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丹心躲在城墙根下看见了两方的整个打斗过程,只看得心旌摇曳,几乎不能自持,天气虽冷,不觉也是汗透衣衫,这场打斗实是富于戏剧性的变化,不光斗勇,更是斗智,双方忽而为敌,忽而为友,忽而一胜,忽而一败,敌友之间,胜负之数,转化却是极快,颜丹心直看得心神荡漾,心想:“那梁飞龙固然是恩怨分明的大英雄,但长城四枭也不愧是江湖成名的豪杰。处事做为,与普通人自是不同。”
从双方打斗开始到结束,他唯恐被几人发觉,只紧紧伏于城墙之下,一动也不敢动,待几人跃下城墙去得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正欲站起身来。忽觉耳朵一疼,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耳朵,颜丹心扭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者阴老姥正面带怒色地看着他。他随即心中懊悔不已:“若非自己贪看梁飞龙几人的这一场激斗,现在早已经溜之大吉,者阴老姥又如何能寻到自己。”他心思转得极快,立即笑道:“老姥,你也来了,这场打斗实是精彩。先前我隐约听见有打斗之声,心中好奇,便跑过来一看。本想告诉老姥你一声,但见你正在用功,又不敢打扰你。现下你来了,那几人也走了,我们也走吧。”说完,一甩头,想挣脱者阴老姥扯着她耳朵的手。
者阴老姥手不松反紧,略一用力,颜丹心只觉双耳剧痛,不由“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口中叫道:“师父,你快将徒儿的耳朵扭掉了。你老快快松手吧。哎哟哎哟。”他一半真疼,一半却是佯装。者阴老姥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鬼头,你以为老姥是三岁小孩儿,你这番谎话岂能骗得了我,定是你看我正在行气练功,想偷偷开溜。不过,也要怪你自己贪玩误事,如果你不在此看几人混斗的话,说不定老姥一时还真抓不到你。”颜丹心陪笑道:“老姥你神通广大,我想什么做什么岂能瞒得过你老人家法眼。我说的话句句是真,怎敢欺骗于你。求你松手吧,我耳朵快掉了,哎哟哎哟。”说着,他又高声叫唤起来。
者阴老姥喝道:“别装得像杀猪似的了,以后给我老实点。”说完将手一松。颜丹心用手揉揉耳朵,嬉皮笑脸地道:“谨遵师父之命。”原来者阴老姥练功前一时疏忽,忘记了点颜丹心身上穴道,正当她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时,忽被一阵啸声惊醒,那啸声传入她的耳中,只令她体内血气翻腾,差点差了气息,走火入脉,她急忙运劲相抗,调息了好一阵才渐渐感到气血和畅,免了一场灾难。她知道这啸声是内力极高强之人发出,内力之深厚,实是匪夷所思。却不知这黑夜之中,长城之上,谁会来此,又来此何为?心中正满腹狐疑间,突然发觉颜丹心已经不见,看看两匹马还在树上拴着。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借机逃走了?
