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和千梧很小时父母出意外有关。
江沉看着他背影的眼神忽然沉了下去,更显得柔和了。
千梧身世可以说悲惨,但他从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包括他自己,也从没因此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他是江沉见过的最干净美好的灵魂,仿佛那双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灵与美。
“江沉。”
“江沉!”
千梧喊了他两声,江沉回神听到的那声已经带了点脾气。
江沉连忙起身,千梧扭过头,手里拿着的那两串棉花糖最上面的两块已经黑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这什么火?”千梧非常火大地问,“火一直在晃,一不留神就被舔焦一块。”
你怎么生的火?
嗯?
后面两句是江沉听出的潜台词。
于是他立刻走过去抱歉地捏了捏千梧的手,“刚才光想着先暖起来,要烤棉花糖,这柴还得拨拨。”
千梧哼哼了两声,把炉火交给他打理,拿着马克杯去后面倒茶了。
江沉一边隔着铁网拨弄那些柴,一边听千梧在后面兴致勃勃地说他的规划。
“明天睡晚一点吧,起来喝过咖啡后去吃你说的那家拉面,你下午还要滑雪吗?你滑雪的话我想做缆车看看山景,你觉不觉得这里的雪山和纪录片里不太一样?山体更偏锥型,纪录片里是偏波型的,轮廓线更锋利多变,太值得写生了,但天黑开车上来我不确定,缆车能看全貌。”
江沉看着铜镜中映出自己含笑的眼睛,嗯了声,“那我去滑雪。不,我也不滑了,我们一起坐缆车吧。”
千梧立刻说,“发誓你在缆车上不背法条,不然我不带你玩。”
江沉忍不住笑了,“我发誓。”
千梧又说,“求我。”
“怎么求?”
“想个尊称!”
尊称。
这倒是前所未有的刁难法。
江沉对着炉火沉思了很久,“从法——”
“你要是敢把法律承认的各种关系给我背一遍我立刻就走,立刻!马上!开着你的吉普车走,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千梧飞快在身后冷冰冰地威胁。
江沉只得悬崖勒马,想了想,又把那句“你好没有驾驶执照”咽了回去,说,“那叫老师吧。”
不久前有社会上小有名气的画家来学校办展,千梧随便进去看看,画家本人四十多岁,看见千梧一时激动竟然叫了声“千梧老师”。
江沉印象十分深刻。
千梧一愣,“老师?”
江沉不等他抗议,立刻说,“千梧老师,求求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坐缆车看雪山啊。”
“这还差不多。”千梧哼了声,把两杯茶放到托盘上端过来,自己捧起一杯喝,舒服地眯眯眼,“算你过关吧。”
江沉深吸一口气,“非常感恩。”
*
当地时间凌晨一点。按照当地的规定,除了供热系统外,其他电路切断。
小木屋里没有灯了,只有炉火跳跃着,温暖而明亮。
千梧肚子里装满了红茶和红酒,说不出是晕是醒,躺在江沉怀里。江沉的大衣没脱,敞着怀,他的脸贴在江沉的羊绒衫上,无意识地轻轻蹭着。
“和爸爸破冰了,真好。”千梧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江沉嗯一声,低头吻他,“你这段时间很忐忑,我能感觉到。”
“嗯。”
千梧似乎真的醉了,但手里还不甘心地拿着一根棉花糖,木签上还有最后一块吃不下的,但他就是不肯放下。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开心。”千梧小声在江沉怀里说,“其实他们是你爸爸妈妈,不是我的,我知道。但他们对我而言和自己爸妈一样,他们的人生追求太高太深刻了,我做不到,但我希望,起码不要因为我,让他们觉得不痛快。”
江沉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吻他的脑门,“瞎说什么,他们不痛快的是我这个逆子,非要学法。”
“法律是你唯一的理想。”千梧闻言闭着眼勾起唇角,红唇在火光下十分动人,“虽然这东西挺让我无语,但我也觉得,法学院高材生江沉,或者,未来的律师江沉,才应该是你人生该有的样子。”
江沉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他轻轻摸着千梧的头发,千梧终于困得放下那根棉花糖睡了过去,在江沉怀里发出呼呼的喘气声。
万籁俱寂。
外面的雪山,屋里的空气,万籁俱寂。壁炉里的火焰都渐渐息了声。
江沉独自引尽最后一口酒,无声放下酒杯,低头温柔地吻在千梧额头上。
千梧睡得很沉。
“法律不是唯一的理想。”
声音如下午模拟法庭时理性,如同在陈述亘古不变的真理。
“如果一定要有唯一的理想,那只能是你。”
江沉在寂静中低笑,轻声道:“最终的最终,只能是你。”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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