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历史军事>南风入我怀> 第十章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十章(2 / 2)

4

3月6号上午,第一轮比赛在市体育中心室内网球场拉开序幕。

陆笙的比赛,观众并不多,记者倒是来了好几个。

李卫国坐在观众席,前后左右都没人,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他是故意挑的这个地方,因为他此刻不是一个人……

他兜里还有一个南风呢。

南风没有亲自到现场。两人开着手机通话,李卫国戴着蓝牙耳机,现场给他转播赛况。

李卫国问南风:“你怎么不自己过来呢?”

南风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她现在不想看到我。”

“是吗?”李卫国脑子里闪过一些了不得的八卦,“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南风心想,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好不好……

陆笙背着球拍走上场。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一些,带动血液的流速也快了,神经线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紧紧地拉着她的注意力。

赛前说好的平常心都喂狗了,她此刻的兴奋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乌克兰姑娘比她高出了十厘米,两人握手时,她仰头,看到对手胜券在握的样子。4号种子选手对一个无名小卒,一般都会胜券在握吧!

陆笙深吸一口气,朝她递过去一个微笑。

第一轮发球局是乌克兰姑娘的。

孔武有力的乌克兰姑娘蓄满力的一记发球,小小网球像高速炮弹一样飞奔而来,由于速度太快,人的目光几乎追不上那小球,只能在虹膜留下一道残影。

陆笙做出反应的方向是正确的,可还是晚了。

ACE球。

李卫国拧起眉,略带忧心地对南风说:“不行,那个小乌克兰太猛了,陆笙不会第一球就被打蒙了吧?”

乌克兰姑娘的名字太拗口,李卫国直接以国籍为代称了。

蓝牙耳机里传来南风不容置疑的声音:“陆笙没那么弱。”

仿佛在印证他说的话,第二个球,陆笙稳稳地接住了。

李卫国一边给南风现场播报,一边点评:“可是这样也赢不了啊,陆笙还是打得太疲软。你看你看,我就说嘛……嘿,小乌克兰发球失误了。陆笙的机会……什么玩意儿?上旋吗?这球没必要上旋呀,怎么不打网前呢,打网前让小乌克兰跑过来,制造出空当,多好的进攻机会啊!可惜了,可惜了……”

果然可惜,这个上旋球打过去就出界失误了。

李卫国百思不得其解,还问南风:“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打上旋球吗?”

南风沉吟一番,反问道:“她的对手力量突出,技术单调,这个时候用更细腻的技术打乱对手的进攻,不正合适吗?有什么不对?”

“呃……”李卫国愣了一下,随即气道,“可前提是陆笙自己能打好这么细腻的技术!问题是她打不好,你看!这次是削球,哟,下网了!”李卫国越说越气,“南风,你说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这孩子平时脑子挺灵光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带脑子了?”

南风也不好说。他没在现场,但是凭他的经验,陆笙大概又走神了,毕竟以前她一比赛就走神,几乎无一例外。可是南风有些护犊子,不想在别人面前责备陆笙,他只是说道:“她也许在找手感吧。”

“找手感?”李卫国气笑了。

“嗯,”南风想理由试图说服他,“陆笙总共才打过几场比赛?她只能在赛场上找手感了。”

李卫国翻了个白眼。这理由真逗。

在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打法下,陆笙很快输掉第一盘。其间她一直顽固地打旋球和削球,以至于非受迫性失误高到惊人,许多失分都是拱手相送的。

李卫国看到最后已经很淡定了,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陆笙作妖,一边对南风感叹道:“总感觉这孩子在拿人家堂堂4号种子当陪练使。”

南风问道:“她最后这两局,失误比之前增加了吗?”