她内功深湛,听力极是灵敏,隐约觉得有人在长城之上呼喝打斗,便循声一路寻来,到得长城脚下,远远只见星光下一条汉子与另外几人正在长城上激战,再看时,见一人伏在长城脚下正聚精会神看几人打斗,赫然正是颜丹心。当下也不惊动他,藏身在旁边树上观看城上几人相斗,梁飞龙与长城四枭打斗的整个过程她也一一看在眼里,只觉梁飞龙武功之高,内力之深,实是平生仅见,料想刚才的啸声是他发出。江湖人中约定何时何地以武力决斗,本是很寻常之事,外人若多管闲事,便是惹祸上身,当下也不妄动。待得几人一走,她立时走到颜丹心身后将他逮住。颜丹心专注于梁飞龙五人争斗,加之者阴老姥轻功高明,她在旁边多时竟毫无察觉。
两人一起沿来路回到拴马的地方,者阴老姥说道:“我劝你还是别逃了,你一旦离开我,不久就会性命不保。”颜丹心听她如此一说,不由嘿嘿一笑。者阴老姥知他心中不信,便道:“你以为我危言耸听吗,你深吸一口气试试,觉不觉得‘中庭、玉堂’两处穴位隐隐作疼。”颜丹依言吸了一口气,果真两处穴道阵阵隐疼,不能自已。
颜丹心惊问道:“老姥,这是怎么回事?”者阴老姥冷冷一笑,说道:“你早已经身中我者阴教的剧毒‘万里追魂散’,行到万里路程,若不服下解药,中毒者便会自外而内,全身慢慢溃烂而死,哪种痛苦,真是生不如死,哈哈哈哈。”者阴老姥说完哈哈大笑。颜丹心大惊,戟指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者阴老姥道:“你每次吃的食物,老姥我每次都在上面下了一点。如若你乖乖听命于我,随我回者阴总教,练我者阴毒功,到时我自会给你解药,如若不然,哼,你就会死得惨不忍睹。”颜丹心怒道:“你真是卑鄙无耻。”者阴老姥冷笑道:“我者阴老姥本就是邪道的老祖宗,卑鄙本是我教本份,无耻原是我教宗旨!若非如此,倒是枉称邪教之名了。我还要告诉你,这‘万里追魂散’之毒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无人可解。你还要再逃的话,便是自寻死路。”
颜丹心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这老毒婆,你,你……”心神激荡愤怒之极,一时说不出话来,当下纵身上马,双腿一挟马肚,那马吃痛,低嘶一声,沿路疾驰而去,竟不顾者阴老姥,但听长笑声中,者阴老姥已纵马在后面追了上来。
一路上,颜丹心不再理会者阴老姥,者阴老姥也不以为意,渐渐天已经放亮,两人行到辰时左右,终于到了中都(后改为大都)城中,但见城中人口众多,大街上摆摊的,杂耍的,热闹非凡,应有尽有。房屋栉次鳞比,人烟稠密,非一般城镇可比。该时忽必烈正欲迁都至此,故城中多处大兴土木,街道楼房多是新建。两人下马步行,此时也是午饭时间,两人均感肚中饿饿,行到一处酒楼,见二楼窗缘的红色招牌上写着“来凤楼”三个大字,猜想是自“有凤来仪”之意,走到门口,早有店小二迎了上来,那小二满面笑容,样子聪明机灵,一边帮颜丹心二人牵了马,一边朝里面吆喝道:“尊客两位。”两人进入店内,居中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颜丹心又怕者阴老姥下毒,不愿和她同桌,便独自到边上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了。
者阴老姥也不管他,独自要了酒菜,颜丹心却要了一盘豆腐,一碟花生,又要了几个馒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店中客人见者阴老姥以一身黑衣,又以黑布蒙面,均觉奇怪,不觉多看上几眼。哪店小二口齿伶俐,爱管闲事,见者阴老姥以黑布蒙面,便笑着说道:“客官,您老还是将脸上面巾摘下,不然不方便用膳。”者阴老姥将桌子一拍,眼睛一瞪,喝道:“关你何事?”小二一伸舌头,转身离开,口里嘟囔道:“不管,不管,真是好心没好报,我看你怎么吃东西。”不多时,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又忍不住说道:“客官,您老还是将面巾摘下来吧,否则待会浸在汤里,那就大大的不干净了。”者阴老姥听他噜里噜唆,唠叨个没完,不由勃然大怒。一招手,对小二说道:“你过来。”小二走近了几步,问道:“客官,您老有何吩咐?”者阴老姥道:“你凑近前点,我有话和你说。”小二依言弯腰将脸凑了过去。者阴老姥抬起手来,在离他面部几寸的地方轻轻一拂,说道:“没事了,你去吧。”小二见她此举甚是奇怪,莫名其妙地到后厨去了,刚走出几步,另一个伙计指着他脸庞惊呼道:“王三,你脸上怎么啦?”
