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陈圣让他借助与阮红慎的战斗打熬,如今境界虽然未恢复,但好歹不再处处漏风,日后可以继续修行。
至于能否有那泼天大运,再一脚踩入金丹门户,就得看陈王自己的造化了,数十年光阴里落下的心病,可不是那般容易祛除的。
那红盘微微躬身,看着陈圣将陈王带走,心有戚戚,眼蕴泪光。
她此番去而复返,就注定了两人之间会落下一道丘壑,难以逾越。
待二人离开后,那红衣少女才看见村口走来一个孩童,陈十三皱着眉头问:“陈先生呢?”
少女展颜一笑,身姿在风中摇曳,有些羡慕这个小小孩童。
抬头望去,瞧见远处一位妇人,满脸担忧,于是就更加艳羡了。
“你呀,自己去找他们吧。”
陈十三闻言大喜,乐呵呵道:“两位先生没事就好,改日我再去找他们玩。”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步伐比往日一人走夜路时,坚定了许多。
走过一段距离,那妇人悄然跟在儿子身后,冲红盘摆了摆手。
村子上空盘桓的森森鬼气被晨光逼退,陈圣与少年一左一右坐在屋脊上。
手掌摩挲着那口短刀,陈圣淡笑问道:“此事了结之后,可有想过回到山上去?”
陈王苦笑,“当年之事让师门蒙羞不浅,哪还有脸回去。”
“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陈圣斜了他一眼,低叹道:“阮红慎自有人收,你不必担心,至于跟村子的欠奉,几十载风调雨顺也该还清了。”
少年淡笑,去那屋子里提了两壶酒,递给陈圣一壶,笑道:“我看你啊,可不像是山上的嫡传弟子。”
陈圣愕然,“那我像什么?”
“像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前辈,或者是那山门里为数不多几个胡子都白了的师父师叔。”
陈圣听得哈哈大笑,豪饮了一大口酒,道:“那我多半不是,此刻的我比你说的这些老家伙们可要老练得多。”
少年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夸你胖你还喘上了?”
陈圣没有反驳,拎着酒壶落下街头,缓缓走去。
陈王饮尽壶中酒,随后闭上眼睛,开始修补干涸了多年的气府,灵气汇聚流转其间,许多荒废了的经脉重新焕发生机,如老树抽枝。
陈家院子里,陈十三皱着小脸,头一次正式与母亲座谈。
“娘。”
妇人微微点头,笑吟吟看着自家儿子。
陈十三咽了口唾沫,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姓王的是神仙?”
“娘若是知道还能瞒着你?”妇人笑得眯起了长眸,摸了摸儿子圆滚滚的脑袋。
有些不喜的躲开,陈十三抱着下巴,此刻有些忧虑。
与妇人一起回家,他清晰的看到那一股股黑气在村子各处横飞,唯独就是陈十三与那妇人身周一丈,清明如无物。
“唉,你咋就不是那神仙中人呢。”陈十三轻叹了口气,再看妇人时难免有了些埋怨。
妇人眼神闪烁,问道:“当那修士真有这么好?”
陈十三一拍胸口,高声道:“那是自然了,当了神仙我还用得着害怕走夜路?那些个妖魔鬼怪不躲得远远的,我就一个二个捶死。”
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自远处走来,拎着酒壶的陈圣啧啧道:“想当神仙就为了个不惧鬼怪,未免也太没出息了吧?”
院门是开着的,妇人并未起身,被陈十三使了好几个眼色依旧岿然不动。
孩童突然叹了一口气,恭敬喊了声陈先生,便悻悻然坐下,如丧考妣。
陈圣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打趣道:“怎么?见了我这真仙人就没那般气势了?”
陈十三修闭口禅,纹丝不动,倒是那妇人悄悄捂嘴,只是动作不敢太大,怕给坐在身旁的儿子看了不喜。
陈圣将酒壶放在桌上,正色道:“接下来便不开玩笑,要你办几件事情,办成了有好处。”
一听这话陈十三立刻来了兴致,“啥好处?”
给陈圣一个暴栗敲在头上,仍旧追问道:“能不能给我引荐陈先生,当个小神仙?”
陈圣浅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看他表现,便让陈十三去寻来村里有名望的青壮,以及几家大户。
陈十三皱着眉头,那些瞧着就很有几把子力气的叔伯还好说,那些个白日里也锁着门的大户人家,还真不是他这么个小屁孩能进去的。
“怎么?平日里拿石头砸人家门,现在让你光明正大登门拜访反倒不敢了?”
陈圣笑着说完,见陈十三还是有些忧心,无奈道:“你报那姓王的名字,他们自会来的。”
随后扭头与妇人说道:“事出有因,借用贵家院子。”
陈十三赶忙以目光示意,生怕这个看不懂自己眼色的妇人误了他的仙缘。
好在妇人淡淡点头,还给了陈十三些铜钱让他带些糕点茶叶回来。
怀揣巨款的陈十三这才满意离去,想着今后是不是得对母亲好一些,多喊她几句娘?
陈十三走后,陈圣笑笑问道:“夫人为何不表露身份,起码十三与你就不会这般疏远。”
依旧看不清面容的妇人微微摇头,自嘲道:“有修为在身就会亲密了?陈先生该看得透那孩子心性吧?”
陈圣点头,几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陈十三的性格,接受了大半记忆的他自然知道,那个孩子心思或许不坏,却是个除了自己关心的事物,其余都漠不关心的主。
陈圣沉吟了片刻,又道:“村中事务,夫人是否打算出手?”
妇人摇头,直言不讳:“除去几家亲戚之外,其余各家我不会插手,因果太重。”
随后缓缓起身,带着歉意道:“劳烦两位先生了。”
陈圣抬手,对此早在预料之中,一位隐姓埋名的修士,大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非到生死之地不会贸然显露。
因为一旦出手之后,母子二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搬离此地,永远不再回来。
“我去准备桌椅。”妇人欠身,将自家的桌椅拿出来摆好后觉得不够,便又去往左邻右舍。
院落之中,仅余下陈圣一人,微皱着眉头,在思索村子里发生的事与叩心路问心关有何关联。
要知道前世百年,他都没有来过这个村落,下山游历之时都已经是能够御风的大修士了。
所以村子里发生的种种,只有可能与那已经死去的陈十三有关,多半是其临死之前留下的执念所致。
“陈王……”
轻轻呢喃着,陈圣开始梳理走入叩心路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脉络。
脑海中闪过那位手腕脚踝皆有许多伤痕的少年,陈圣突然觉得心底震颤,似乎有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松动。
那座皓月下的高山就是藏月山无疑了,只是那时的月色与师尊脸上几乎藏不住的愧疚与萧瑟。
这些东西是陈圣,或者说是陈落羽从未见过的,记忆中,那位除了偶尔为钱忧愁的老人,向来都是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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