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见到了某种可怕的猛兽,老尸体惊疑不定。
“尸体?”他这样说,声音中满是骇然,“什么尸体?王子殿下究竟在说什么?”
装蒜,这是小鳄鱼的想法,他压根不相信老泥鳅。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能动我爷爷的尸体?他替代了老鳟鱼,成为新一任的医师,该死的,父亲一定会把尸体交给他处理。
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烦躁,他想到不久之前,老医师曾训斥两个守卫,为他出头。
那时候,他是多么打心眼里感激这老泥鳅!
然而,此时此刻,他一想到老泥鳅在自己爷爷的尸体上动刀子,又或者是利用自己爷爷的尸体培育“黑手”,去残害大河流域的生灵,他就不禁感到深深的愤怒、怨恨。
两种矛盾的心绪激荡在一起,他烦躁、不安,同时,白衣女子的事情让他心中焦急,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处理这老泥鳅,然后赶去那大雪山。
“你不承认是吗?”小鳄鱼这样说,“好吧,我总有法子查清楚的,在那之前,我暂且不追究你犯下的罪。”
他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放,他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者,王道意味着处事公正,不偏不倚,合于律法,他必须找到证据,才能完成对老泥鳅的指控。
“王子殿下,”老泥鳅痛心的说,“您把我搞糊涂了,难道您竟然不相信我?乖孩子,看在我不久前救过你的份上,放开我吧。”
“你的确救了我,”小鳄鱼冷冷的说,“但你其实另有企图。”
“我……您在说什么?天啊,这样侮辱一位为您的家族尽心竭力的老人家,您难道不会揪心吗?”
“五片叶子,”小鳄鱼没有多说什么,“五片叶子,应该有五颗丹药,但你只给了我三颗。”
“您怀疑我偷了丹药?”老泥鳅极其惊愕,“不,我没有,您怎么能这么想……”
“把它交出来,不要废话,”小鳄鱼将利爪扣紧老泥鳅的脖子,如果这是我父亲就好了,“我需要那两粒丹药,交出来,否则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您怎么会变成这样……”老泥鳅在哀嚎,似乎极其失望,“您怎么可能这样冤枉我?罢了,您杀了我吧,我没有丹药给您。”
这家伙真是嘴硬,小鳄鱼心想,亦或者是,我真的错怪他了?不,我相信我的感觉。
“冤枉?”小鳄鱼说,“我父亲把宫殿托付给你,潜入者进入他的宝库劫掠,而你却安心的坐在这里,告诉我,老泥鳅,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迷恋?”
“我是为了给您熬药……”
“够了!”小鳄鱼粗暴的打断他,“乙,你过来!”
守卫抓着长剑走过来,走到老泥鳅的面前,他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我数三下,”小鳄鱼把老泥鳅的脑袋按下去,按在桌子上,“再不交出来,你的脑袋就分家。”
他给守卫下了命令,守卫举起长剑,对准老泥鳅的脖颈。
快刀斩乱麻,他想,事情千头万绪,处境每况愈下,而我相信自己的猜测和感觉。
“三。”
“二。”
“一!”
刀锋骤然落下,冰冷寒光照耀老泥鳅脖颈,小鳄鱼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在这一刻,老泥鳅浑身发抖,体内的骨头咔咔作响。
“我给你!”老泥鳅大喊着,那寒光骤然一停,守卫乙抽回长剑,一道细细的血线在老泥鳅脖子上出现。
“交出来!”小鳄鱼大喊一声,声音中有释然,有解脱,还有庆幸。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事情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有信心,然而老泥鳅的表现让他怀疑自己。
他让守卫乙动手,因为他自己下不去手,他知道,在最后一刻,他一定会停下,他下不去手。
总之,他必须让老泥鳅感受到威胁,死亡的威胁,守卫乙奉命行事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幸他赌对了,事情真的和他想的一样,否则,小鳄鱼毫不怀疑,倘若他错杀了老泥鳅,他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悔恨之中。
“在我衣服里面的口袋里,左起第三个,里面第二层。”老泥鳅颤颤巍巍的说。
老医师的袍子非常的大,里面密密麻麻的缝了一层又一层的口袋,这是医师最标准的打扮,他们需要这么多口袋来装那些瓶瓶罐罐,方便随时取用。
依照老泥鳅的指引,小鳄鱼找到那个口袋,他等不及的把爪子伸进去,然后猛的一抓。
忽然,爪子上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火烧的一样,小鳄鱼大叫一声,他把爪子往回缩,同时试图攥紧另一只爪子。
他要扼死老泥鳅,老泥鳅暗算我,小鳄鱼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剧痛让小鳄鱼的爪子变得无力,老泥鳅在一瞬间暴起,他那软趴趴的身子一瞬间变得极为有力,苍老的肌肉一条条的绷紧,他转过身,鱼鳍重重的拍在小鳄鱼肚子上,小鳄鱼飞出来,吐出一口血。
“你敢!”守卫乙大喝一声,手中长剑骤然挥落,寒光在一瞬间逼近老泥鳅的脖颈,他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也极其谨慎,法度严谨,他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战士,小鳄鱼心想,是我此刻的倚仗。
然而,那寒光忽然一顿,紧接着,长剑软软的落下去,守卫乙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后猛的向后倒去。
小鳄鱼看见,守卫乙的胸口插了一柄匕首,老泥鳅的速度也很快,更关键的是,匕首比长剑要短,更适合近距离的搏杀。
“不!”小鳄鱼朝老泥鳅扑过去,他竭力发动身体中那一股轻灵的力量,让自己速度变快。
然而,他受了伤,此前的攀爬又耗费了太多的精力,那股轻灵的能量似乎被用尽了,他竭力迈动脚步,却依旧快不起来。
老泥鳅转身,他用鱼鳍抓住身旁的桌子,然后猛的举起来,朝扑过来的小鳄鱼砸去,小鳄鱼一闪身,避过这一砸,老泥鳅抓起守卫乙的长剑,狞笑着朝他扑过来。
“欺人太甚!”老泥鳅恶狠狠的大喊,剑光飞纵,小鳄鱼拼命躲闪,“五颗丹药,给你三颗,你还嫌不够?”
