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们消失在酒店门口，林嘉才重新回到车上，打开那个揣了一路的盒子。而里面放着的东西也正应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
那是一枚戒指，婚戒。
坐在副驾驶的穆沐看到他一脸复杂的表情，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道：“其实本来想选一个好日子送给你的，可是我今天很开心，择日不如撞日。”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为他换上了这枚新的戒指，“先戴上。”然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
“我不听。”林嘉及时制止了她将要讲出的话。
穆沐的话被噎了回去，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那我岂不是很尴尬？”
可惜这一次林嘉的态度很是强硬，无论怎样都不肯听她把那句话说完，直到两个人回到家，她在门口将人一堵，死活不肯让他进门，“必须听我说完。”
“我不会听你说的。”
从相识开始，林嘉还从未用这样坚决的态度否决过她。从前穆沐习惯了他的妥协，眼下面对这样的形势，也有些手足无措：“为……为什么呀？”
“因为那些话不该由你老说。”她不让他进门，他便也不进了，好脾气地站在门外，打算用自己的好脾气来说服她。
可是穆沐却不理会：“谁说不是一样？”
“其他事可以，这件不行，这是我的底线。”林嘉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女孩儿的神情瞬间就塌了下来：“真不讲道理。”
“我就是太讲道理了，从前才会被你处处占了先机。”往日都会因为她的“可怜”而心软，但这一次，林嘉是铁了心不让步，揽着她的肩把她从门前拎到一边，然后开了门锁。
看着他向屋子里走去，穆沐在门口别扭了一会儿，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说道：“那你怎么不说……，自己不说还不让别人说，真是不讲道理。”
偏偏林嘉像是看不出她心思似的，回家后洗了个澡就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忙些什么。穆沐借着去倒水的工夫远远地瞄了一眼，只看到了那是全英文的邮件页面，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实在是看不清。
她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好奇地看了两眼之后，便抱着手机回了卧室，像模像样地开始了她的工作，当然，她的工作主要是刷微博。
现在这个社会，热点事件最多维持三天就会渐渐失去关注，她的微博转评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顶多会有一些女孩儿来感谢她对秦沅的支持。
噫，比赛的视频只不过播出了几集，秦沅粉丝都暴涨到十几万了。
微博刷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她抬头看去，便见林嘉不知何时进了房间，站在床边认真地注视着她。
林嘉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发慌：“怎……怎么了？”
“第二次公演，节目组给我发来了一个未剪辑的视频。”
林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导师，未剪辑的片子无论怎样也不会发给他来审阅。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一定有它的理由。
穆沐收敛神情，连忙站起身跟他到电脑前看那场预演。这一次预演的观众大多是各个选手的粉丝，其中以喜欢秦沅的粉丝居多，当秦沅站在台上的时候，台下的尖叫声好似要将屋顶掀翻。
秦沅接过话筒，淡定地看了一眼对着自己的摄像机，说道：“我知道，这次公演播出的日子是10月20号，那一天于我来说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因为那天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的生日……”
接下来的话，谁也没有听清，话筒好像出了故障，将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台下的喧闹声中。没多久，主持人便带着歉意走上台，以设备故障为由安抚了台下的各位观众，又客气地请这一组的选手暂时去休息室等候。
看起来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再加上这是录播现场，连舞台事故都称不上，粉丝们也没有起疑。
但林嘉却很肯定地告诉她：“话筒是被后台关掉的，节目组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没让他将这话说完。但后来LY公司找他谈过几次，他还是把那些话说给了公司的高层听。领导动了怒，却又没办法改变什么，最终，这片子就到了我手上。”
至于秦沅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说穆沐一开始的心情是气愤的，那到了这时候，就变成沉重了。她想了想，抬起头问道：“我怎样做才能见到他？”
想见处在封闭训练中的秦沅，这事儿说难也不难，但也不是那么简单。第二天，林嘉帮她联系到了在S市录制节目的肖羽，然后为她订好了去S市的机票，临行前，嘱咐她的话也只有：“别忘了生日之前回来。”
穆沐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没想要在那里耽搁多久。
到达S市机场时，夏一月已经贴心地派了车来接她。她上车后，再次将属于助理的工作牌挂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感叹道：“虽然总说你们之间缺点儿刺激和坎坷，可这刺激也有点儿太过了。”
“秦沅那孩子，不行动则矣，只要动了心思，简直是要人命啊。”
穆沐满脸的凝重，根本没心思听她讲话，一路沉默着到了那个熟悉的拍摄场地。
肖羽上次做嘉宾，反响很不错，这才有了第二次的合作。她俩赶到那儿的时候，肖羽和秦沅在休息室里不知谈论些什么。刚一开门，穆沐与秦沅四目相视，秦沅虽然对此早有猜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已经见面了，你们聊。”说完，夏一月拉着肖羽离开了。
“嘭！”门锁轻轻落下，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不同于自小就受异性欢迎的林嘉，穆沐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男人对她表示过好感。说给那些感情丰富的人听，怕也会被调侃为小学生水平，但她真心不想拥有那么多人的爱慕。