王三看着他说道:“我脸上,没什么啊?”然后伸手摸了摸脸,有一点木木的感觉,那伙计说道:“你快去找块镜子看看吧。”王三觉得店中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瞧着他,赶忙奔到后院找镜子去了。不会儿,后院传来一阵惊呼,正是王三的声音,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众人只见他整块脸肿得象猪头一般,左边脸呈红色,右边脸呈紫色,如同戏台上化了妆的小丑一般,只不过脸上却肿大得多。
王三跑到了者阴老姥桌前,扑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哀声道:“客官,都是小人的不是,多嘴多舌,不过小人也是一片好意,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说罢连连叩头。者阴老姥冷笑道:“你脸变得如此模样,与我何干,怎么反倒求起我来了。”王三以为被她施了妖法,又连连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您老是活菩萨活神仙,你就救救小人吧。”掌柜的及店里其他伙计也一起上前哀求。
者阴老姥见惩罚得他够了,说道:“老姥的事你也敢管,以后叫你再多嘴多舌。”扬起手来,啪啪打了那王三两个耳光,王三被打得晕头转向,众人见她非但不救人,反而打起人耳光来,都代那王三不平。不料几个耳光打过后,王三的脸立时肿胀便消,恢复了正常,只留下了适才所打的指印,王三脸上的麻木和疼痛也消失无影。店里几个伙计指着王三说道:“咦,王三,你的脸已经好了。”王三伸手摸了摸脸上,果然肿胀已经消退,当下大喜道:“好了,好了,果真好了。”又向者阴老姥磕头道:“多谢活菩萨,多谢活神仙。”者阴老姥冷冷说道:“去吧,以后少管他人闲事。不然便会自讨苦吃。”王三唯唯连声,起身忙不迭跑了,再也不敢靠近者阴老姥身前。
颜丹心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心知者阴老姥在王三面前轻轻一拂之时,便中了她阴阳散一毒,又在打了王三两个耳光之际,立即便将他所中之毒解了,这老女人下毒无声无息,手法高明之极,普通人只道她会什么邪术,殊不知只是江湖中一种高超的用毒手段罢了。
这时忽听店外一阵吵闹之声,随即走进一队蒙古武士来,哪些蒙古武士个个腰悬长刀,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店中众人见到这些蒙古武士,有的悄悄结帐走了,有的却退到了店里边角的桌上,中间好的席位立时便让了出来,有两人稍微躲得慢了,一名武士兜裆一脚一个,将两人踢得摔出去老远,半天爬不起来,众武士哈哈大笑。为首的蒙古武士往大堂正中的桌子旁边大马金刀一坐,“啪”地一拍桌子,将桌子拍得山响,高声叫道:“兀那汉人,还不快快给爷爷们好酒好菜送将上来。”此时蒙古已辖中都多年,汉人的地位在蒙古地位极低,为最末一层。当下那掌柜的吓得跑上来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又吩咐厨房将最好的酒菜快快呈上。
那蒙古武士傲视睥睨店中之人,见众人全部散开避己,唯旁边一张桌子上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却旁若无人自斟自饮,心中不爽,当下走了过去,喝道:“兀那婆子,你好大的胆子,竟不将爷爷放在眼里。”者阴老姥却是置若罔闻,仍只顾自己吃喝。蒙古武士大怒,抽出腰刀,“呼”地迎头一刀砍了过去,店中有不少人立时惊呼起来。