“那倒没有,她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怎么可能再增加呢……不过,陆笙的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打得这么稀烂,照样生龙活虎,她还在笑呢,我就呵呵了……”

南风在那边想象了一下陆笙眯着眼睛龇一口小白牙儿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随着笑声,心房轻轻震动。

好些天没见了,真想看看她。

第二盘开始,陆笙一连输了三局。这三局打得有点儿胶着,究其原因,陆笙虽然依旧在走技术路线,但她的失误率降低了,偶尔还能打出一两个很高质量的回球,让小乌克兰都无能为力。随着失误率的降低,是陆笙防御力的增强,小乌克兰被她越来越细密的防线挡着,第一盘时势如破竹的状态已经慢慢消退。

李卫国有点儿不淡定:“南风,我现在怀疑你的观点是对的,这孩子第一盘真就是在找手感!”

“我说吧。”南风淡淡地回道。

“她也太镇定了吧,哪有一边打比赛一边找手感的?老子从教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南风面上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些小得意。

第三局是陆笙的发球局。李卫国看到她发了个四平八稳的球,莫名地竟然为不作妖的陆笙感到一点点遗憾:“唔,她这次怎么不发切球了?”

南风依着自己对陆笙的了解,解释道:“她大概要调整战术。”

“嗯?”

“之前只是练手和试探,同时纠正自己的不足。调整战术之后,会合理地分配和使用技术。”南风说着,停顿一下,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丝愉悦和隐隐的兴奋,“比赛,才刚刚开始。”

果然,他话音刚落,李卫国便看到场上的陆笙放了个短球,把对手引向网前。李卫国忍不住说道:“终于朝着网前打了,我早就说过她该这么办!小乌克兰的行动不够灵活啊,哎哎哎,好,截击!漂亮!”

陆笙第二个发球依旧充满着和平与友好,李卫国似乎有点儿理解她,他跟南风解释道:“我觉得陆笙是在有意控制发球。高速的发球正中小乌克兰下怀,近线或者压线发球容易失误,所以在发球上制造威胁不划算,有效发球最重要。”

“嗯。”

第三个球,陆笙又放短球把小乌克兰调到网前,她自己并没有在截击位置,而是守在底线,小乌克兰看到机会,这次不往底线抽了,也是轻轻落落的一个回球打向网前,心想这样的位置对手肯定来不及救。哪知陆笙突然像个火箭弹一样飞奔过来,在加速中已经完成握拍挥拍等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眨眼就蹿到了网前,狠狠地把网球抽向底线。

“好!”李卫国忍不住叫好了,然后又对南风说,“我就说嘛,她一开始就该这样调动小乌克兰。”

“一开始不行。”

“对。”李卫国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一开始不行,因为陆笙一开始并没有做好准备。她打过的比赛那么少,更没和这样的选手对阵过。调动对手全场跑动的前提是,自己也要跑起来。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样做,只能是浪费体力。

所以她把机会留在了后面,留在了反攻的时刻。

面对强大的对手,能够冷静地制定战术,并且还能在赛场上冷静地、一丝不苟地执行,而完全不会被输赢左右情绪,也不会被眼前的得失打乱阵脚。输球不沮丧,赢球能克制。

这样的冷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冷静。

李卫国有些感慨:“这个小孩儿太难得了!”

“嗯。”

“可惜了啊,学得太晚。”

“李教练,我们要向前看。”

接下来几局,陆笙一直贯彻执行着她的对战方针:用技巧拖住对方进攻的节奏,全场调动对手以制造进攻的机会,与此同时增强自身的防御。

她的球路突然变得绵密又凌厉,一下子把小乌克兰打乱了。陆笙连下六局,赢了这一盘。

最后一局结束时,小乌克兰的情绪已经不太对劲了。她狠狠地把球拍砸向球网,仰头怒吼一声,发泄情绪。

“像人猿泰山。”李卫国不厚道地打趣一句,接着对南风说,“前面所向无敌,后面遭迎头痛击,这样的心理落差太大了,真可怜……我说,你觉得陆笙会不会把这种心理上的攻击也考虑在内了?”

南风没有回答。

李卫国自言自语:“我觉得有可能哦。陆笙这孩子打球很用脑子嘛……喂?你说句话行不行?喂?喂?”