“秦沅，我爱的人是林嘉，你知道的。”她正视着秦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无论过了多久，我爱的人，始终是他。”
“如果我……”
“不会的。”她没有给他说完那句话的机会，“我和你认识了二十年，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来爱护，我跟你之间有的也只是姐弟情，无论我认不认识林嘉，都是如此。”
她对待感情从来是坦荡又直白的，面对林嘉是这样，面对秦沅也是这样。
看到秦沅受伤的眼神，她狠了狠心，又接着说道：“秦沅，无论今后你怎么看待我，我都希望未来的你过得更好。林嘉并不是为了我才热爱他的事业，我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去做。无论你从事什么职业，只要是你真心喜爱的，我都会为你开心。”
说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听说10月20号那天是第二次公演播出的日子，我会在家里看你的演出，就当是你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自始至终，她没有给秦沅说出心意的机会，便以最直白的方式表明了他们之间仅有的关系。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秦沅突然开口说道：“你还会回墨尔本吗？”
“会。”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为了学业，我必须回去。但为了他，我还会回来。”
在秦沅提出这个问题之前，虽然她也犹豫过自己努力的方向，但她早已决定好了自己对未来的期待。林嘉说过：“他不想左右她的人生。”
不记得谁曾经说过：感情与事业是不能并存的呢？
跟秦沅告别后，穆沐就回到了B市，一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生日，二来是为了自己将要面对的难题。
刚一到家，她发了几封邮件给澳洲学校的导师，信中表明了自己对未来学业的思考和选择，希望老师能继续帮助辅导她。
邮件很快得到了回应，热情的导师在信中肯定了她对未来的选择，然后邀请她回澳洲详细谈一谈有关于学术上的问题。
穆沐推算了一下时间，准备回复导师自己回澳洲的日子，邮件才写到一半，手机就传来了接受信息的提示音。
她点开查看信息，是林嘉邀请她在过生日那天回B大参加艺术节。
遥想几年前的那场艺术节，学校也是用了林嘉的名字做宣传，可惜当日两个人双双逃离，谁也没有看到那个节日的盛况。
穆沐想：林嘉可能是想回学校追忆青春，抑或是被邀请当了什么嘉宾。她没有犹豫就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然后继续写自己的邮件。
没一会儿，“叮”的一声，电脑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她想也没想就点开了，然后看着那全英文的页面发呆。
那一封并不是发给她的邮件。
由于家里只有一台大显示屏的电脑，两个人自从住在一起后，便共用着同一台。但穆沐显然忘了，自己和男朋友用的电子邮箱品牌是不同的。她在用自己的邮箱接收邮件时，另一个邮箱里，同样也能收到发给林嘉的邮件。
而现在，这封邮件就这样清清楚楚地摆在她的面前，她一眼看过去，便能将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那是一封来自澳洲的邮件，发信人详细解答了林嘉对于申请昆士兰大学的诸多疑问。然后在信的结尾祝他感情顺利，婚姻美满，也希望早日能在澳大利亚见到他。
这封邮件的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看完邮件后的一整天，穆沐都坐在客厅里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天。可是直到夜深，林嘉也没有回来。
将近晚上十点，萌姐兴奋地给她发来了信息。
“你知道吗！出品方竟然想要林嘉来演男主角！”
“也不知道是哪个金主大爷，非说自己从男主角身上看到了林嘉的影子！”
“可惜啊可惜，被你男朋友拒绝了，说自己可能会淡出演艺圈，专心做音乐。”
“你知道什么内情吗？劝劝他呀！”
信息一连发过来好几条，足见萌姐的兴奋。穆沐却没有回复她的兴致，默默地缩在沙发上。
这事儿是萌姐告诉她的，想来林嘉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知道。毕竟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困扰而已。
对于未来，他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只是……
穆沐拿起手机又放下，最终还是决定当面去告诉林嘉，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这时的她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林嘉时，已经是10月20号了。
这期间的日子，林嘉忙得脚不沾地，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回家了。只在她生日的时候强行腾出了一天时间，与她相约在两个人曾经双双错过的那个艺术节见面。
10月20号，一大早穆沐就精心化了妆，然后像当年一样选择了坐公交汽车出行，一路上看着B市那些熟悉的街景，穆沐感慨万千。
这一天是周六，B大的校门口不时有游客拍照留念。走进校园内，那独属于校园的青春气息便向穆沐袭来，惹得离开多年的她差点儿流下泪来。最后干脆在林荫道上停下脚步，拿起手机拍了张自拍，作为对逝去青春的追忆。
五分钟后，收到这张自拍照的林嘉便传来了自己的照片。
同样的一条路，相似的背景。
穆沐惊得身子一抖，连忙扭头看过去，便见几步远的地方，林嘉正冲着她招手。
他好歹也算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公众人物，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行走却只戴了一个口罩。穆沐扑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故意大声说：“学长，你怎么才来啊？”
这样高调的情侣在校园里实属罕见，来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感叹道：大学校园的爱情真美好。
林嘉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笑了笑，说道：“学长邀请你去看演出，去不去？”
她点点头，但在他迈开脚步时拉住他：“从这条路走吧。”
