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选择在屋顶落座。
宣㬚本想直接切入话题,不想特意坐得离他两丈远的伊澜张嘴更快:“关于白日里你说的要娶我那件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过。”在梦里。“我现在就给你简单分析一下。”
纵然料想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宣㬚还是叹了口气示意她开始表演。
“第一点,我觉得也是最重要的那点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们名门望族之间结亲不是只看个人的心意,所许婚姻都应当是对各自的势力有所助益的,你与其娶我还不如娶顾氏女。正好我们首领最近要来南海,你刚好可以同他商量这件事。”
他本是在配合地保持微笑,听着听着神色却又敛了起来:“易风桓要来这里?”
伊澜微微抿唇:“……对,有些私事,应当在下个月到。”
宣㬚皱眉思虑了片刻,觉得自己终是还没有立场去问人家具体是什么事,只能做了几次深呼吸。
伊澜接着说:“第二点也很重要,你们重霄阁到底算是七大正派之首,阁主夫人的身份必然也该同阁主相配,至少出自武林名门或是其余几大正派,好处除了第一点,更能扬名呀。强强联合才是正道,一派之主若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会被认为是不靠谱的。”
他立刻接道:“你该知道我亲娘在江湖上只是个独行者,无门无派,更无有名望的母族。”
暗自窃喜着“就等着你说这句”的伊澜掩饰住笑意,正色道:“世人皆知宣庭阁主的夫人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说到底薄晚女侠自己就是一个‘名’了。身为正派,扬的自然该是善名,而我作为杀手,无论多光明正大,行的都是杀人之举,背负的也永远都是恶名。”
顿了顿她还补充:“宣阁主,娶一个杀手,可是为天下人所不齿的。你纵是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难道还要置整个重霄阁于不顾吗。”
他一沉默,伊澜便觉得是说到点子上了,一时激动就刹不住,又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还有,你们重霄阁太看脸了,跟皇室应家人没什么区别,就因为自第一代起便是个翩翩君子,以后每代都必须是天人之貌,不然就是丢了自家的脸。世人皆知重霄阁主的脸就是整个门派的脸,绝对不能有一丝瑕疵,有了就比打了败仗还难堪。
“宣㬚,你的脸在江湖上排第七,我就一般了,连你们总榭分部的弟子见了我都说一般。而你们重霄阁历代阁主夫人都是上过榜的,薄女侠还是上届前五,不然也生不出你这样的来。你是长得不差,可你我结合,下一代就难保能够完美继承你的神颜了,如果是完全随我就更可怕了……
“总之我一个人不仅能毁了你们重霄阁的外在,还能毁了内核,怎么看与你都不是良配,所以你……慎重?慎重。”
说完她满意地舒了口气,不想这次宣㬚回应得更快,语气里还有笑意:“你想得倒是远,都已经考虑到下一代的问题了。”
“……”伊澜翻了个白眼儿,“您别给根棍子就往上爬行吗,我是不想直接说我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才绞尽脑汁帮你认清现实的。你就直接说你把南海搅和进重霄阁内部的夺权纷争里是为了什么罢,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亏一点也没事,只求最后全身而退。”
宣㬚轻笑:“你不信我对你的情意,无非是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不靠谱。”又是无奈地轻叹,转头,正好对上她也转过来的视线,正色道:“伊澜,我们第一次见面并非是在昨日,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他这么一说她也来了兴趣,身子都转向了他:“可在这之前我真的不曾见过你吖。我还想过是不是哪次陪孩子们出任务就顺手来了个‘英雄救美’,后来才想起我根本是从来都不救人的。”
至少她不再一口一个否定,宣㬚的心情便愉悦了许多,眉眼也弯了起来,看着她认真地道:“去年七月十四至九月初八,你都在何处,可还有印象。”
她想也不想就说:“我从来不记具体时日的。”
他便提醒:“你不在浮沉。”
她只想了片刻便恍悟:“朝月海!”甚至有些兴奋,微微勾起了唇角面向他:“对,就是去年七八月的时候,那回我是去陪昭皙出任务,然后内力失——”兀地顿住后改了口:“反正就是出了些意外,我的意识一直不算清醒,就走错了方向,跑去了朝月海。”
湘南道三大名湖——秋思海、朝月海、觅灵海,自北向南,分别位于灵州和湶州,其中朝月海跨灵湶两州的部分县城。她当时就是跑错了方向,生生拐去了北边,却也没有太北,止步在了朝月海的灵州境内。
止步也是被迫的,对于那日是怎么翻上了朝月海边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怎么闯进了一片雾蒙蒙的林子,被设在其中的阵法困得一动也不能动了之后又是怎么出去的。只知道醒来时是躺在榻上,在一个装潢简单但不粗陋的小屋里,衣服除了之前被划破的地方以外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就连面纱都不曾掉落。
伊澜感觉得出来,她刚一起床就从屋外冒出来的那个婆婆武功高深得很,绝对是她这种弱鸡望尘莫及的。婆婆给她简单地解释了是她冒冒失失地闯入了人家隐居的地界、还触动了阵法,但是人家一下就看出她并非恶意、且有些走火入魔,便好心将她从阵法中解救了出来。
她接着被告知,救她的是婆婆的老伴,不止是带她出阵,还暂时控制了她体内紊乱的力量。她想要亲自向那位老先生道谢,可在她停留于那处的五十多天里,那位先生却从未见她。
老先生会接受她的道谢,会同她说话,也会教她如何稳定时不时就会失控的内力,可就是不见她。
都在一个院落里,她感受不到那位老先生的存在,但他的声音每次都能清晰地出现在她耳边,像是从天边传来,又恍惚只在身畔。开始她还觉得很别扭,想着这世上怎么有比她还像鬼魂的人,久而久之却也习惯了,同他谈天说地更是变得无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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