“你不该瞒着我!!”小鳄鱼大喊,“你这是窃取!”
“窃取?”老泥鳅狞笑着,剑光上下翻飞,小鳄鱼几次险些被开膛破肚,“你自己难道不是窃取?你父亲不会给你灵草!”
“那是我父亲的灵草!”小鳄鱼大喊着,怒火在他胸中燃烧,老泥鳅的话让他愤怒,没错,我父亲不会给我灵草!他情愿看着我死去!“我可以吃,我是他儿子,我受了重伤!”
他不给,我就自己取,我是偷吗?我是他儿子!
“儿子?”老泥鳅冷笑着,“你不算是他儿子,你天生残疾,他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你是他的累赘!”
“住口!”,小鳄鱼愤怒的大喊,天生残疾是我的错吗?父亲真的这样想吗?该死!
老泥鳅一剑劈来,小鳄鱼跳到一旁的丹炉上,丹炉被烧的滚烫,小鳄鱼只觉脚上火辣辣的痛,他飞快的弹到一旁,老泥鳅追过来,寒光劈头落下……
寒光忽然一歪,守卫乙倒在地下,但他还没有死,他猛的伸手扯住老泥鳅的尾巴,老泥鳅为此站立不稳。
老泥鳅回剑猛砍守卫,长剑斩烂守卫后背上的肉,但那鱼鳍死死的抓着他,怎么也不松开。
就是现在!小鳄鱼猛的扑向老泥鳅,老泥鳅回剑欲挡,小鳄鱼却跳在他持剑的手上。
老泥鳅抽风似的一抖身子,似乎想把小鳄鱼弹开,小鳄鱼却早已跳到他肩膀上,小鳄鱼张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猛的咬向老泥鳅脖颈。
“啊!”老泥鳅惨叫一声,白牙深深刺入血肉,小鳄鱼猛的一甩头,一大块肉飞了出去。
老泥鳅手中的长剑落下,两只鱼鳍无力的伸向小鳄鱼,小鳄鱼身子一晃,闪到老泥鳅另一边肩膀上,他再度咬向老泥鳅脖颈……
老泥鳅倒下去,鲜血从他脖颈两边喷涌而出,在地上灌出一个血湖。
“你怎么样?”小鳄鱼跳在守卫乙身旁,焦急的说,他用两个爪子将守卫乙的脑袋托起来,守卫的脸苍白无比,没有一点血色,小鳄鱼转动脑袋往上看,“药,药,哪里有药?”
“殿下……”守卫乙的声音虚弱无力。
小鳄鱼低下脑袋,仔细听他想说什么,他要死了,小鳄鱼知道,那匕首深深插入他的心脏,他的身子也被砍得血肉模糊,这是他的遗言。
“我出生在大河流域下游,”守卫乙这样交代,“我家里还有母亲,一个女儿,一个弟弟……”
“我知道了,”小鳄鱼抓住他一只鱼鳍,这样说道,这就是临终遗言吗?他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如今他亲身经历,他忽然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谢谢。”守卫乙这样说,他的眸光变得暗淡无比。
忽然,在最后一刻,他他死死的盯住小鳄鱼后面,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紧接着,他脑袋一歪,鱼鳍软软的垂落下去。
怎么回事?顾不上难过,小鳄鱼转过头,他看到老泥鳅正用鱼鳍捏着一粒丹药,缓缓往嘴巴里送,他的长胡子在地上拖着,上面满是血污……
小鳄鱼冲过去,老泥鳅脸上露出垂死挣扎的表情,他剧烈颤抖着,托着丹药的手拼命够向自己的嘴巴。
他想吃下丹药,小鳄鱼知道,他父亲的伴生灵草药效强大,这一刻丹药吃下去,只要还没死,就能立刻变得生龙活虎。
倘若将它喂给守卫乙,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来?
