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青朗声道:“我初出茅庐,正是立声名的时候。还请薛大人给我一个立声名机会,就当是成全我了。”
薛副尉面露迷惑之色,有些不耐烦地说:“宁当家说说看,你想要如何承担这后果呢?”
宁夏青看着薛副尉,一脸真诚地说:“我的丫鬟行事毛躁,打碎了薛大人的赋散白,若是薛大人让我赔一坛一模一样的赋散白,我着实是弄不到,因此我只能按照价钱赔给薛大人银子了,还请薛大人告知此酒的价格。”
宁夏青说完,又转向那仍跪在地上的小厮,将那小厮扶起来,温言道:“我的丫鬟有错,害得你打碎了薛大人的酒,又受了惊吓,着实是我的不是。所以我想要给你赎身,让你脱离奴籍,能够和家人团聚。”
那小厮震惊地看着宁夏青,似是不敢相信,宁夏青已经转头看向薛副尉,问:“还请薛大人告知,赋散白的价格以及这小厮的身价,我回去之后,定然派人给薛大人把银子送过来,一个铜板都不少。”
当宁夏青的条件开出来的时候,周围人顿时面面相觑。
宁夏青的刚烈远超这些人的想象,甚至让人觉得她刚烈过了头。
宁夏青余光看见薛绍卿,只见薛绍卿也是一愣,但随即就蹙起眉头,招招手唤来下人,吩咐了几句。
宁夏青想起之前薛绍卿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里似乎带着疑心,宁夏青不由得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只想快点结束这些事,快点带赵小宝离开薛府再说。
于是宁夏青张口打算再求薛副尉,却在话出口之前,就见薛副尉沉着脸,说:“宁当家不必这般见外,既然今日都来薛府做客了,便是我薛府的朋友,不必跟薛府这般计较清楚。”
薛副尉的脸几乎拉到底了,声音极低沉地说:“更何况,若是我真的让宁当家一个铜板都不少地把银子赔给我,那岂不是显得我小气,岂不让我成了旁人的笑话了?宁当家想要立声名,我可以理解,但恕我不能把我的脸面给宁当家当垫脚石。”
宁夏青立刻想像再说些什么,却在还没说出口时,听到身旁传来顾雪松的忽然一声轻笑。
顾雪松的笑声听起来坦然从容,就像根本不把厅里现在这般焦灼的情势放在眼里似的。
顾雪松这样一笑,反倒让厅中众人更为不解了。
顾雪松对着薛副尉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随即和煦道:“薛大人此言实在是不合适。”
“什么?”薛副尉不敢给顾雪松脸色看,只能压抑着抽搐的双颊,有些不豫说:“顾大人此言怕是别有深意吧?顾大人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顾雪松不疾不徐地说:“我想说的是,薛大人在朝多年,立功颇丰,且豪迈之名远扬,素来被人赞为宽厚大度,又怎么会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成了旁人的笑话呢?就让人觉得薛大人您小气了呢?”
