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公主后,云家三口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沉默良久。
“你心意已决?”云勤最先开口。
“儿臣心意已决。”
云锦书道。
他向皇上呈递奏疏,请缨赴玉门御敌。
“好吧。”
云勤道,“我云家还没有为国战死之人,如今若出了一个,也是家门荣耀。”
“不行。”
郎氏当即反对,“好好儿的待在京城碍着什么事?那达沓多少年都没有归顺,皇上都没有要管的意思,怎么就你爱出头?”云锦书俯首:“儿子向母亲请罪。”
郎氏知道说不动他,眼泪顺着皱纹流下。
“还有别的原因么?”云勤问。
云锦书淡淡:“皇上下的婚书,儿子不能接受。”
郎氏猜到和此事有关,摇头:“自是知道你看裕宁还是孩子,可裕宁总会长大的,你大可先成了婚,再过几年尽礼数就好。
也算是完成太后一桩遗愿,你若这样走了,皇上那边可要放你?”云锦书未答话,云勤拍拍妻子的手,郎氏顿时知道原委。
皇上已经答应了。
云锦书沉着气,合上眼睛回想。
他早在将请缨的奏章亲手递交给皇上之前,去过宸极殿。
那时候皇上见了他,对小舅子变女婿倒也没有十分不满,只是将手里东西都扔下,冲他哼声道:“混小子,你想拿什么东西给朕的晚晚作聘?”云锦书笑了一下:“葡萄。”
那葡萄何止是葡萄,而是意味着西域一国千里江山,老皇帝心里自然明了。
“好你个云锦书,口气倒是不小。”
老皇帝故意带着几分怒气,“葡萄……那多少朝的古人都知道‘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这一去生死由天,你是要朕的晚晚给你守寡吗?”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周遭人等跪地不起。
只有云锦书还站着。
他毫无无动容,沉静地抬头望着皇帝。
“若臣死了。”
云锦书说,“那就请皇上,让晚晚永远也不要知道她曾和人立下过婚约。”
老皇帝见他如此坚决,反而疑惑:“为何你如此不识好歹。”
云锦书瞑目,又缓缓睁开双眼。
“臣希望,她能自己决定一生。”
这一年的冬天,万里无云之晴日,云锦书银白色的袍服外披着深漆重甲,在晨光中打马启程。
兵强马壮的队伍气势浩荡出城门去,初月晚盛装在城楼上举行祭祀,为出征的将士祈求平安顺遂。
没有人知道他们此行是去镇守还是扩张,也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的会是刺骨冰霜还是穿心白刃,只是大皋朝的京城已经安逸太久,人们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城墙内外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国舅爷随军而去的消息轰动全城。
祭奠末了,云锦书在城前高举铜尊酾酒,意气风发。
初永望骑马送出城来,聊以告别。
“太子殿下舍不得臣了?”云锦书提着缰绳跟他开起玩笑。
“滚。”
初永望打马同他并驾而行,“本宫有事要问你个明白。”
云锦书摇摇晃晃骑马走着,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太后遗诏的婚约本宫已经知晓。”
初永望道,“裕宁自幼倾心于你,为何不领这个情?”云锦书长叹:“臣不是不想领,是得循序渐进地领,太子殿下看,晚晚爱吃什么臣就得买回来,还得买个会做的厨子一块儿来。
应季的食材得花钱吧,快马加鞭地运回来得花钱吧,人和货到齐了臣得建个富丽堂皇的美食宫让她吃着开心您说是吧,然后臣算了一下,厨子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个,打下手的一个厨子配十几个,还有伺候着吃的也得有几个……臣不去立个功封个赏,光吃云家的老底也过不下去啊。”
“得了,净是些歪理。”
初永望想拿马鞭子抽他,“想要多少钱本宫和父皇都给你拨就是,出去挣那几两封赏也不够吃几年的。”
“您也知道不够晚晚吃呢。”
云锦书坏笑。
初永望当真给了他一马鞭子,好在抽的时候收着劲儿,云锦书“诶哟”一声,也就得了。
“晚晚太小了,臣出去几年,若回来了晚晚还想嫁臣,再提起来不迟啊。”
云锦书说。
初永望不能理解:“那你究竟是乐意不乐意?”云锦书望着东边的太阳,朝霞在城楼上一轮一轮地闪耀宛如荡涤着圣光,小小的初月晚,白羽衣祭袍在风中若舞飞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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