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吞闻言,点头道:“群山之中有人作乱,欺负你们这些淳朴的乡民,我但有一丝机会,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神秘女子半年前才出现,大摇大摆的在群山之间走动,想来不会与十几年一直隐藏在大山深处的这伙人有什么勾搭,那这就是两伙人。那个疑似是龙的人了?他既然在调查失踪人口,那么想必与大山深处的那伙人也没有关系,那么现在就是三股势力……”
一路上,曹吞纵横在群山之中,脚下飞奔的同时,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思索着。
三峡两旁的群山,自来以“虎啸猿啼”著称于世,大抵是江水所过之处,免不了草木茂盛,草木一多,更免不了精怪横行。曹吞一路走过,但见草木狼林,横遮竖挡,每一棵几乎都是长得歪七扭八,若不是他能够借力腾空,几乎寸步难行。
山行路远,却也架不住曹吞劲力绵长,气息悠远,他顺着二蛋zi给他指的方向,穿过树林,顺着一条小溪,来到另一个群山中的村落。
三峡两岸群山中村落的样子,大抵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自树林中拣选平坦的地势,伐去树木,建起房屋。
群山之中多狼虫虎豹,是以这些村落中的房屋大多凑在一起,相互之间绝少缝隙,门前一条大路通向挨家挨户,使村子如同堡垒一般,给住在其中的村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大家凑在一起,便能够抵御住冥冥中的威胁。
在大路边上,一个四十来岁,体格健壮的汉子正凝着警惕的目光审视着曹吞,这是当地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各家轮流派出一名青壮“放哨”,防止野兽袭击村落
曹吞与那汉子目光一对,不由的眉头一皱,但见那汉子英武的面庞上,隐隐有些青紫之色,显然是被人大力殴打所致。
“站住,你是什么人?”
见曹吞来到近前,那汉子喝问道。
“鄙人曹吞,曾在邻村当过一段时间的治安官,正追查一桩重案,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失踪,我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
曹吞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对方的戒心,他已经看出来,对面的这个男人情绪很不稳定,心情激动,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一样,显然,这与他脸上的伤痕脱不开关系。
那汉子听了,微微一怔,而后仔细的上下打量曹吞一番,放松下来,笑道:“曹警官?你就是赶跑了邻村村长的那个曹警官,久仰大名!”
曹吞点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哪里能是小事,这件事,可是传遍了十里八乡,这三峡两岸群山中的巴人,哪个不晓得曹警官的名?为了这件事,可是足足有十几个村长被抓进去了!”
那汉子一脸敬佩的开口道。
“没想到我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名声!”
曹吞先是愕然,而后自嘲一句,关于那件事的后续,他作为当事人,自然接到过详细的报告,但能在群山之中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以至于自己变得人尽皆知,这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曹警官,你刚才说,要来了解一下曹老汉家的情况,来来来,我带你去。”
汉子变得热心起来。
曹吞跟在大汉身后,问道:“大哥,冒昧的问一句,你脸上的这个伤……”
大汉也不避讳,苦笑道:“嗨,别提了,前几天出去看马戏,遇见几个仇人,发生了一点儿小冲突,这不,挂了彩了。”
曹吞奇道:“马戏?这边还有马戏看?”
那大汉摸摸脸上的淤青,笑道:“就在上游的大平村,有个金彪,他年轻时走出大山,在甘凉道上学了本事,惯会伏狮弄象,就组建了一个马戏团,日子是一天天的发了起来,他就一年中来这里免费玩上几次,给大家伙看。”
曹吞道:“原来如此。”
“其实看马戏,倒还是其次,像我这么大的人,谁看不腻那个?就只有小孩,一听说马戏团来了,嚷嚷着就要去看。只是金彪是个大善人,他在外面挣了钱,就回来接济咱们这些穷人,他曾放出话来,每次一回来,就将各家生了重病的又没钱治的人,带去城里,好生的医治,至于费用,他一人全出,又有那些个家中破财,亦或者孤苦伶仃的,他都代为接济,是以大家伙感恩他的好,他一回来,人人都去捧他的场。”
曹吞露出佩服的神色,道:“原来是个不忘本的好汉子。”
那大汉笑着竖起大拇指,道:“那是,金彪跟曹警官一样,都是这个。”
“我哪里比得上他这样的好人,”曹吞摇头,而后继续问道,“既然这金先生面子这么大,谁又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将大哥你打成这样?”
“嗨,还不是半年前来的那臭婆娘?”大汉唾了一口,愤愤的道。
曹吞心头一跳,暗道果然,装作吃惊的样子,趁热打铁的问道:“是个女的?”