去往体育馆的路有很多条，这条林荫道并不是捷径。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条路几乎承载了他们学生时代的所有回忆，从前看着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一条漫漫长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短暂得仿佛一眨眼就能走到尽头的路。
就像他们的青春。
在拉着林嘉的手走到路的尽头时，穆沐再一次顿住了脚步，认真地说道：“我不久后，会回澳大利亚。”
林嘉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穆沐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回去探望爸妈，顺便拿证书，最后和老师谈谈我怎样才能在B大攻读博士，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这一次，林嘉震惊得说不出来。
而穆沐还在认真地跟他说着自己的打算：“Tesol是授课型的硕士，实用性更强，再继续钻研下去意义不大。我已经拿到了证书，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绰绰有余，没必要再申请更高的学位。不过你猜得对，我确实打算继续学业。只不过，更想学的还是我原来的专业。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这么多年了我还念念不忘，趁着还年轻，当然要多学一点儿。”
“可……”他想提出疑问，却又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句，无从反驳。
反倒是穆沐故作严肃“哼”了一声：“虽然你那封邮件算是我偷看的，但我还是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打算和我一起回澳洲是不是？”
林嘉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无力开口的时刻，偏偏穆沐说的全都是事实。
而穆沐还在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说：“好啦，好啦，我知道比起学习你更爱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一样啊。事业和爱情又不是不能并存，亏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猜不到我已经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
她调皮地笑了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向体育馆走去：“这么喜欢我的话，把我的生日礼物给我吧。”
一提起这个，被她震惊许久的林嘉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无奈，却也清楚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在千百种可能性里，她选择的这条路可能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离他最近的一条，只为了长长久久与心爱的人相伴。
来到体育馆欣赏艺术节的节目时，穆沐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茫然和纠结，挂在脸上的笑容溢于言表。穆沐抱着他的手臂，说道：“早知道当年就不逃那个艺术节了，反正演出结束后我也能认识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这儿看你的演出。”
上学那几年，林嘉太过低调，很少会登台演出，就连身为女朋友的她也只看过一场，现在想来实在遗憾。
穆沐一连叹了好几声气，才将目光移向了舞台上的学弟、学妹们。看着舞台上精心编排的节目，她鼓掌也鼓得特起劲。
这时，突然听见一直沉默的林嘉说道：“现在看也来得及。”
她不由得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林嘉忽然摘下口罩，然后从在过道上维持秩序的老师手中接过话筒。
霎时间，整个体育馆都沸腾了。
不明就里的学生尖叫着，看着曾经的B大男神走上舞台，有人疯狂地喊道：“学长，我爱你！”
而林嘉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闻言只是一笑，说道：“学长爱的是你们穆沐学姐。”
一瞬间，场馆里的气氛更是疯狂了几分，在场的所有学弟学妹都开始议论起这位穆沐学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坐在穆沐身边的几个学妹更是难掩眼中的惊讶和羡慕，扭过头开始和同学说起关于这位学姐的传闻。
直到台上的林嘉再次开口，场馆里才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地听他说出了不知酝酿了多久的话语。
“在几年前的艺术节那天，我以同校学长的身份认识了一个学妹，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说出今天想说的这一切。当年我们错过了学校的艺术节，之后的几年也错过了很多相伴不离的美好时光。但在今天，我希望能补上的不仅是我们曾经错过的那个节日，也有这些年我一直想对她说的话。”
他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周身被灼目的光芒笼罩着，而他的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那个坐在台下的女孩儿：“今天是我们穆沐同学的生日，但我最想跟她说的不是生日快乐，而是想请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余生的日子里，能以爱人的身份来关心她、爱护她。今后，无论她选择怎样的生活，我都会陪伴在她左右。哪怕前路有很多坎坷，我也会永远记得自己最重要、最珍惜的是什么。唯有她，才是我一生的欢喜。”
“穆沐，嫁给我好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天地间的嘈杂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穆沐坐在这熟悉的校园里，目光中倒映出那个让她拥有了全世界的人的身影，自两人相识以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从她的脑中闪过，一点一滴的情意汇聚在一起，只让她说出了早已想好的那个答案。
穆沐一如当年，对着心上人弯了弯嘴角，笑道：“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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