他有点儿奇怪,掏出手机一看,好吧,没电了。

最关键的一盘,南风听不到了。真是好可怜。

南风在办公室又关了将近半个小时,中间助理进来送了杯咖啡,刚放下咖啡,助理的手机响了。南风“嗖”地抓起自己的手机。

助理吓了一跳。

“咳!”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南风有点儿尴尬,“你先出去吧。”

又等了一会儿,他等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陆笙。

南风一看到来电显示那俩字,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又冷静:“喂?”

“喂!”那边是一个粗犷的爷们儿声,爷们儿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南风你怎么突然这么温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南风失望地扯了一下嘴角,声线变得硬邦邦的:“李教练?”

“嗯,是我。我跟你说,陆笙第三盘赢了,那个小乌克兰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最后状态也没调整过来。”

南风心想,预料之中。

李卫国说:“你要不要和陆笙说话?”

“好。”

“陆笙,陆笙……哦,陆笙去找徐知遥了。回头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再见。”

5

陆笙在后续的比赛中一口气打进了八强。

四强争夺战中她遇到的是本次赛会的1号种子选手,来自浙江省队的骆灵之。陆笙虽然在赛前仔仔细细地制定了战术,但她和骆灵之的差距,远不是战术能够弥补的。

因此这场比赛,她毫不意外地落败了。

从更衣室出来,陆笙穿回了T市网球队标配的运动服。

一般来说,运动服的修身效果并不好,然而运动员们都有着一副健康又有动感的好身材,因此即便是穿运动服,也是飒爽又挺拔,若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会太差。

徐知遥上午很闲。他去现场看了陆笙的比赛,还充当了陆笙唯一的啦啦队,一个人对抗骆灵之强大的后援团。比赛结束之后,他就在更衣室外面等她。

陆笙出来时,本来扎着的马尾辫已经散开,乌亮的半长头发披在肩上。她本就五官清秀,脸部线条柔和,现在这样披着头发,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女孩子的柔美。

徐知遥笑了笑,他一抬手,巴掌盖在她头上,胡乱揉一把,将她的头发全揉乱了。

“别闹!”陆笙笑着偏头躲他,拍开了他的“爪子”,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

徐知遥说:“你这样不梳小辫也挺好看的。”

“我头绳断了。”陆笙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根断开的黑色头绳。

“走吧,出去放松一下。‘上有天堂,下有西湖’,我们去西湖玩。”徐知遥提议道。

陆笙懒得纠正他的语病,她只是有些犹豫:“你下午还有比赛呢!”

徐知遥也打进了八强,比赛在下午。

徐知遥摇头晃脑:“你不懂了吧?就因为要比赛,所以才要放松一下!”

好吧,他们俩的人生观处处不合,陆笙已经习惯了。

在去西湖的路上,他们找到了一家小饰品店,因为陆笙不太习惯披散着头发,想买根新头绳。虽然徐知遥一个劲儿地说披着头发好看。

陆笙看上一根红色的发圈,造型很简单,上面有颗透明的琥珀色的有机玻璃球。徐知遥说:“红头绳,像喜儿。”

喜儿太悲惨了,陆笙不想像喜儿。她扔开红发圈,又挑挑拣拣的,一转头,发现徐知遥却拿着那根红色发圈去结账了。

结完账,他特别潇洒地把发圈扔进她怀里:“喏,送你了。”

陆笙反问道:“你不是说像喜儿吗?”

“你想太多了,喜儿没你这么黑的。”

陆笙:-_-#虽然拿了他的东西但是一点儿也不想说谢谢!

陆笙本以为买完发圈就可以走了,哪知徐知遥赖在挂手链的地方不走,翻拣好半天。陆笙问:“你想买手链吗?”

“师妹,我都送你头绳了,你不打算礼尚往来一下下吗?”