他这样一问,那大汉的脸上顿时显出窘迫的神情来:“是啊,是个女的,天知道世上怎么有这么大劲的女人,她一抬手,我就睡地上起不来了……”
曹吞更加惊讶:“有这样的事,那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打翻一个男子,说不定,这人与我追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那大汉闻言,眼神里露出惊喜的神色:“曹警官,这伙人来历不明,整日里又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人!”
曹吞心里暗笑,只想:“这伙人来历不明自然是真的,但鬼鬼祟祟恐怕就称不上了,这大汉看起来憨厚老实,这时候也不免要说几句误导别人的话,期望借我的手来解恨。只是人心如此,倒也不必苛责,我若与他身份调换,只怕还不如他。”
他就顺势往下讯问,发现关于那个女子,这大汉所知道的,与王叔所说的并无出入。
“到了,便在这里,”二人说着话,来到一个低矮的瓦屋前,那大汉立在檐下,敲了敲门,向里面道,“曹老爹,打开了门来。”
大汉声音洪亮,喊声传出了老远,但过了良久,屋子里却无人应答,大汉转过身来,向曹吞道:“难道不在?不应该呀,今天也没见他出去……”
曹吞皱眉,他是修士,六识超出普通人许多,早已听出屋里有一个那种老年人所特有的呼吸声,短短的,似有似无的,想来就是大汉口中的“曹老爹”所发。
便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微弱而低沉的苍老声音:“是谁呀?”
那大汉道:“是我,小三子。”
屋子里传来一阵木头椅子拖动的声音,紧接着,门打开了,曹吞借着屋檐下白亮的天光一看,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个老者的年龄已在八十岁上,他身形佝偻,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拄着一根颤巍巍的拐杖,似乎随时都会扑倒在地,他头发苍白,乱糟糟的,似乎好久不曾打理过,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的坎肩宽大无比,几乎要整个滑落下去,一双黑乎乎的鞋子,上面脏满了残留的呕吐物。
“他像是在等死。”
看着眼前这个许久不曾打理过自己的老人,蓦的,曹吞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曹老爹,你这是……你多少天没从床上爬起来了?可吃饭了么?”
大汉上下打量那老人一遍,而后急切的问道,语气之中充溢着关切之情。
“我没事,人老了,不想起来走动……这位是?”
老人没有回答大汉,他眯着眼睛,看向曹吞,费力的开口。
大汉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他指着曹吞道:“这位是曹警官……”
“警官?”老人暮气沉沉的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而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突兀的流下,哭诉道,“警官,你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孩儿而来吗?”
“啪啦”
拐杖被老人扔到地上,他颤抖着,身子竭力的向前,就要跪伏下去。
看着老人那苍老的面庞上缓缓流落的浑浊的泪水,曹吞蓦的感到一阵眩晕,在这一刻,他的思绪穿过千山万水,来到另外两个许久不曾见到的老人身上。他伸手托住老人,体内一股灵气顺着指尖一直传到老人体内,顿时,老人那双暮气沉沉的眸子亮了一些,面庞也红润了许多。
“警官……”
老人颤抖着抹了把眼泪,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曹吞道:“老人家,我就是为了您儿子的事来的,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寻找他的。你能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老人先是重重的点头,而后又一脸愕然,局促道:“什么情况?”
一旁的大汉此时道:“二位,还是进去说吧,站在门外,说话也不方便。”
老人赶忙道:“对,对,对,警官,您快进来……”
曹吞摇头道:“事情发生还没到四十八小时,不幸也许还没有发生,我问清楚情况,立刻就去找他,老人家,你想想,你儿子失踪那天,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话?他每天都说奇怪的话,警官,不是我迷信,我告诉你,我儿子有巫神血脉……”
“曹老爹!”
一旁的大汉惊呼一声,似乎没想过这一层,此时惊觉,不愿让老人继续说下去。
“大哥,人命关天,没什么好瞒的,不就是巫神血脉么,我也了解一些,”曹吞平和的开口,而后鼓励老人,“老人家,你接着说,没事的。”
那大汉闻言,讪讪的闭口不语。
“啊,那我说了,我儿子,他有巫神的血脉,常常会说些什么神魔小鬼之类的胡话,只是半年前,那个女子来了一趟后,我儿子性情大变。”
“又是那个女子?”
曹吞皱眉,心中起了一丝杀意。
“警官,我就说那女的不是好人吧!鬼鬼祟祟的,说不定二麻子就是被她弄没了……”
大汉闻言,先是差点没蹦起来,兴奋的指责那女子,但真说到实在的罪行时,他却又讪讪的住了口。
这样的事情,哪怕他对那女子再心有不满,也不敢随意栽赃。
老人接着道:“那女子走后,我儿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再不说哪里有邪祟,怎么能祛除,而是罕见的拿起了农具,做起了农活,哎呀,这在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你儿子平时不务农么?”
