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寺的这阶梯在白天显得宽敞又宏伟,可在夜里,在无旁人在的时候,这里却显得格外空寂又虔诚,高高的阶梯宛若能通向云雾缭绕的天上,顾雪松艰难地一步步踏在阶梯上,宛若一个诚心不已的信徒。
“姑娘……姑娘……你在吗?”翠玉不安的声音在夜里响起,从宁夏青的身后越来越近。
“姑娘!原来你在这!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我醒来之后发现你不见了,我……我吓死了……”差点吓哭的翠玉从后面跑上来拉着宁夏青不撒手,忽然愣了一下,问:“姑娘,你哭了么?”
宁夏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有一个小和尚也往她们这边跑过来,那小和尚显然也是寻了宁夏青一会才寻到这边来的,一过来就说:“原来女施主在这里,住持回来了,女施主要过去拜见吗?”
“住持回来了?”宁夏青不敢相信,旋即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赶忙随着那引路的小和尚往住持的禅房里去,却更加意外地在禅房门口见到了顾雪松。
顾雪松未着官服,而是如他在顾府与宁夏青初次相见那样,一袭简单的素袍,站在楠木寺的庭院里,只是他的脸上再也不复那时的温柔从容,他的表情严肃而高不可攀,月光映着他比旁人格外苍白的肤色,一如往日却又不复当年。
“顾大人……”宁夏青不知道顾雪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仿佛已经无法思考问题,她只能看着顾雪松,无助地发呆,无助地唤他“顾大人”。
顾雪松语气残忍地说:“宁当家,我已把事情跟住持说过了,可住持早已出世,不愿再沾染世俗,恐怕我也爱莫能助。”
宁夏青登时就要落泪,没想到自己等了几日竟等来了这样的结果,她凄然道:“那……那我可以再亲自去求一求住持吗?”
顾雪松摇了摇头:“住持不想见你。”
宁夏青不知该说什么,她站在那里,住持不想见她……不想见她……她忽然跪了下来!
顾雪松看着她,似是并不意外她的举动,眼神却很是悲哀,一言未发地走进来住持的禅房,且关上了门。
宁夏青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这样死皮赖脸地跪在这里求住持。刚刚顾雪松说,住持不想见她,却没有请她回去,她不由得抱了一线希望,或许住持也没有那么坚决……或许看她这般可怜无助,住持就会回心转意……
顾雪松走进禅房,走到住持大师的身后。
住持背对着门,对着屋内的菩萨像打坐。
住持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苍老,却很有气势:“顾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对着你吗?”
顾雪松想了一下,悲哀地回答:“因为凡人总是不肯回头。”
住持叹了一句:“顾公子也是一样,总是不肯回头。老衲已经说过,早已不问世事,顾公子再求也是无用。”
顾雪松忽然也跪了下来,跪在住持身后,求道:“只要大师不赶我走,我便在这里一直求下去,求住持大师出山。”
禅房里登时就安静下来,再也没人说话。
宁夏青跪在禅房外,月光照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她的身体逐渐开始颤抖,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
她不知道这样跪下去,住持会不会心软,会不会答应替她出山。
她也不知道顾雪松会不会替她向住持说说好话,她此刻忽然开始后悔,觉得之前她那般惹怒顾雪松真是错误又偏激的决定,或许她应该采用更和缓的方式来解决此事,可她当时太心急了。
她甚至感觉到月光的逐渐西斜,通过玉兰树的树枝,月亮逐渐往西去,从树的东面树枝移到西面树枝的上面,月亮在动,她身体的抖动也越来越剧烈……
“姑娘,姑娘……”翠玉心疼地从后面抱住宁夏青,替宁夏青抵御从背后吹来的山间夜风,扶着宁夏青逐渐不支的身体与灵魂……
忽然,“吱呀”一声,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雪松站在门边看着他,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苍白的宛如一张纸,平日里便比常人缺少血色的脸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了。
顾雪松站在禅房门口,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淡漠,神情疏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宁夏青。
宁夏青艰难地抬起头回望顾雪松,她再一次从顾雪松眼里看到,顾雪松的那种桀骜,以及他骨子里的偏激,还有他在骨子里狂欢的报复过后的痛快感。
“宁当家向来游刃有余,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顾雪松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悲悯的叹息,却又好似只是事不关己的无情评判。
“没有人能永远游刃有余,没有人永远都能赢,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无助的一面,不是吗?”宁夏青悲戚地说。
顾雪松看了看她因久跪而苍白的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吩咐观棋:“扶宁当家起来,住持要请宁当家进去说话。”
宁夏青的眼睛和嘴巴登时便惊喜地同时张大,在那一瞬间她简直是难以置信,翠玉也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立刻要扶宁夏青起来,观棋也从顾雪松身后走出来去扶宁夏青。
顾雪松就一直冷漠地站在禅房门口,看着宁夏青双腿打颤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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