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题你还写?”
“基础题就不写了?”
“表哥。”江浮严肃起来,很认真地跟他“科普”起来,“你知道我以前学校最厉害的那个江学霸吗?课外作业她就从来只选有难度的写。”
唐意风嘴角扬着,心想学霸的世界果然是共通的,但还是调侃她:“我只知道那个江学霸因为不写基础题后来成了一代‘学灰’……”
江浮捶了一下他的胳膊:“谁‘学灰’了,我顶多‘学渣’好吗?”反驳完了就把他的作业拿过去开始抄。
能把学渣当得这么理所当然和骄傲的,唐意风还没见过除了江浮之外的第二人。
她在抄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所以说,表哥你是为了让我有得抄,才写的基础题?”
唐意风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表情后,眼睛停留在她低头时露出的后脑勺上。
她后脑勺上有一块露出来的头皮,没了头发,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白得亮眼。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碰了一下:“怎么搞的?”
江浮随口回:“打架留的。”
唐意风眼皮一绷:“疼吗?”
江浮抬手搓了搓那里,然后轻飘飘地回了个:“当时多少有点吧,具体的忘了。”
然后,她把抄好的作业塞进书包,起身说:“我去准备下一场了,等下带你去一个地方。”
首轮比赛,可能大多数都是菜鸟选手,整个过程比想象中的时间要短很多,结束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
在门口遇到了铁观音,好像是故意在那里等她。
江浮和唐意风刚走过去,一只穿着铆钉马丁靴的脚就伸了过来。按照江浮以前的脾气,肯定是会上去一脚踩得他重新做人,但唐意风在身边,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暴力。
“说。”江浮停下来,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单刀直入。
铁观音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唐意风,都说不叫唤的狗最凶,铁观音觉得唐意风就是属于那一类的,一看到他,那两只被他扭过但已经好了的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想再有第二次,所以当着唐意风的面,铁观音开口开得很客气:“那啥,这比赛,你就别参加了呗。”
“行啊,”江浮很干脆,“你给我两百万,我退出。”
铁观音有点想笑:“你是觉得你能打到冠军,还是怎么着啊?”
“你呢,你觉得你能得冠军吗?”江浮反问。
铁观音很有自信地说:“我要是想的话,我就能。”
江浮说:“那你要是能的话,我就更能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呢?你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白日做梦还挺上瘾,不觉得不合适吗?”
“给不了是吧,那我走了。”江浮懒得跟他废话,再说温想那一茬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铁观音没放弃,在江浮身后叫了几声,江浮不听,顾忌着唐意风,他没敢上前,没说完的话只好作罢。
回家的中途,江浮带唐意风去了一趟起钢厂的旧址。
多数厂房已经拆除盖成了新的商业大厦或者高档小区,夜幕之下,大厦玻璃墙体在冷色灯光的照射下,以全新的姿态诠释着这座城市新的活力和希望。
唐意风来起州的时间算起来也就两三个月,除了学校和家里,再就是前海。而这三个地方都算是在起州老城区内,灰旧破败的水泥墙体、暗长交错的复杂巷道、粉尘肆意的糟糕天气,还有一成不变的三色霓虹灯,就是他对起州全部的印象。
并且这种印象也没有因为面前这些高耸琉璃的建筑而有所改变。
所以,他不太能明白,江浮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到了。”江浮指着面前的两座没有拆除的厂房对他说,“就把车放这里吧。”
厂房门口竖着的铁牌已经锈蚀斑驳,被风一吹,咣咣当当地响个不停。
“是不是有一种恐怖片的即视感?”江浮吓唬他。
唐意风第一反应是问:“害怕?”
“我要是说我不害怕,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不太像个女生?”
唐意风走在她身侧,否定:“不会。”
不过为了突出唐意风的特殊作用,江浮还是撒了谎:“其实我还挺怕的,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一个人是不会来的。”
厂房门是锁着的,外面的空地上有两个台子,都用塑料布盖着,江浮走过去揭开了其中一块,月光下,绿色的台呢变得很暗,但从形状上来看,唐意风知道那是张台球桌。
江浮用手上的校服外套打了打上面的灰,然后坐了上去:“根据台湾偶像剧的经典路数来说,我现在应该特做作地跟你介绍一下,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唐意风走过去靠在球桌上,笑:“那你的基地……还真是……特别,露天……”
“露天的怎么了?”江浮拍了拍台球桌问,“会打吗?”
唐意风点头:“一点点。”
按照唐意风的性格来看,他说“一点点”那肯定就是谦虚的说法了,江浮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他倒不谦虚了:“不会的不多,因为学东西快,学霸一般都……”
江浮笑着打断他:“我算看出来了,你那高冷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吧,你见过谁高冷还这么自恋的?”
唐意风解释说:“高冷,是因为高,高处不胜寒所以冷,高、冷。”
江浮不敢相信:“你变了,居然学会了贫。”
唐意风自问的语气:“入乡随俗?”
江浮不矜持地笑了出来:“你对别人不这样。”
唐意风回:“因为别人也不这样对我。”
“我也不这样对别人。”
唐意风问:“绕口令?”
江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说你高冷了,因为我发现你说话特别喜欢省略主谓宾当中的某些部分,太过言简意赅,就相当能给人一种你不好相处的错觉。”
“嗯,那你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唐意风轻轻地问。
“我还发现,”江浮扭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你对我特别好。”
不等他回复,江浮抢着继续说:“但是我对你,不算特别,和对别人都是一样的,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公平。我以前跟很多人一起来过这里,但从没单独带谁来过,所以我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从现在开始。”
唐意风低头对上她正望着自己的眼睛,很想伸手钩住她的后脑勺,抚一抚她那里的伤疤,但他没动,只轻轻回复了句:“荣幸。”
“你又省略。”
唐意风轻笑出来,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点跑偏了。
但面前山河永固,冬去春来,草木枯竭又复青,一年过完再一年,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偏了就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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