蒙古武士刀锋离者阴老姥面门一寸距离,她头微微一偏,刀便劈空,蒙古武士略懂武功,回手又是一刀,却往她的脖劲上斩来。者阴老姥面容微怒,手指朝刀面上微微一弹,蒙古武士只觉虎口剧震,手中刀嗖地一声脱手而飞,“笃”地一声便钉在了大堂的柱子之上,深入数寸。另外七、八名武士见头领兵刃脱手,纷纷拔出刀来,一拥而上,要将者阴老姥剁成肉泥。者阴老姥哈哈一笑,袍袖微扬,数十枚“声东击西针”便射了出来,只听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七、八名武士双眼全部已被射瞎,都捂着双眼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呼不绝。领头的蒙古武士见状不对,慌忙夺路而逃,向门口窜去。者阴老姥哼了一声,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甫落,几枚毒针疾向他后心、腿部射去。
眼见那蒙古武士便要死于毒针之下,只听门外响起了一声哄亮的诵佛之声,一个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的僧人旋风般卷了进来,身上袈裟一挥,早将几枚毒针卷入其中。那蒙古武士侥幸拣了条命,连滚带爬出了店外,逃命去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还敢回头望上一眼。者阴老姥一看,那僧人赫然就是在上都黑森林中与自己激斗的蒙古国师拔巴思,心中不由微微一惊。拔巴思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蒙古武士尸体,合什朗声道:“阿弥陀佛,施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不过每次见面都看见施主滥杀无辜,真是罪过,罪过。”者阴老姥冷笑道:“无辜?你们这些蒙古鞑子将汉人看得猪狗不如,这些人手中,哪个没有枉杀滥杀过三五个汉人性命?我们汉人被你们欺负得还少了?老姥今天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店内大多都是汉人,听她如此一说,都不禁颔首赞同。拔巴思又诵了声佛号,刚要答话,这时闯进一高一瘦两人来,正是他的两个徒弟阿里木和土鲁多,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接着又听阵阵马蹄声音,一阵人喧马嘶之后,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在一大队蒙古武士的拥簇下走进店来,但见她衣饰华贵之极,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美是美绝,但眉宇间却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在她身后却站着三个长得奇形怪状之人。拔巴思见那少女进店来,忙上前躬身合什道:“贫僧参见公主。”言语行止间极是恭谨,少女微微敛衽,说道:“国师辛苦了。”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极为动人。这少女正是察伦公主。
原来上次拔巴思在黑森林中追赶缪红玉和颜丹心时,和者阴老姥打了一场,受了严重的内伤,当下不敢再追赶,在雪地上盘膝运功疗伤,约摸一个时辰左右才稍感舒服。急忙率众出林与伯颜会合,将林中情况如实说了。伯颜见连拔巴思如此高深的武功都受了重伤,敌人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再令人追也决计讨不了好,便命所有人撤回上都。两人回到上都,一同进宫向忽必烈将事情作了禀报。此时伯颜再也不敢隐瞒,将伯丹的身世还有缪红玉是何许人一一向忽必烈奏了,奏完后,长身匍伏于地,叩头道:“臣当时一念之仁,未将那婴孩杀死,以致养虎为患,造成今日之忧,臣实是死罪。请大汗降罪。”说罢磕头如捣蒜,忽必烈听完伯颜禀奏后,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本以为桃源山庄所有人都尽数歼灭,原来竟有漏网之鱼。至于伯丹,唉,这也许是天数使然,命中注定。本汗不怪罪你就是,你起来吧。”伯颜如释重负,连连谢恩,站起身来,躬身立于一旁。忽必烈又道:“那瞎女人既然是伯丹之母,想必伯丹已经知道自己身世,此时他不知去向,料想已经和那女子返回宋朝。”沉吟了一会,又继续道:“国师听令。”拔巴思上前跪下,说道:“贫僧在。”