幼妇孺。”

领头儿的垫着手里的银子,“走吧走吧。日后别大半夜赶路,也不差那么一宿住宿的钱。”

三爷恭维着笑,点头哈腰地给领头儿的道谢。头辆马车启动时,那马拉不动,因着车里的人太多了。那伙计用身体当着领头儿的视线,装作要分钱的样子。领头儿的不耐烦地把他赶开,说:“急什么?少不了你的!”

伙计嘿嘿笑,直到三辆车都走远,他才从领头儿的身边离开。

伯驾对坐在最里面的艾克曼说:“艾克曼,感谢您当日答应给他们免了诊费。您的善良,救了我们。”

艾克曼淡淡地回应:“您是在讽刺我,伯驾。不过我会为此仔细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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