他冲过来,丹药离老泥鳅的嘴巴只有毫厘之差,小鳄鱼冲到他面前,老泥鳅眼中忽然淌出热泪,他的喉咙颤动着,仅剩的血肉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小鳄鱼用嘴巴叼住那粒丹药。
“还有一粒在哪?”小鳄鱼望着老泥鳅,这样问道。
老泥鳅的眸光变得暗淡,他的脑袋歪向一旁,眼睛则死死的睁大,死死的瞪着小鳄鱼。
“怎么了?”忽然,外面传来惊呼声,小鳄鱼抬头,看见守卫甲慌张的跑进来,对于眼前这一幕,他显然无法接受,“这是怎么回事?”守卫甲颤抖着说,“发生了什么?”
“老医师造反,”小鳄鱼这样说,他托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守卫乙身边,凝视着那张闭上双眼的脸,“已被我就地正法。”
“他……”守卫甲慌忙跑过来,他仔细的查看兄弟的情况,然后脸上露出悲痛之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
小鳄鱼摇了摇头,倘若这时将丹药喂下去,他还能不能活过来?他想到那支拼命扯住老泥鳅尾巴的鱼鳍,他真的很想试试。
不,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死了,丹药或许效力非凡,但人死不能复生,这只是一个治水境妖怪的伴生灵草炼制出的丹药,不是什么九转金丹,救不活他,但可以帮我……
他又想到那一层银光,在化龙关下,即便到了最后一刻,那银光也还护着他……就好像守卫乙拼命抓住老泥鳅的尾巴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卫死了,但她还活着,我要去救她。
“我会照顾好你家人。”在守卫乙的尸体面前,小鳄鱼郑重的许下承诺。
然后,他将那丹药服下。
副组长
和十八年前一样,这里还是那么冷。
副组长抬头,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寒风如怒龙狂吼,雪花飘荡不休,雪山在他脚下延伸,青天苍翠,雪顶直刺进去。
他往上走,一阵寒风卷过,雪花冷不丁的灌进脖子里,他打了个寒战。
斩龙组的制服很薄,材质却是上好的雪蚕丝,轻若无物,却又具有极强的韧性,据说可以挡住狙击枪的子弹,但谁也没试过。
可惜它不保暖,雪蚕丝,雪蚕吐出的丝?难怪穿着就很冷,更不要说保暖。
照理说,像副组长这样的大高手,一般情况下不太可能感受到寒冷,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去过南极,去过北极,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对他来说,也就相当于把家里的空调温度打低了一点。
然而,此刻他感到寒冷,寒冷像千万根钢针,一点点的,慢慢的刺入他的肌肤,刺入他的骨髓,刺入他的灵魂。
他接着往上走,十八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周遭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只是比过去更冷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比以前冷了?副组长在心中问自己,然后他笑了,他早已有了答案,他的表情很兴奋。
是那圣殿,他告诉自己,秘境中数一数二的大机缘,丛云宗古老的圣殿,供奉着“天剑”李丛云神像的古老圣殿,被寒冰刺的核心冰封住的圣殿,如今要出世了。
所以他才会冷,所以这寒气如此骇人,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寒风,这是寒冰刺的核心残余的灵力在发威。
寒冰刺到底是怎样的法宝?副组长这样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残余的灵力还是这么强大。
“咔咔咔……”
长枪戳在地上,响亮的声音被寒风卷到远处,他继续往上走。
雪松林在他身边咆哮,山道很窄,山石结冰,滑溜溜的,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同时用自己的长枪做拐杖,否则他可能坠落下去。
“咔!哗啦啦!”
忽然,上方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一株雪松禁不住狂风的摧残,树根折断后猛砸下来,像一条扫帚似的,横扫向山道上的副组长。
副组长站定脚跟,抬起长枪,那雪松砸到近前,树上的雪落了他一脸,他眯起眼睛,长枪往前一划,雪松断成两截,呼啸着坠入深渊。
原来是这个感觉,嘿,白自然,这一次我可走前面了。
十八年前,他和白自然一起进入秘境,那时,两人还都是治水境三重的小修士,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选了秘境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决定找寻传说中被冰封的丛云宗圣殿。
山路狭窄,只容一人独行,山石陡峭,上面结着滑滑的冰。
他还记得,自己还未上山,只远远看着那条路,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到底是白自然胆大,扯着他,将他拽了上去。
“我走前面,”他还记得白自然说话的语调,大喇喇的,满不在乎,“你,拽着我披风好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受到侮辱,拽着你披风?那不成了你的跟屁虫?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