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晓行夜宿,几百里地谈笑间,在裴母寿辰之前便来到了太白山下。
故乡山水今犹在,不见当年放牛郎。
借我些许少年狂,不负青春好时光。
踏入陌桑村,一切是那么的亲切自然,裴旻不由感概万千。
远远的看见那四合院外,旧时的梨树又粗壮和苍老了些许,小院里,大榕树的树冠更加繁茂,厨房的烟囱里,一缕炊烟悠悠直上,随风飘散在空中,
裴旻加紧了脚步,他推开院门,轻轻的唤了一声:“娘亲!”
裴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盛满黄豆的簸箕,她看见裴旻推门进来,便笑盈盈的将簸箕放下,亲切的唤道:“旻儿,是你回来啦!”
一眼看去,裴旻分明看见母亲头发斑白了许多,额上平添了几道皱纹,背也没有原来那么挺直了,母亲老了,裴旻鼻子一酸,紧走几步,单膝跪在母亲面前,哽咽道:“娘亲,是孩儿回来了,家里的一切还好吗?”
“好,一切都好。”裴母张臂将心爱的孩儿搂在怀里。
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大笑:“伯母,我们也来了!”
万仞山魁梧的身子涌进小院,紧接着,裴鼎等纷纷进得院来,裴旻一家便忙着张罗大家坐下休息。
沉寂许久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裴母的脸上也漾起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日便是裴母的寿诞,这一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陌桑村左邻右舍的乡亲们纷纷上门道贺,大家一番张罗,正堂上贴起了大大的“寿”字,小院的厨房外的木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等美食,一切准备停当。
万仞山古道热肠,嗓门最大:“听闻公孙大娘剑舞天下无双,何不趁此良机,让我等一饱眼福?”
公孙大娘微笑道:“今日裴伯母寿辰,公孙别无长物,便用剑舞恭贺伯母生辰吧!”
说罢,公孙大娘走到院子中央,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公孙管家本在榕树下与古通今闲聊,见公孙大娘就要展露剑舞,他起身来到月娥眉身边,微微屈身鞠躬,道:“月姑娘,还请你为小姐弹伴琴曲。”
这昔日的武林大豪,其实是非常懂礼数的。
月娥眉微微一笑,将凤仪琴取出,放在了榕树下的石桌上,十指搭在琴弦上,准备弹奏。
这几年来,公孙大娘活跃于前台,剑器之舞,名动天下,月娥眉一直甘居幕后,不离左右,正所谓红花虽好,还需绿叶扶持,二女一直志同道合,相辅相成。
九天凤仪剑此刻正在公孙管家的背上,他见月娥眉和公孙大娘俱已准备就绪,他便从鞘中拔出双剑,喝道:“小姐,接剑!”
与此同时,他双手一扬,已将双剑朝公孙大娘凭空抛了过去。
双剑在空中被阳光一照,闪烁的剑光如两道白练向公孙大娘飞去,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呼,那场中看似弱不禁风的美娘子的确让他们担心。
那担心自然是多余的,公孙大娘轻舒皓腕,将双剑轻轻巧巧的接在掌中,做了个双剑朝天起手式,惹得众人暗暗喝一声彩。
一首“田园牧归曲”已从凤仪琴上悠然响起。
公孙手持双剑,先一剑出,一剑守:左剑出,右剑守,或右剑出,左剑留,每一剑都缓慢异常,如微风拂柳,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将剑的去留看得分明。
渐渐的,双剑舞动快了起来,但双剑则变得同进同出,同攻同守,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不留一点空隙,而双剑或刺、或挑、或削、或绕、或截、或点,皆齐头并进,配合公孙轻身法,看得众人拍手称快。
但公孙并未就此罢休,双剑一错,九天剑压向凤仪剑的剑身,右手凤仪剑不甘失利,反而推了过来,两剑竟交缠在一起,双剑在艳阳照耀下如两条蛟龙,你来我往,你攻我守,你逃我追,你追我赶,闹得不可开交。
双剑就像两个顽皮的小孩儿,颇为顽皮,又有灵性,斗了一会儿,似乎打得累了,九天凤仪剑又悠忽分开,一剑在左,一剑在又,各自起舞,再不交集。
陡然间,公孙大娘双腕一转,倒持双剑,将剑背在身后,剑光顿时消失不见。
公孙大娘英姿飒爽的站在场中,向大家行礼致意,月娥眉的琴曲也适可而止,手法由心。
在场的多半是乡下人,他们哪里见过如此神妙无比的剑术,如此美妙动听的琴声,四周一时掌声雷动。
公孙大娘笑盈盈的退至一边,月娥眉也将凤仪琴纳入琴囊之中。
只听有人喝道:“好剑法!好琴曲!”
喝彩声迅即被掌声淹没,可这几个字却清晰的送入了裴旻的耳朵,他循声而望,只见院门外站有两人:
一人四十来岁,头束蓝布巾,身穿灰白相间的长袍,脸型消瘦,天堂饱满,长须飘飘,面上略有风尘之色,而喝声似乎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另一人约莫五旬上下,头戴幞头帽,面容微胖,两耳如轮,凤眼清须,一派雍容华贵之相,更惹得裴旻多看了几眼。
裴旻正要出言招呼那二人,在院中的张旭忽有所动,他越众而出,大呼道:“痛快!痛快!今日得见大唐舞魁之剑技,得闻大唐女琴师所奏雅音,张癫忽有启发,愿写书一副,以供众人一观!”
早有热心邻人从裴家堂屋里端来条桌,铺上纸卷,摆好笔墨纸砚。
张旭昂然向前,但步履缓慢,显是边走便思,每一步都踌躇缓行,短短的距离,他居然走了十来步之多。
良久,张旭来到桌前,从腰间拔出新制的大笔(原来之笔已成叶知秋案的凶器而被刑部收入机密档案室),提笔饱蘸浓墨,“唰唰唰”下笔如风,与刚才禹禹独行之态大相径庭。
众人不知道他写何内容,皆翘首以盼,张旭提起大笔,又“唰唰唰”连下几笔,一口气在纸上写完之后,他绕桌三圈,待字稍干,他将纸卷高高举起,转了一圈朝众人展示。
但此时院中之人多为乡民,识字本就有限,众人只觉得张旭之字如天上之行云流畅,但内容却看不甚懂!
那院外一直旁观良久的微胖者忍不住叫道:“好字!”
张旭道:“谁人识得张癫之字?便请念上一念!”
那人见张旭相邀,便抬首挺胸昂然而入,从张旭手上取过纸卷,朗声念道:
今有公孙剑,太白祝寿宴。
一舞柳翩翩,再舞蛟龙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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