忽必烈亢声道:“你带上宫中武士到江南寻访伯丹,找到他以后,你传本汗旨意,如若伯丹答应做一辈子蒙古人,今生今世均效忠于忽必烈汗,那么本汗仍当他是蒙古子民,丞相之子,追日附马,过去种种一概既往不咎。倘若他要是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忽必烈顿得一顿,眼中忽然精光一闪,手掌一横,作了个杀头的手势,沉声说道:“便给我将他杀了,提头来见,永绝后患。知道了吗?”拔巴思叩头道:“贫僧谨遵大汗旨意。”伯颜在旁听得竦然而惊,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伯丹身世一下子不胫而走,传得满城皆知。忽必烈唯恐察伦伤心,便下旨单单瞒了察伦。察伦自小深喜汉人文化,尤喜汉人诗词、音乐。自十岁起便请了一汉人音乐家教习古琴,伯丹与她从小便趣味相投,两人自三年多前订亲以后,又亲密了许多,后她又在脱赤术叛乱中舍身救了伯丹,两人患难与共,感情越发深厚,每隔三五日便要见上一见,相互切磋交流最近的心得,伯丹告她自己又学了一段绝妙诗词,或是绝佳美文。察伦又告他自己自己琴艺日有长进,得到老师夸奖,要弹奏给他听听等等,时日长久,感情笃深,常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此次察伦日思夜盼,伯丹竟有半月未到宫中,便命人传伯丹进宫听她弹奏新学的古琴曲子。不料左等伯丹不来,右等伯丹未见,问近身侍婢,又都吱吱唔唔,神色有异,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突然心中莫明焦燥,便发起火来。她性本温柔恬静,平时待奴婢极好,从不轻易动怒。众奴婢见她动怒,吓得全部跪了下来,齐声说道:“公主息怒。”察伦指着自己贴身婢女问道:“小侬,你如实说来,追日附马许久未到宫中,到底出了何事?”小侬颤声道:“小婢不知。”察伦怒道:“今日你若是不说,本公主便将你逐出宫中,罚你永世为奴。”小侬哭倒于地,说道:“公主恕罪,婢子不敢说,恐大汗降罪于我。”察伦道:“你说罢,有何事自有本公主一力为你承担。”小侬无奈,只得断断续续将伯丹身世及大汗降旨不让公主知晓之事和盘说了。
未待小侬说完,察伦公主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当晚察伦未用晚膳,身边奴婢也不敢打扰。她呆呆枯坐了整整一夜,不饮不食。第二天天刚放亮,她便命人替她梳洗,梳洗完毕,她径来拜见父汗忽必烈。**之事,早已有人向忽秘必烈禀报。忽必烈见一夜之间,察伦公主竟憔悴了许多,心中大为怜惜。察伦向忽必烈行了礼之后,说道:“父汗,伯丹与女儿由你许婚,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管他是宋人也好,蒙古人也罢,女儿今生今世非他不嫁。请父汗恩允女儿到南方寻找于他,无论如何要劝得他回心转意。如若他不听女儿规劝,女儿今生也就跟随于他,天涯海角,不离不弃,请父汗恕女儿不孝。”说完眩然泪下。忽必烈听她说到一半,便心中暗叹:“情之一字,实是害人不浅。”现下又听她如此一说,心中一痛,说道:“察伦女儿,如若伯丹一意孤行,要与我大蒙为敌,难道你……你竟要和父汗为敌吗?”察伦擦了擦眼中泪水,说道:“父汗请放心,察伦自小有幸成为你的女儿,得你所爱可谓太多,你的恩情我生生世世不会忘记,我决不会与大蒙为敌,更不会与父汗你为敌。到时察伦自有决断。”忽必烈心知自己这个女儿外表虽然柔顺,内心却极是刚烈,她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得了。当下长叹一声:“好吧,父汗答应你,但无论如何,你要好好回我见我?”察伦含泪道:“多谢父汗,女儿记下了。”忽必烈又道:“我派国师拔巴思及一百名宫中高手保护你同去,拔巴思武功高强,尽可保你平安。”察伦再又谢恩回到寝宫,想起很快要与伯丹相见,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拔巴思身受内伤较重,幸喜者阴老姥当时有意和他比拼掌力,并未下毒,否则他性命堪虞。他内力深厚,养了七、八天后,便已痊愈。这日忽必烈汗下旨,要他保护公主察伦同到南宋寻找伯丹,并嘱咐一切按先前旨意行事,这一节察伦自是不知。当下一众便自北南下,不想却在中都“来凤楼”相遇。