呃,貌似也有道理……

最后徐知遥挑了一件特别喜庆的红绳手链,手链上串着几个锃亮的金属片,拼出“LOVE”的字样……这造型真是,俗不可耐……

陆笙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结完账,然后她发现这手链比她的发圈还贵两块钱。

南风走出机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本打算早上直接飞过来看陆笙的比赛,没料到飞机晚点这么久,也不知道这时候比赛打完没有。

他给李卫国打了个电话。

李卫国:“喂……南风啊?嗯,刚才想告诉你呢,你怎么关机了……陆笙的比赛打完了,输了,骆灵之还是很厉害的,咱们青训队没有人能打过她……陆笙啊?陆笙出去了,你找她什么事儿,我让她回来给你去电话。”

南风没告诉李卫国他已经到了杭州。

他又打了陆笙的电话。

陆笙一看到南风来电,顿时心一提。南风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不会是已经知道她比赛输了吧?唔,这么快就要兴师问罪了吗……

她有点儿沮丧,按了接听键:“喂……”

以南风对陆笙的了解,他从这一声“喂”,直接听出了她的心虚。

他问道:“你在哪里?”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乍一听到,陆笙心中涌起万般情绪,这情绪无关乎他的目的,只关乎她的心情。有点儿想念又有点儿委屈,还有些想要逃避……

她吸了一口气,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在……”说了一个地方。

“和谁?”

“和徐知遥。”陆笙说完,看到对面的徐知遥和她挤眉弄眼,她也没心思搭理他。

她等着南风说话。然而接下来几乎半分钟,手机那头的他一直静默着,唯有轻微的呼吸声,通过无线电波传达到她的耳膜。

越是沉默,越让人不安。陆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心翼翼地问:“南教练,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呃……”陆笙抿了抿嘴,感觉越来越摸不清南风的禀性了。

南风尽量放缓语气,说道:“我去找你。”

“啊?”陆笙真的奇怪了,“你去哪里找我?咱俩距离一千多公里呢!”

“我在杭州。”

“……”真是无话可说了,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我恰好在这边出差。”南风补充道。

“哦哦!”这样一来事情就可以理解了,至少不会让人一头雾水。陆笙点头,“你要是忙就……”

“我不忙。”他打断了她。

……

挂了电话,陆笙问徐知遥:“你说男人会不会也有生理期呀?”

徐知遥翻了个白眼。

陆笙也觉得自己这个问法好脑残,赶紧吃了口冰激凌掩饰智商。

陆笙感觉南教练的语气不太温柔,她忧心忡忡地说:“南教练一定是知道我输了比赛,想过来批评我吧?”

其实,除了这种担忧,她还有别的顾虑。毕竟,她也算是非礼过他了……

徐知遥偏开头,口吻硬邦邦的:“我哪知道!”

看着突然变脸的徐知遥,陆笙张了张嘴,最后坚信了“男人也有生理期”这个猜测。

南风在甜品店外看到了陆笙,还有徐知遥。

明亮的落地玻璃窗里头,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说说笑笑的,脸上洋溢的青春热力,几乎要透过玻璃窗扑面而来。

看着这样美好的画面,他突然想到了五年前。她第一次比赛,也是输了之后问他讨要冰激凌吃。那时她才到他胸口,又瘦又小,吃东西总是慢条斯理的,谨慎又虔诚。她哭完之后眼睛还挂着泪呢,冰激凌吃到口,立刻笑了。

小丫头总是这样,受点儿打击就一定要吃甜食才能哄好。仿佛吃口糖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没变。

变的是,现在带她吃冰激凌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了。

甜品店有人进出时,挂在门前的风铃会叮叮当当地响,清脆动听。陆笙听到风铃响时,扭头望去,猝不及防地撞到南风的视线。

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他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眉目周正平和,波澜不兴的样子。陆笙看着他沉稳平静的目光,心想,看来两人半个多月不见,他也不怎么想她嘛。

很突然,乍一见他时心头涌起的澎湃思念,一下子化作了丝丝怨念。她扭回头,低头看着吃空了的冰激凌杯子。

倒是徐知遥招了一下手:“南教练,这边。”

南风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在陆笙身旁。她正埋头不理他,他微一偏头,就看到她乌亮的马尾辫上绑着一段大红色的发带。这个颜色有点儿眼熟……南风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徐知遥方才朝他挥的那只手上。

麦色的手腕上缠着一条手链,也是大红色,与陆笙的头绳遥相呼应,乍一看像是情侣款。

徐知遥见南教练看他的手链,便大大方方地摇了摇手,有些自豪:“南教练,好看吗?师妹给我买的!”

