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阑大致从她口中摸清楚了事情经过,安慰妇人停下了哭腔,向夜阑方才寻借口离开,将事情经过转述给了薄昭旭。
王父是村子里少有的读书人,更是唯三会识字的人,另两个人,一个是其子王道山,另一个则是前两年搬走的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在村里压根赚不到钱,只好替人写信为生,价格也称得上公道。
直到有人想起王父也识字这么一茬,托王父写了一封信寄给在外的儿子,一来二去,便无人再找教书先生写信了,全村上下写信的差事,都交给了王父,甚至有人直接收了邻村的人情,再把信转交给王父来写。
久而久之,竟是连个会对王父道谢的人都没了。
那些人甚至还觉得此事是“抬举”了王父,能让他有些多识字的机会,岂不荒谬?
可王父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前还能一日写上几封信,后来几日都未必能直起腰写完一封信,拒绝的人多了,反而成了那个罪不可赦的恶人,觉得他是不识好歹,是想赚亲族的钱,被猪油蒙了心了。
只有家里人知晓王父腰疼时有多痛苦,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忍疼在床上苟延残喘,一度像要咽了气儿。
不疼的时候,王父便会到附近的市集上买些蔬果,其实他也拿不上太多的东西,不过是寻求一点心理安慰,觉得自己尚还走得动,还能做事。
出事的那天,王父就是在市集上遇见了自己的同族表弟,那一伙人尖酸刻薄的讽刺他心黑贪婪,他倒真是一个寂寂无名的读书人,一时受不住这样的当面侮辱,就与其辩驳几句,可对方似是抓住了他这个读书人反讽起来格外尖锐这一点,开始得理不饶人,甚至叫上了自己儿子那几个狐朋狗友,把王父给狠狠地打了一顿。
这群人最后甚至还惺惺作态地把鲜血淋漓的王父搀扶回了家中,真真是只给王父留了一口气儿在。
回家以后,王父便开始不省人事的口吐鲜血,直到夜里,才终于短暂地回光返照一刻,与儿子儿媳阐述了自己的冤屈,便彻底咽了气。
那妇人提及此处时,万般感伤的说着王父咽气后高低合不上眼,真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含冤而去。
许是良心未泯,王父的表弟一家子还曾送来过用以赔偿的钱款,可一家子都清楚,这根本就不是知错了,而是想让他们闭嘴,免去过责。
向夜阑想着第二日再与王道山商议对策,可她怎么也未想到,王道山整整一夜都未回过家中,急得妇人哭肿了眼眶。
自家丈夫是未等回来,却先一步等来了官府的衙役,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家那口子蓄谋杀了人的事儿,你知不知道?能不能起来?你要是能起来,现在就跟我们去官府走一趟!”
虽说王道山一家子在王氏村子里家境尚可,但毕竟还是要靠打猎为生的贫困边陲地带,本就无人居住的一间客房,自然不会修缮的太大。
向夜阑躺在床上伸伸手,便能推开客房的纸糊小窗。她是被窗外的争吵声吵醒的,正要腾一只手来揉揉眼,就发现自己另一只手正死死地扯着薄昭旭的衣襟,薄昭徐的身前似乎还有两道不大老实的“猫抓痕”。
不得不说,眼前的景象还挺香艳,向夜阑几乎要流鼻血。
但她摸着良心讲,昨夜无事发生——除了自己可能说了梦话。
“扯够了?”
薄昭旭戏谑地挑挑眉,向夜阑忽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单单顾着思考自己说了哪些梦话,完全忘了撒开手。
她连忙撇开薄昭旭的衣领,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扯够了!我这就撒开!”
向夜阑竟还有些不舍,她吞了吞口水,注意力再度被小院里的争吵声所吸引。
她顶着蓬如柳絮的束发探出床子,一蓬头垢面的衙役正与王家妇人所争执不休,王家妇人还未出月子,自然不是衙役的对手,只要那衙役稍稍使些力气,便要将王家妇人推嚷在地,仔细一瞧,倒像是衙役在应付王家妇人的难缠之处。
王家妇人不顾伤了自己身子的与衙役拉拉扯扯,眉头拧成了一团:“你就别唬我了,他爹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猎户,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会杀人哩?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可不能出去胡说呀,咱们可也是要在村里做人的!”
小姑娘学着其母亲的腔调,抱住了衙役的大腿,只怕还不知自己所言是些什么意思:“爹爹不会杀人的,爹爹是好人……”
这又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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