站在察伦公主身后的三人却是关外三狐。原来四年前三狐在黑森林追赶缪红玉的时候败于者阴姥姥,赤尾狐为毒针所伤,回去静养了一月有余才痊愈,心中怨恚,但又忌她毒功厉害,几年来,三人处心积累想要报仇,数次到黑森林查看,却未见踪迹,以为她已经离开,便将此事搁下。这日三人作了一件大案,在回来的途中见者阴老姥一手提着一人,如飞似地向西而去,三人便悄悄跟在后面,欲一探究竟,但见者阴老姥提着两人向西一直奔了七八十里,来到一座山前。这山平白在北国大草原长出,直耸云间,本来就是件奇事,更奇的是,虽说是山,其实光秃秃寸草不生,全是光滑的岩石,山顶却长年积雪,当地人从来未有人能上去过,当地人觉得怪异,以为造物主的恩赐,必有其缘故,称之为神仙山,俗名又叫和尚山。三狐见者阴老姥到了山脚,将手中提着的两人用带子缚在背上,掏出一条飞索,索的一端却是八个钢抓,但见用力一甩,那飞抓便精准无比飞出抓在半山腰一声凸出的尖石上,者阴老姥抓住绳索,迅速无比地向上攀升,轻捷得象一只猿猴一般,不会儿就消失在云端里。
三狐看得呆了,走到山脚一看,只那山高耸入云,崖壁光滑入镜,那里上得去,正犯难之时,只听赤尾狐欢呼一声,叫道:“大哥、二哥,你们看。”二人循声望去,皆大喜过望,原来者阴老姥上山所攀的绳索还在,想是者阴老姥上去的时候忘记了收起,当下三人慢慢抓着绳索,依次向上攀援,离山洞四五丈远时,三人拔出腰间的匕首,在石壁上挖出洞来,以作附壁,就如此挖一个上一步,终于到了洞口。三人恐者阴老姥发觉,将脚步放得极轻极慢,蹑手蹑脚踅进洞中,但见那山洞颇大,里面宽敞无底,三人约摸向洞时行了一二十丈,见有洞中有一座新砌的土堆,细看之下,却是一个坟堆,不远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躺在洞中的一块大石之上,身上衣衫看上去却甚是华丽,却又泥又脏,已经昏迷。三狐心中惊奇,不敢作声,互相对望了一眼,又行了几步,但见洞内一个平台之上,者阴老姥正紧闭双目,背靠洞壁练功,只见她如老僧入定一般,全身冒出阵阵蓝气,原来是者阴老姥与拔巴思对了一掌之后,也受了内伤,现下正在运功疗伤,此时她正处于紧要关头,对周围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三狐见正是偷袭的大好良机。鹰眼狐向二狐、三狐作手示意,二人理会得,慢慢分成三路,形成犄角之势,向者阴姥姥逼近,将她围在了垓中。待离者阴老姥一丈左右,鹰眼狐猛然一掌击向她面门,但见他掌心呈红色,声挟劲风,这一掌乃是鹰眼狐赖以成名的“烈焰掌”,实是凝聚了生平功力。这时,玉带狐和赤尾狐手执双钩和九股叉分别从左右两路扑了上去,三人合击,势必将者阴姥姥致于死地。者阴姥姥岂是等闲之辈,但觉一阵杀气逼来,乍然之间便已到面门,乃是鹰眼狐一掌打到,情况实是凶险万分,者阴姥姥平生不知遇过多少风浪,每每在倾俄之际化险为夷,这次也不例外,但见她双掌顺势往上一扬,以一招“嫦娥追月”护住面门,身子疾速盘旋而起,直升起丈余。
但终究慢了半步,虽然面门避开了鹰眼狐烈焰掌,但腹部还是被掌力扫中,者阴老姥只觉得腹部一热,五内顿时血气翻腾,者阴老姥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要吐将出来,当即用内力强逼了回去。就这样缓了一缓,左右两侧玉带狐和赤尾狐两件兵器已经堪堪到了身上,者阴姥姥右手早已将一条软鞭执在手中,手一抖,软鞭卷住左边攻来玉带狐的钢叉,一招“物换星移”用力往右一引,便与斩杀过来的玉赤尾狐的双钩“当”的撞在一起,两人都用了十二分的力道,这一撞,两人都同时退了几步,两人由攻击者阴老姥变成了互相攻击,者阴老姥趁此机会落至洞中两丈以外的一块石壁上,成居高临下之势。这一偷袭,三人功败垂成,见者阴老姥在毫无防备之下还如此了得,心中也不禁暗惊。
