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虞珩叫天冬细细打听过。
天冬此人油嘴滑舌,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所以虞珩有打听事的活,都会派天冬去。
天冬靠着一包油枣和陈家的马房管事攀上了关系,谎称自己是新来的不了解内宅,于是那管事就和他说上几嘴。
他说内宅地形简单,人也都好伺候,几乎他都认识,唯独那陵月阁中的主子,在府里几乎没人见过,也从来不出门,所以管理马车马匹的管事从未见过她。
陵月阁内静悄悄的,只有正室点了两盏灯。虞珩悄悄翻墙而入,转身接江碧桐下来,见院里连个伺候人的都没有。
静等了一会儿,见一直没什么声响,江碧桐与虞珩对视一眼,抬步往屋里走去。
屋内的女子散着头发,穿着一身青衣,容貌颇佳却满脸疲惫不堪。她听见了门口的声音,以为是陈阁老来了,连回头都没有,只静静的坐着。
直到江碧桐开口问:“你可是南边来的人?”
少女的声音悦耳动听,令女子猛然回头。
江碧桐知道她现在一定很诧异,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是从南边来的对吗?抓你来的人,是李大都督,对吗?”
几句话,问出了这三年来女子的伤心处。
她霍然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帮你的。”虞珩回答。
“我不用你们帮助,你们滚出去!”
女子的反应,让两人十分不解。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其实她并不想离开,反而觉得留在这里很好?
可江碧桐在女子紧皱的眉头中看出了痛苦,她又上前一步,轻声说:“你不要激动,我们真的是帮你的,我们可以助你出去,可以让你回家,也可以将害你的人绳之以法。”说到此处,江碧桐的语气更软沉了些,像哄孩子一般:“只要你肯配合我们,你就可以得救。”
这样的话,三年以来,她是第一次听见。
女子控制不住流下眼泪来,却不敢靠近江碧桐,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用来自保的钗子。
可她知道,她不能死。
陈阁老说了,她若是自尽在陈家院里,他转头便会把她在南方的父母兄弟碎尸万段。
不敢赌,更不敢死。
听着女子的哭泣声,江碧桐心软了许多,脚步又慢又轻,缓缓走到女子面前,轻柔的拿下了她手中紧攥的钗子,摩挲着她的肩膀安慰:“你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头看她,眼神中满是恐惧和茫然,好半天才开口:“这里的人都叫我玉娘。”
“那你在家的时候呢?”江碧桐又问。
在家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女子嘴里喃喃嘀咕着翠柳二字,想起了她的父母亲,不知母亲的腰伤如何了,不知哥哥娶妻没有,不知大姐姐生的是男孩女孩…
看着面前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子,江碧桐心中涌起一阵心疼和难过。
在这个院子里被困三年,和自己前世在久桑苑内,有何两样?
她那时是不甘心,是怨恨,所以她不死,而翠柳是因为担心家人安危,不敢轻声。
许许多多的压力压垮了这年纪没到双九的姑娘,此刻的她难过至极,只一个劲儿的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乌云将弯月遮盖,天色阴沉又压抑。
夜更浓了些。
翠柳终于不哭了。
虞珩这才敢上前,声音尽量低沉的问:“翠柳姑娘能否想起来,当时一同被抓来的女子差不多有多少人?”
想起这些年来心底的恐惧,翠柳忍不住抱住脑袋颤抖,许久后才哽咽道:“具体几个我不记得了,总得有十来个,其中有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朋友死在了还未进京的马车上。
她因为想要逃跑,被抓住狠抽了几鞭子。因为打小她在田里长大,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脾气极大,愤怒之下,她用身子拱倒了一个男子,死死咬住了那人的耳朵。
后来,耳朵咬下来了,她却被那群人狠狠糟蹋了一番,之后被打了个半死,割了舌头扔在路边的草里,估计当天就咽气了。
想起这些,翠柳以为自己早就流干了的眼泪再次溢了出来。
“进了京城后,你们都经历了什么?”虞珩又问。
“他们强迫我们换了衣裳,那衣裳什么也遮不住…我们也就从那时起分开了,我被蒙着眼送进了马车,再睁开眼就在这儿了…”翠柳颤抖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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