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个傻子!”无云子全然忘了是谁将他救了出来,又将他放在狗熊温暖厚实的毛皮上,让他不至于丧身熊口,“你为什么等在那里?就是因此那团该死的火让你等在那里?守信?不轻举妄动?你是榆木脑袋,心甘情愿被冻死也要来这一套!”
你们应该跟我一起等,你们不会被冻死,但雪熊和雪妖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况且你们答应过人家等在那里,虽然光焰前辈失约了,但我们完全没必要深入雪山……
面对师弟的诘问,无光子保持沉默,他本来就是寡言的人,师弟的残废让他心痛,让他骂两句吧,他想,他已经这么可怜了。
“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无云子愤怒的说,眼泪从他那满是怨毒表情的脸上流淌下来,“都怪你,都怪你!”
有那么一瞬间,怒气从无光子脸上闪过,我不该救他,无光子这样告诉自己,不,原谅他,他是你师弟,他够惨了。
“或许他不该救你,小鬼,”狗熊看不下去,这样说道,“搞清楚状况,凭良心说话,或许你应该被那头雪熊吃掉,那样你就只能跑去对阎王爷哭诉,而阎王爷会给你两个耳掴子,因为听说他是公正的。”
说的太对了,无光子心想,他感觉心里一阵舒畅,不,他瞪了狗熊一眼,示意狗熊别再说话,师弟已经够惨了,别在火上浇油。
这时,无云子才注意到自己趴在一头大狗熊的背上,他立刻尖叫起来。
“熊!”他大喊着,一脸惊恐的神色,“哪来的熊,熊!”
“很好,”狗熊笑着说,“我喜欢别人这样高亢的强调我的身份,并且不带狗字。”
无云子吓的昏厥过去,无光子担心的上前查看,“这样很好,”狗熊说,“他需要休息,让他睡吧,免得说话恶心我们。”
“他是我师弟,”无光子瞪了他一眼,“并且残废了。”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狗熊摇了摇硕大的脑袋,“你冒死把他救下来,只要有一点点脑子的正常人,都不会像他一样恩将仇报,我说,你救他也是白救,这种人迟早横死。”
无光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当我没说,”说完这句话,狗熊哼起了小调。
“我想要一罐蜂蜜,哪里会有蜂蜜?蜂窝会有蜂蜜,蜂蜜蜂蜜蜂蜜……”
无光子皱了皱眉头,他一度想让狗熊闭嘴,因为那歌声实在沙哑难听,而歌词又憨傻的不可思议,但他忍住了,他凭什么让人家闭嘴?
这是一头怪异的狗熊,他告诉自己,一头熊妖,不想着吃人,却想着什么证明自己。老天爷,什么时候,全天下的有灵之物都学上人本主义心理学啦?证明自己而不是吃人,直接从第二需求跨越到第五需求了。
我了?他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不比这头狗熊好上多少,他这样评价自己,我想要信守承诺,该死的,代价是从一个可以把治水境巅峰高手打趴下的怪物手里救人。
成功的希望就像远处雪山上的雪花一样渺茫,他知道,但他还记得临行之时,他对师兄无心子许下的承诺,该死的,他想,我以为那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因为有师兄的信。
一开始的确手到擒来,但,忽然一下,事情变得奇怪起来,到现在嘛,他心中几乎已经快要生出绝望,支撑着他继续跟踪前方那几个小黑点的,不过是一个守信之人最后的倔强。
“他们停下来了,”狗熊停止哼唱,这样说道,“他们想干什么?”
无光子眺望远方,那几个小黑点的确停下来了,他们在做什么?他也很想知道,但他们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近一点吧,”狗熊这样说,“或许能搞清楚,那个多出来的家伙,是不是你师弟。”
哦,师弟……是的,我可怜的师弟,一个成了残废,现在就在我身边,另一个不知所踪,很可能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为什么他们不听我的话?我阻止事态发展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更强硬一点?