三狐见者阴老姥受了内伤,料想她不能撑得太久,也忌她毒功厉害,软鞭又长,只远远干扰游斗,武林中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者阴姥姥软鞭长丈许,虽舞得泼水不进,但三狐如急风骤雨般的攻势,令她无法腾出手来施毒放毒,三狐虽然凶悍,但一时半刻也奈何她不得。就这样四人斗到七八十招,但听呼斥打斗之声充斥了整个山洞,嗡嗡回响,只惊得洞中蝙蝠、飞鸟瑟瑟而飞。
三狐见久战者阴老姥不下,心中未免焦燥起来,三人横行关外,近三十年来无人能在三人合力之下走过五十招,可现在对付一个重伤老女人,数十招过去,仍胜她不得。三狐中那玉带狐最是鲁莽性急,他见久战不下,急得“哇哇”大叫,不禁心中秽言,“什么老妖妇、老淫妇”破口大骂者阴老姥,者阴老姥伤得不轻,现在已是强驽之末,苦苦支撑,现听得玉带狐如此辱骂,不禁心中震怒,她纵横江湖数十年,只要听到她的名头,无不吓得望风而逃,谁敢对她这等无礼,玉带狐这一臭骂,将她气得七荤八素,一分神,不由得鞭法大乱。高手过招,最忌的就是心神凌乱。鹰眼狐见她乱了阵脚,心中暗喜,当即猱身而上,一招“烈火焚身”向她左胁击来,者阴老姥见对方竟只攻不守,抢进身旁,软鞭过长近身却发挥不了威力,当下无不及多想,左掌伸出,接了鹰眼狐这一掌,两人掌力相交,者阴老姥只觉浑身一热,身形飘起丈余,但见一物因掌力所激从怀中飞出,正落到了昏迷不醒的颜丹心身旁,原来这物就是武学秘籍《无为心法》。颜丹心被打斗声惊醒,见有一本破旧的书籍展在自己面前,无意中翻开,随意一练,竟现学现用,解了者阴老姥之危。
三人围攻者阴老姥时被颜丹心突然将刀踢飞后一惊而走,仓皇逃出山洞,仍心有余悸,便到了上都城中,找到了拔巴思。他三人几年前无意中与拔巴思相识,因贪慕功名富贵,见拔巴思身为蒙古国师,身份非同一般,便竭力奉承,并向拔巴思表明了欲效力蒙古之意,拔巴思见三人各有一身惊人技艺,又是汉人,寻思蒙古南侵吞宋,也需各方人才,当下一拍即合。拔巴思向忽必烈禀报后,忽必烈便封三人为宫中侍卫,听拔巴思调遣。三人见到拔巴思后,将缪红玉已死,和者阴老姥相斗等经过说了,单被颜丹心惊走一节略了不说,只说者阴老姥功力甚深,三人唯恐擒她不住,便赶回来报讯。
拔巴思听得缪红玉已死,黑衣女子便是者阴老姥,而那少年必是伯丹无疑,心中大喜,当即派了两个徒弟及五十名蒙古武士配合关外三狐前往捉拿,三狐和众人到了以后,费尽千辛万苦到了神山洞中,发觉伯丹和者阴老姥早已不见影踪,唯留下埋葬缪红玉的一座土堆而已。这次南下,拔巴思便将三狐带上,作为察伦公主的近身侍卫。
这时阿里木等人乍在中都酒楼碰见者阴老姥,都发出了一阵惊呼。者阴老姥虽用黑巾蒙面,但从她的身形举止便可一眼认出。阿里木见者阴老姥独自一人,不见颜丹心,便走上前去,喝道:“你这妖婆,我蒙古追日附马何在?快快交出,如若不然,师父他老人家神功一出,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他最擅拍拔巴思马屁,一有机会便马屁翻飞,他哪知拔巴思和者阴老姥对了一掌后,对她也是颇为忌惮。者阴老姥却不答话,手指微微一弹,桌上啃光的鸡骨便激射出去,正中阿里木双腿等膝盖的犊鼻穴,阿里多双膝陡然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这一下极快,在场之人除了拔巴思外,谁也没有看清,但阿里木距者阴老姥最近,拔巴思想出手拔开鸡骨,已然不及。
者阴老姥恼阿里木出言不逊,此时见他跪在自己面前,哈哈笑道:“乖孙子,好极,好极,如此懂得礼数,老姥真是老怀宽慰了。哈哈,”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何以阿里木突然就给她跪下了,阿里木双膝瘫软,跪在哪里,却又不好意思明说,又待张口辱骂。嘴才张开,又一块鸡骨飞了过来,直入口中,卡住喉咙,噎得他双眼直翻,在喉咙中格格作响,发出阵阵怪音。众人正纳闷之时,者阴老姥又笑道:“原来你说这老和尚武功低微,不配做你师父,想另投高明,拜我为师,真是孺子可教也。哈哈哈哈。”蒙古众武士一听更是讶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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