薛副尉脸色一缓,有些受用地说:“多谢顾大人夸赞。”
顾雪松转而道:“可宁当家与薛大人不同,宁当家初出茅庐,而据我所知,宁当家的路的确不太好走,在这种时候,的确是急于树立声名。若是薛大人不接受宁当家的补偿,反倒是驳了宁当家的面子。”
顾雪松又道:“相反的是,若是薛大人接受了宁当家的提议,成全了宁当家的声名,非但是对宁当家好,旁人会因此觉得薛大人海纳百川,不拘俗世评价,心地仁厚,甘愿成全后辈。”
薛副尉眯起眼睛,似乎是开始考虑了起来。
而周围人不由得纷纷看向顾雪松,再看向宁夏青,眼神就在他们二人间来回。
那些盯在他们的目光中,大部分都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显然是在腹诽他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顾雪松会一次又一次地当众维护宁夏青。
而在盯着他们的宁氏众人里,除了宁二老爷意外,看向顾雪松和宁夏青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敌意。今日的顾雪松实在是太偏袒宁夏青了,若是顾雪松将来也会一直这样庇护着宁夏青,那宁夏青家的桑园将更不可能被收归族产了。
就连宁夏青都知道,今日他二人的确表现得过于亲密了些。
若是普通女子,爱惜名声,对这种男女轶事自是避之不及的。但她不怕,她早就不是普通女子了,自从宁永达去世后,她的一系列行为,早就让她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族人口中伤风败俗的典型。
所以她不在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在乎众人看过来的、带着无尽深意和探寻的眼神,也没有因为顾雪松出言相帮而有任何的意外之情,仿佛连她自己也觉得,顾雪松帮她说话、帮她做事都是很自然的事了,她竟只觉得坦然。
薛副尉也看了看顾雪松,又看了看宁夏青,薛副尉道:“既然顾大人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不会不成全宁当家。”薛副尉挑了桃眉,看了一眼宁夏青,无奈地叹道:“宁当家真是个烈性女子,薛某今日也是见识到了。”
宁夏青微微一福,真切地问:“还请薛副尉告知,赋散白和这位小哥的身契一共是多少银子。”
“宁当家且等等。”薛副尉的手往下点了点,才道:“我虽然答应成全宁当家,却不要宁当家的银子。若是宁当家真的将银子送来,岂不显得薛府和宁当家之间关系疏远。”
宁夏青想了一下,觉得薛副尉说得也对,于是道:“既然薛大人宽宏大量原谅我的丫鬟,我也自然要回敬一二。待我回了华彩苑之后,定然亲自挑几匹最好的料子送过来,算是孝敬薛府的。”
薛副尉满意地点点头道:“宁姑娘有心了。我薛府也不缺几匹料子,只是毕竟是宁当家的心意,薛府自然会收。至于这小厮,我本来也打算把他打发出去,宁当家就直接拿着他的身契把他带走吧。”说到赵小宝的时候,薛副尉还不自觉地挥了挥手,显得极为嫌弃的样子。
“多谢薛大人了。”宁夏青道谢,随即有些担忧地看向薛绍卿。
只见薛绍卿刚刚打发出去的手下已经回来了,正在薛绍卿耳边说着什么,薛绍卿随即露出惊讶的神色,不可思议地看了赵小宝几眼。
宁夏青见此,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薛府的管家过来,说是请宁夏青跟着一块去拿赵小宝的身契,宁夏青点点头,随即转身作别厅中诸位,就此离开。
顾雪松和那管家走在前面,宁夏青和翠玉带着赵小宝走在他们后面,一起离开前厅,宁夏青状若不经意地往旁边扫一眼,只见之前还站在附近的赵香娥已经在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
宁夏青知道赵香娥会在哪里,觉得事不宜迟,恐夜长梦多,她打算带着赵小宝直接去找赵香娥。
顾雪松、宁夏青和翠玉站在一块,等薛府的管家去取来赵小宝的身契,也在等赵小宝换衣裳。刚刚的赋散白不仅溅到了宁夏青的斗篷,更是直接浸湿了赵小宝全身,这寒冬腊月的,总不能让一个孩子湿着衣裳出门。
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晕,让日头一晃,几乎已经站不稳了,全靠翠玉一直撑着才没有摔倒。顾雪松担忧地盯着她,仿佛是生怕她一个不慎就直接晕过去了。
管家先回来的,将赵小宝的身契交给宁夏青,赵小宝也在这时换好衣服出来了。
管家客气地说:“宁当家的斗篷脏了,不如我这就遣人去给宁当家置办一身,宁当家且等等,一会换了干净衣服再走?”
宁夏青摇摇头婉拒。一是因为她实在是身子不适,二是因为她觉得薛绍卿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她急着离开薛府,一会都不愿多呆。
然而,宁夏青紧赶慢赶,却还是没赶上,在她即将迈出薛府大门的时候,薛绍卿已经追来了。
“宁当家等等——”薛绍卿的声音从宁夏青背后传来,宁夏青心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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