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阑起初是以为谢公子想不开便要寻短见,见他额上未渗鲜血,向夜阑也就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自戕一事未成,仍有将他羁押回京的希望。
顷刻间,地陵开始了剧烈的倾塌,向夜阑这才留意到谢公子所撞之处,竟凹下了一道石砖。
“是机关。”
薄昭旭蓦然反应过来,抬手将向夜阑护在了怀里:“来不及了,快带上主谋谢氏子撤出地陵!”
奈何仅仅一瞬,就又两块坍塌的石壁落下,一块隔住了众人的退路,另了一块则砸中了谢公子的侍卫,血腥的场面好生凄惨。
谢公子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令向夜阑忍不住将他大骂一顿:“姓谢的,你是不是疯了?偏要拉上所有人与你一起陪葬,你才心甘情愿吗?”
脚下砖地的震荡愈发明显,向夜阑渐渐需要与薄昭旭相互扶持才能站稳双脚,瞧见谢公子嘴角的欣慰笑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母亲也葬在这,这可是你为你母亲修建的地陵,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方才不是还很紧张的?
怎么这会又……
好像不是那般在乎了?
“母仇已报,又有何顾。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能与母亲埋在一起,就是我最好的归宿,我也只能埋在她的身边!至于会因此牵连上多少人,我根本不在乎——死于异乡,便是最大逆不道的事!”
谢公子虚弱而无力地倚靠在溅了些鲜血的土黄砖墙上,微微合眸,低声细语地:“那些胡人说得着实好听,还说什么占了华国以后,要封我做城主,为我娘追封诰命,我哪会不知他们的口中没有几句真话,无非是想从我这捞些好处罢了……既然母亲的仇已经报了,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他说得倒是清楚。
“谢公子,这可不是你随意胡闹的时候了,其它的出口到底在哪?”向夜阑厉声诘问道,“谢公子,你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不要错得太深。”
谢公子如今却未多言什么,他合着眼,像是不大会再睁开了似的,嗓音很是虚弱:“没有……出口。”
莫不是……
向夜阑的心骤然一紧,难不成谢公子的信念就如此坚决,知晓报了仇,便要直接压咽了气儿了?
薄昭旭未敢轻易松懈,搀着向夜阑稍稍站稳了脚跟,方才吩咐一旁的侍卫:“去检查一二。”
无非是检查谢公子是真死还是诈死,毕竟像谢公子这样冷不丁就咽了气的,连向夜阑也是真没有怎么见过。
侍卫上前探了探谢公子的鼻息,脸色很不好看:“主子,已经没有气息了。”他认真检查了一二,仍是相同的结果。
眼看着真要给自家主子陪葬的少期等人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也不知是早知会有今日,还是另知些什么隐情。
少期瞥了眼脸色已经灰暗的自家主子,甚是平静的说:“夫人的棺梈的确就安葬于地宫之中,但主子所触发的机关,会坍塌掉的只有这条直通各处的陵道,伤不及夫人的棺梈半分。主子断然不会把地陵的出路告诉你们的。我只知道一条。”
“说。”
见碎石从头顶坠落,好几次险是砸中了向夜阑,薄昭旭这会儿着实是没什么耐心再忍下去了。
若不是担忧谢公子的为人会在地陵中另外设立其他的机关,薄昭旭当真是下令名人直接拆了这地陵的心都有了。
少期面露迟疑,好似半分不在乎这些巨石会把自己掩埋:“罪民将陛下与娘娘送出地陵以后,请允准罪民回于地陵之中,于九泉之下侍奉夫人与主子。”
冷不丁落下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砖,将少期砸的头破血流,他竟还在笑:“陛下还请好生斟酌,反正罪民是喘不上几口气了,就是罪名当下知道地陵的出口,也不指望着能活着走出去了……”
向夜阑从未见过有人能心平气和的说出要为第二个人殉命,可少期的脸色就是这样寡淡,还不若是求二人放了他,让向夜阑更觉得他所言像是真的。
然这会的确不是什么适合犹豫的时候。
薄昭旭有些疲倦的皱皱眉头,似有些不耐的吩咐人为少期卸下了脚铐,同他厉声道:“带路。”
少期未语,他回身忘了一眼曾经的手足同僚,那十余人皆是神情沉稳,似已经做好了要为谢公子陪葬的准备,未曾阻止少期半个字,甚至还说什么:“早去早回,可别叫主子等急了,主子若让鬼欺了,一准是要害怕的。”
他点了点头,为薄昭旭与向夜阑带路。
前路未因近于出口而平稳半分,反倒是如站在了浪尖一般动荡,向夜阑眉头紧皱,忍不住抓着薄昭旭的衣袖嘟囔:“你要小心,这些石头不长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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