“不好看。”

“……”

何止是不好看,简直难看。而且,那几个字母是什么鬼,LOVE?呵……

吐槽完徐知遥,南风低头轻声问陆笙:“怎么不说话?”

“吃多了,有点儿撑。”陆笙胡扯了一个理由。为了强化这个理由的真实性,她还故意摸了摸肚子。

南风有些好笑:“看你那点儿出息。”

亲切又熟悉的口吻,一下倒回到没心没肺的时光,仿佛他并不曾拒绝过她的表白,她也不曾狼狈地逃离过。

她知道,他最擅长粉饰太平了。

她却没办法配合他。

徐知遥很快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收敛了自己的秉性,按兵不动地观察。

南风和陆笙又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此刻陆笙不想说话,于是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谜一样的尴尬。

就这样坐了有十几分钟,一个电话解救了他们。是许萌萌打给陆笙的,问她在哪里,还回不回酒店吃饭。

回,必须回。陆笙觉得自己的理由无懈可击:“食宿费都给他们了,不吃就亏了。”

三人就此别过。

南风让助理订了一张最快的返程机票,下午就回去了。来回穿越三千公里,也不过是在湖边小店枯坐了十几分钟。春晓苏堤,桃红柳绿,都没能入了他的眼。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旅行了。

6

徐知遥下午的比赛,遇到一个反应神经很发达的对手。超快的反应,一定程度上能克制住徐知遥诡计多端的打法。两人鏖战三盘,打得很激烈也很精彩,第三盘进入抢七局,徐知遥几度拿到赛点,最后靠着一个压线球锁定胜局。

赢了之后他就累成狗,整个人挂在陆笙身上,各种吐槽比赛时间持续太长,反人类。

陆笙扶着他,哭笑不得道:“抱怨,不应该是失败者的特权吗?你赢了就不要叽叽歪歪了。再说,你累你扛不住,还不是因为你平常没好好训练,体力不够好。”

“我不管,我就是累,你就是得扶着我。”

“徐知遥,你是在撒娇吗?”

“胡说……”

陆笙打趣道:“哎,小姐貌似很喜欢撒娇的男人耶?徐知遥……”

徐知遥翻了个大白眼:“闭嘴,就你话多!”

第二天的半决赛,徐知遥打得就没那么顺利了,体力毕竟是他的短板,一旦被人拿捏住,想翻身不容易。

这次比赛,T市网球队拿了一个女双冠军,一个女单亚军,一个男双亚军。总体成绩很好,体现了老牌强队的实力。

可惜的是,没能把最有分量的单打冠军收入囊中。

回去的时候,徐知遥还说:“可惜没有混双,要不然咱们能再拿个冠军。”他对于混双的自信,远远高于单打。

然而混双毕竟是网球界的“非主流”,有些赛事根本不设混双。

李卫国安慰他说:“不要急,混双冠军留着今年十月份拿吧。”

“嗯?今年十月份有什么比赛?”

陆笙碰了他一下,悄悄地说:“你傻吗?今年十月份城市运动会!你忘了?”

徐知遥拍了一下脑袋:“对,我真忘了。”

李卫国老神在在的:“城市运动会,你们这一生可能就比这一次了,一定要抓住机会,全力以赴。”

“为什么一生只能比一次?听起来好心酸。”

“因为城运会有参赛年龄限制,网球项目的话,运动员必须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

原来如此,一点儿都不神奇,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李卫国说:“回去就可以给你们报名了。徐知遥和陆笙参加混双,另外,你们俩这次杭州站的巡回赛都打得不错,应该也能分到单打预赛的名额。”

陆笙很高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杭州的比赛很可能是一次实战考核。通过考核了,才能拿到通往那个全国体育大会的入场券。

李卫国补充道:“不过,要好好打才能出线哦。”

“嗯!”