曹吞问道,有些不能理解,要知道在这群山之中,各家开了梯田,每个季度都要耕种,否则便糊不上口。
“这……”
老人讷讷的,不知怎么开口。
“嗨,你是不知道,他儿子是巫神的血脉,体内流淌着巴人始祖的血,在我们这里地位尊崇,是不用做农活的,平日里都是我们养着他。”
那大汉开口为曹吞解释,言语中颇有些不客气。
曹吞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啊呀,小三儿,从前我那孩儿不懂事,多蒙你们担待,我老汉在这里给他赔礼道歉,他现在生死不知……”
那大汉挥挥手:“别说了,我们也不怪他,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人没事,比啥都重要。”
老人再三感谢,而后看向曹吞。
“嗯,拿起了农具做活……,性情大变,”曹吞微微沉吟,半晌,他开口道,“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别的,就没了……”说完这句话,老人的脸上蓦的显出一种极为悲苦的表情,像是心中有什么积郁已久的悲痛,却偏偏说不出来一般。
曹吞心头一跳,道:“老人家,要是还有什么情况,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老人脸上的表情一闪而没,旋即摇头道:“没了。”
曹吞点头,而后向那大汉告辞。
那大汉道:“这就完了?”
曹吞道:“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也没有条件做深入调查,我得赶快去找人。”
“去哪儿找?昨天一天儿,大伙将这山里都翻遍了。”
曹吞摇头,再度告辞,而后转身离去。
那老者在他身后久久驻足,待他的身形即将转过大路尽头,老者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道:“警官……请你……一定,将我那苦命的孩儿带回来。”
大汉在他身旁,看着曹吞头也不回的背影,嘟哝道:“别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才好。”
曹吞转过路口,远远的听见那老者的话,不由得叹息道:“你自己都不想找回自己的孩子,为某些事刻意隐瞒,我又能怎么办了?”
他确信,老人的那个表情,代表着他隐瞒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爱子心切,倒是真的,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今日我便施展手段,看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刷!”
来到一个无人之处,曹吞伸中指,在虚空中连连刻画,但见光华流转之处,一张符篆立时成型。
“圆光符,可自行捕捉冥冥之中‘过去’的轨迹,借此还原某件事的经过,是符篆中最为大名鼎鼎的存在,民国时期曾一度被骗子们奉为行骗的最高手段。”
看着眼前这张大名鼎鼎的符篆,曹吞不由的深吸一口气,而后,他伸指将那符篆弹向高天,喝一声“去”,脑海中想着方才那老者的屋子,那符篆放毫光,电也似的冲向那里。
与此同时,曹吞张开手掌,但见一个巴掌大小的水幕横在手上,他深吸一口气,喝一声“着”,那水幕晃动起来,从中显出二麻子失踪时的场景。
正午,火热的阳光,从原始丛林高低不一的的植物层中,错落有致的洒将下去。
夏季六月天时,正当少阳将去,老阳新生,世间万物一派生发繁荣,此时的原始丛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但曹吞却丝毫也感受不到这原始丛林万物生发的静美之态,此刻,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掌上的那一块水幕。
追溯过去,委实是一件逆天之事,冥冥之中的轨迹一直在推动着事物向前发展,如果身处轨迹之外的人不能在它发生的时候注意到它,而在它发生之后再想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只能从一直在变化的、千头万绪的轨迹之中艰难的还原它。
圆光术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是上古一位精研“轨迹”的“法”的高人发明的符篆,只需使用者集中精神,默默冥想,符篆本身的“法”就会自动完美还原所有的轨迹,重现当时的情景,这种符篆的制作方法,早已在人间失传,各大派能拿出的符篆成品,都是积年已久的陈货,曹吞能够从《茅山符咒全集》中学到这符篆的画法,不得不说是莫大的造化。
水幕轻轻的波动,随着曹吞精气神的节节攀高,两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
“给我现!”
曹吞低喝,精气神攀到一个最高点,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神芒,整个人犹如一座烈焰熊熊的火炉般炽热、耀眼。
水幕中的人影越发清晰,隐约可看见其中一个满脸麻子,料来便是那所谓的巫神血脉“二麻子”。
曹吞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曹老爹流淌着浑浊的老泪的模样。
“轰!”
蓦的,曹吞头顶浮现出早先淬炼的那三道白光,其大如线,盘旋着在曹吞顶门之上卷成一个花骨朵的形状,这一刻,曹吞的精气神再度攀高,便好似在火炉之中加了一把天火,那些神芒几乎要穿破他的皮肤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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