好消息是,他们没有发现师弟的尸体,更好的消息是,师弟很有可能被前面那一行人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他们救了我师弟,他们不是坏人……
诚然,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好坏二字所能解释,然而,滴水之恩,就算不必涌泉相报,也总该报答一二,他们救了我师弟,我却在悄悄的跟踪他们……不行,我必须救出光焰前辈,我对师兄承诺过的。
他们往前靠近,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他扯住继续前进的狗熊,示意妖怪停下脚步。
“不能再往前,”他说,“会被发现的。”
事实上,有那么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倘若那一群人中真有治水境巅峰高手,那么,他们就很容易被发现,治水境巅峰高手的六识非常敏锐。
“他们不会往后看,”狗熊这样说,“他们不会觉得雪山上有人跟踪下来,你不想搞清楚那是不是你师弟?那我们就待在这里,或许那是他们路上抓的雪妖了。”
雪妖不会乖乖的躺在那条大鱼的背上,受了重伤,冻的要死的人才会。
想到师弟,无光子便狠了狠心,于是,他们继续往前,大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冲积平原,他们想要跟踪,就只能藏身在低矮的草丛中,而即便是最好的草丛,也只能藏住狗熊半个身子。
无光子矮着身子前进,任凭杂草和荆棘从他脸上划过,他完全可以挥剑斩断这些碍事绊脚的东西,但前提是不被发现。
渐渐的,他们已经能看清几个小黑点的身形轮廓,无光子看到两个女人,两个男人,一条大的可怕的鲢鱼,还有一条半人来高的……河豚?
他看到了自己的师弟,穿着一身青城山的道袍,那么熟悉,但又那么陌生,为什么陌生?因为师弟竟然站起来了,简直是个奇迹,难道他们给了他治疗?不,不单单是治疗这么简单?他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师弟不会是吃了什么丹药吧?
按照狗熊的说法,那个叫江言的年轻人给人丹药就想给人糖豆子一样乱给……可是丹药就是丹药,如果师弟是被人家用丹药救起来的,那就不止是滴水之恩这么简单……
他们继续往前,这时候,狗熊已经匍匐前进,从距离上来看,当他们能看清对方的身形轮廓的时候,对方也能看出哪些是草,那些是奇怪的东西了。
忽然,在某个适当的距离,无光子趴在草里,从杂草和荆棘的夹缝中,他看到了那个叫江言的人的脸。
有点熟悉,他告诉自己,我在哪见过他。
他又看到那两个女人,两个绝色美人,一个穿着一身白衣,另一个则穿着干练的战斗用的贴身衣服,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当无光子看清那个穿着干练衣服的女人时,也不禁愣了一下。
绝色美女让人发愣,这很正常,但更关键的是,在这一刻,仿佛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无光子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熟悉。
是他们,江汉市的那两个逃犯,斩龙组的重要抓捕对象,有史以来最大的通缉犯。
一瞬间,无光子想到了太多。
江言,他想,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这名字从来不曾在修行道上响亮过,除了最近几天,无光子对抓捕逃犯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者说,青城弟子对斩龙组不太感冒,所以他不曾太过关注这件事,直到进入秘境以后,他得知提供有用线索即可让以个治水境巅峰境界的老头成为护卫,他才对这两个逃犯上心。
这时候,逃犯一行人正在诀别,无光子看出来了,他们要送那头鲢鱼下水,那大的可怕的鲢鱼。
鲢鱼下水以后,那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好,他们丝毫没有发现我们。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无光子知道,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选择,选择权在他手里,他该怎么做?
告诉斩龙组?告诉司空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知道,要从那个危险的逃犯手里救人,还有什么比召唤斩龙组更好的选择?
况且,司空行说过,只要有人提供有用的线索,提供线索的人就能获得治水境巅峰高手作为护卫。
什么叫有用的线索?我现在在这里,那家伙就在我眼前,这算不算有用的线索?主要我告诉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那样的话,逃犯固然危险,但斩龙组手里有魔改过的枪炮,西方人曾经拿着火器把清朝的骑兵打的丢盔弃甲,斩龙组的枪炮对付只能用冷兵器的修士有异曲同工之妙,那逃犯会被捉住,他告诉自己,然后我可以趁机救出光焰前辈,还有师弟。
可是我师弟在他们手里,他们救了我师弟,我真要做这样的事情?哈,把师弟放到一旁吧,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是傻子,我要完成师兄的承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把师弟放到一旁,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我要联系斩龙组和司空行,问题是,我联系不上他们。
如果是在外面,只需要一个电话,斩龙组和治水境巅峰的老头就会迅速就位,可这里是秘境,还没有哪个通讯公司能在这里盖信号塔、铺设线路,修士之间只能用风信交流。
风信,他想,幸好那个斩龙组的副组长把自己的风信频道公开给了所有人,否则我还联系不上他们了。
青城弟子一向不怎么喜欢斩龙组,而喜欢这玩意儿是相对的,因此,斩龙组也不待见青城弟子,双方的关系,说不上紧张,但无光子无法联系上任何一个斩龙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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