一行人上午十点左右回到省队。集合时间是下午,所以他们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陆笙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抄球拍走上训练场,徐知遥放下行李后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嗯,补个眠。

陆笙在室内训练场待了有半个多小时,然后许萌萌来了,满脸的八卦之光。陆笙就知道许萌萌有话要讲。

果然,许萌萌带来了一个劲爆的八卦:“听说过南歌吗?一个很厉害的小球员,今年才十六岁呢。来咱们省队啦!”

陆笙不想说话。

许萌萌:“你知不知道是谁介绍她进省队的?”

“谁?”

“乔晚晚,国手哦。”

陆笙想起电视上乔晚晚对南歌的照顾,顿时厌屋及乌,也不怎么待见这个乔晚晚了。真不知道堂堂国手,为何偏偏对南歌另眼相待。

身为八卦界资深会员,许萌萌还有好多料没有跟陆笙爆呢,她说:“不过,你知道吗,有一点很奇怪。虽然现在队里专门给乔晚晚聘请了独立外教,但她最开始是李教练带出来的。我听说南歌来了是和咱们一起训练的,不会自己带教练来。这就奇怪了耶,南歌是乔晚晚介绍来的,怎么不直接跟李教练呢?反而跟了连教练?”

“连教练”指的是连少清,他比李卫国年轻十岁左右,反而比李卫国更像个老人家,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的。

陆笙想了一下,南歌没有跟李卫国,可能原因在李卫国这边。最大的可能是,李卫国知道南歌和南风的关系。所以这次杭州的比赛,李卫国本来不用亲自带队去,到最后还是自告奋勇地去了,他这是在隐晦地拒绝南歌,或者说拒绝乔晚晚。

想到这里,陆笙对李卫国的好感度噌噌噌地往上涨。

聊了一会儿八卦,两人抄球拍开始对打。打了几拍之后,陆笙看到远处的大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从她们开始走进来,就吸引了绝大多数现场训练者的目光。连许萌萌都停下来了,擦着汗跑到陆笙身边,悄悄说道:“看,那就是乔晚晚!”

“我知道啊。”陆笙有点儿无奈。

乔晚晚,二十一岁,少年得志,拿过温网青少年赛的冠军。老将们退役之后,她就成为中国第一金花,也被称为“国手”,目前单打世界排名第46位,处在事业的急速上升期,许多人预期她今年的排名能升到三十位。

乔晚晚隶属于T市网球队,有着自己的固定团队,相比一般的队员,她的团队阵容堪称豪华。她总是南征北战,不是在打比赛,就是在去打比赛的路上,因此虽然是T市网球队的正式球员,却鲜在队里露面。

所以现在大家看到乔晚晚才会觉得新鲜无比。国手耶,活的!

甚至还有人掏笔记本找她要签名的,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点儿气节都没有。

乔晚晚签名很快,签名时视线并不看笔端,下巴微微抬着,看起来有一点点倨傲。

乔晚晚身高一米七五,短发,长得蛮漂亮的,身材很匀称,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采,精气神特别好。

南歌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

许萌萌努了努嘴,对陆笙说:“那个就是南歌吧?”

陆笙觉得有些无聊:“我们训练吧。”

这时,乔晚晚已经走进了训练室的正中,她环视一周,突然高声问道:“谁是陆笙?”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陆笙,陆笙顿觉压力好大。许萌萌也被目光波及,硬着头皮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晚晚看向许萌萌:“你?”

“啊?不是我,不是我!”许萌萌快哭了。乔晚晚的眼神好犀利,感觉要啃她一口似的,看起来怕怕的……

“不是她,那就是你了?”乔晚晚又看着陆笙。

“是我。”陆笙抿了抿嘴,“你有事吗?”

