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威胁有了用——有个鬼用啊,他还是锢着她,只是开口说了话:“伊澜,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信。”
她感觉好无力,甚至身体都已泄了气:“我信了好叭,你先放开我。”
“说谎。”
“……”
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伊澜微微垂眸看着一双自由的手,想着用多少力道能够成功地推开他又不至于给他打出血,一时间觉得太难了,她对体内的力量根本还无法控制到如此精准细微的程度。
叹了口气,伊澜干脆从袖中拿出一根针,稍微抬一抬脑袋就可以扎到他的肩井穴上。力道得稳,不然就上肢不遂了。
她慢慢仰起下巴,眼睛还得往下瞅,小心地抬起捏着针的那只手在他的肩膀部位来回试探,却发现根本连针都看不到。
呜呜呜他不遂还是我丢人,狠心选一个罢。
挣扎间似乎听到了他的笑声,从来没见过他有别的表情的伊澜怔住了,一时竟想把他的脑袋掰过来看一眼。
回过神来时手腕却不知被什么震得一麻,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针从指间滑落,一瞬之间产生了身体被莫名的力量从四面八方钳制住、一点也动不了的错觉。
“……”
再察觉不出异样可就不止是蠢的问题了。
伊澜轻轻眨了眨眼睛,想要开口。
“重霄阁历代阁主所修功法‘九霄七日华’,你可曾听过。”
结果先出声的却是他,她就顺着他走了,点了点头:“自然。”
九霄七日华在当今武林的内功榜上能排进前五,甚至前三都没问题,与历代琼华楼主必修的功法“鬼死局”一样能够将内力存储在非身体中心源的各处,想用时可以随时拿来用,而无需波动护体的那部分内力。只是鬼死局只能将内力存在身体之内,九霄七日华却是可以储存在体外。
听起来有些魔幻,那些离开体内的力量无需任何外物储存,而是……飘在了空中,或者说储存的媒介就是空气。
一般来说发功时,功力在发出去的过程中都是在寻找一个目标点,只有碰到某一实物才能彻底消失或是扩散,否则根本停不下来。可九霄七日华却能做到让发出体内的功力暂时停止寻找这个目标点,在第二遍明确的指示下达之前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半空,最后听从指示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练成九霄七日华的人,就几乎是走进了一个不可逃脱的囚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储存在哪片空气里的内力打个措手不及,毫无主动权。就是能够提前感受到那片气流有异样,也无法同时应对那么多份力量,只能乖乖地受打。
这功法过于玄幻,自然不是谁都能修炼的。当年重霄阁的第一任宣姓阁主宣风穷尽一生研究成这个功法并落于文字后,没来得及修炼就过世了。从第二代开始,每代阁主都会尝试修炼,却不曾有一人完全练成,几乎每一个都是练到第九式便再难突破,故而无法达到“化力于无息”的最高境界。
……其实也有一个人练成了。
伊澜偏了偏头,突然想看他一眼。
百年来唯一突破九霄七日华第十式的武者便是重霄阁的前任阁主宣庭,也是宣㬚的父亲。
只可惜宣庭阁主三个月前猝然长逝,不然撑起重霄阁的重担也不会落到他这废物儿子的头上。
刚至不惑便与世长辞,原本还能拥有更加巅峰的武学造诣,实在可惜。
宣㬚接着道:“在我父亲之前,从未突破第十式的重霄阁先祖,并非是‘功力不够难以练成’,而是干脆放弃了修炼。”
伊澜自然纳闷:“为什么?”
“七日内无法练成,代价是已修炼完好的全部内力,和再生内力的无尽潜力。”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原来‘七日’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低声说:“七天确实是有些短……”
“不是时间短不短的问题。”他沉声纠正道,“一日,两日,没有利用完完整整的八十四个时辰练成,便是失败,多一时少半刻都是失败。”
所以难的是在这八十四个时辰里精打细算地规划好每一瞬都该走到哪步心法,练到什么程度。但即便是真地完美地规划好了一切,现实也不会总是那么符合人意,任何细微毫末的差错都会带来满盘皆输的后果,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她更是震惊:“怎么可能掌握得那么准确?”宣庭阁主当年是怎么做到这么精准的,宣风阁主当年又是怎么设计得这么精准的……都是魔鬼。
他没再接话。她沉思片刻后恍悟,忍不住道:“所以你的内力是因为突破失败……”
宣㬚的武学废柴之名似乎是几年前才传遍江湖的,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他天生“骨骼惊奇”、从小就什么也不会,但人云亦云,传的人多了,时间久了,就难免有夸张的成分。
生父就是个武学奇才,生母也曾是名动江湖的侠女,有多大的几率能生出一个废柴来?宣㬚必然也是个天才,那么年轻就突破了九霄七日华的前九式,想当年宣庭阁主都没有这么快。
只是或许太过急于求成,没有准备好就去修炼第十式,才造成了这般无法挽回的后果。
宣庭阁主都是将至而立才突破完整的十式,且突破第九式与第十式的时间相隔了整整七年。宣㬚今年才二十一,几年前不过十几岁,又何必着急呢。
本也是个奇才,最后却落得人人喊“废柴”的地步。
呜,她也说过。
不得不说,对于宣㬚,伊澜不仅觉得可惜,还甚是心疼。不晓得当年得知自己失败了的他是如何接受一夜之间从顶峰坠落至深海的现实的,且是一直溺在深海里,无法自救更无法被拯救,只能越坠越深。
就这样还被整个江湖诋毁,双亲早逝,原本属于自己的阁主之位还被父亲的好兄弟抢了,只能独身流落到别的门派,低头在别人的屋檐下。
太惨了,呜呜呜太惨了。
母性霎时泛滥成汪洋,伊澜的眼眶瞬间红了,吸了吸鼻子,刚想为自己之前的“凶狠”道歉并决定等到了南海以后一定要更加用心地关爱他,就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失败?”
有些疑惑,还甚是好笑的语气。
“我没有失败。”
她兀地睁大双眼,脑海中一团乱时,已经被他推到了身前。
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他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让她回神。
伊澜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了一会儿,慢慢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她是第一次看见他笑。
“伊澜,我成功了。”他很郑重,落在她眼中的眸光终于温和了许多,“方才说会一掌拍死我,现在要不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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