乔晚晚突然笑了:“没什么,只是想讨教一下。”

讨教什么?一个是WTA排名前五十的大腕,一个是刚刚才在ITF青少年赛里有了一个垫底的排名,这样的差距,就连“讨教”这种词听起来都好虚伪。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许多人开始同情陆笙,不知道她怎么就得罪了乔晚晚这尊阎王。

许萌萌悄悄对陆笙说:“要不你认个输吧……”

认输,直接承认打不过,这倒也的确是个办法。可是“我打不过你”这种话,陆笙说不出口。

她只好走进了战场。

虽然大家都同情陆笙,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看热闹,几乎所有球员都停止训练,围在了球场周围,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乔晚晚向后一抬手,南歌把已经掏出来的网球拍放在她手上。

陆笙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南歌现在这样,和香港电影里那些黑帮老大的小马仔一个德性。

乔晚晚单手举着球拍指向陆笙,气势十足:“你发球吧。”

陆笙拿起一个球,她看到乔晚晚站得稍稍靠近中线,于是蓄满力道发了个外角球。

坦白来说这个球的质量不错,颇有点儿攻其不备的意思。然而乔晚晚似乎早已经料到此球动向,移动脚步守在绝佳位置,揽到球之后大力一击。

球速又高又猛,角度刁钻,陆笙根本没能碰到球。

她有些不服气,接着打第二个球。

第二个球依旧如此。

第三个……

第四个……

不要说赢球了,她连碰到球的机会都少!

陆笙越打越急,最后一个球眼看着能抢救到,然而她跑得太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打球时摔跤很常见。可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摔得分外耻辱。

全力以赴,无可奈何。

人生最憋屈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很难过,从杭州战场上归来的喜悦,眨眼间被眼前与乔晚晚天堑鸿沟般的差距浇灭。怎么会这样,怎么差距如此大,大得她几乎看不到能弥补这差距的希望。

原来她竟如此差啊,对手的世界排名只有46,已经能把她打成丧家之犬了。

那么那些第一第二呢?会强到什么样子?

简直无法想象。

乔晚晚走了,带着她的小马仔南歌。

南歌离开时,朝着陆笙做了个鬼脸。陆笙没心情理会她。

陆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神色灰败。

乔晚晚走出训练室,有些奇怪地对南歌说:“她真的是师哥的徒弟吗?水平太一般了。”

“真的!”南歌猛点头,“晚晚姐你不知道,我哥可宝贝她了。就为了她,我哥都快跟爸爸断绝关系了!”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姑娘和家人闹僵,这种事情难免被听者镶上一些花边。乔晚晚脸色黑黑的,冷冷地哼了一声。

南歌又补了一刀:“我觉得,她和我哥不一定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哪有师父会对徒弟那么好呢,管吃管喝,买这买那。晚晚姐,你说他们会不会……”

“不会的!”乔晚晚不等南歌说完,立刻断然否定。她不想听到那种答案,即便那只是猜测。

南歌马上改口道:“要我说也不会。陆笙的水平那么烂,连我都打不过,我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肯定是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这个猜测比较符合乔晚晚的口味,她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南歌又问:“你说,她会不会找我哥告状呀?”

乔晚晚冷笑:“随便,怕她!”

南歌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笙在地上坐了好久,只是发呆,谁和她说话都不理。许萌萌有点儿担忧,把徐知遥叫来了。

徐知遥看着神色灰败的陆笙,心疼得要死。他压抑着情绪,蹲在她身边,悠悠说道:“师妹啊,你怎么还有时间坐这儿发呆呢?你很闲吗?”

陆笙转动眼珠看他。

徐知遥迎着她的目光,说:“你还记得物理课上学的速度和加速度吗?”

“嗯。”

“如果你的速度不如别人,没关系,你还有加速度啊。”

陆笙精神一振。

返回首页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