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了电话,掉转车头,向娱龙城的方向飞驰而去,嘴里却还忍不住抱怨着:“烦死了,这些人就不能不折腾吗?”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不折腾呢?
望山区是X市有名的“繁华乱世”,有着娱乐服务行业最繁荣的砵兰街,有商贸业最繁华的沙河街,也有货运最集中的港口码头,所以这个区不可避免地成了野心勃勃的人眼中的一块肥肉。经历了数年的争斗,这里被势力最大的三个犯罪集团占据——崎野帮、雷氏集团,还有潮东会。
崎野帮的龙头是九叔,靠走私的生意赚钱,控制着X市一半的码头,也包括望山区的码头货仓。
潮东会的管事人是霍东,他是X市最大的毒品商,控制了望山区百分之九十的毒品货源,赚了不少钱。近些年,警方对毒品打击力度加大,霍东的生意不好做,他见娱乐城的生意好做,也想分一杯羹。他在望山区开了几家娱乐城,其中一家还开在了安以风的娱乐城对面,黄赌毒一应俱全,生意自然红火。
被潮东会抢了生意,安以风自然不能忍,正准备找机会反击,不承想今天机会找上门了。安以风开车赶到时,双方的小弟正聚集在街上,吵吵嚷嚷,冲突一触即发。
安以风下了车,先走到人群中间,问正在极力安抚双方的阿苏:“怎么回事?”
阿苏说:“风哥,他们太不懂规矩了,豪赌强是我们的老客了,刚才脚都已经迈进我们的门槛了,硬是让他们的人给拉了出去,还说什么换个地方换个风水,没准赢得更多!”
“话不能这么说。客人听了谁的话、想去哪儿,我们也阻拦不了不是。”对面一脸假笑的小弟说道。
“你是跟谁的?”安以风问。
“晋爷。”那个小弟提起晋爷,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
“晋爷?难怪了……”晋爷在潮东会里年纪最大,开了二十几年的赌场,要钱有钱,要资历有资历,地位仅次于霍东,是潮东会在望山区的管事人,望山区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安以风退后一步,朝旁边的阿苏使了个眼色,阿苏会意,上去就是一拳,打得那人掉了一颗牙,满嘴鲜血。一看有人动手,两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厮打到了一起。
安以风的手下虽然人不多,但是有他坐镇,气势高涨,晋爷的手下自然讨不到便宜。两伙人打了不到十分钟,晋爷的手下就全都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安以风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看热闹,热闹看完了,才交代阿苏:“阿苏,刚刚是谁拉的客人?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阿苏得了令,立马找了两个人,拎起地上的一个人往巷子深处走去。很快,巷子里便有哀号声和求饶声传来,后来变成惨叫声,最后便没有了声音。
安以风在巷子口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两口,觉得没劲,又扔进了垃圾箱里。
没一会儿,阿苏过来复命,说:“风哥,事情已经办完了,给留了一口气。”
“嗯。”
阿苏凑到他耳边,又说:“我刚刚收到消息,晋爷在到处打电话叫人,估计是要来找我们算账。”
“动作这么慢?我都等他半天了!”安以风不满意地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刚好饿了,我们先去陈记茶餐厅吃点儿东西,边吃边等。”
“那我们带多少人去?”
“我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人?”阿苏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安以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走吧,陈记的虾饺那么贵,人多了我可请不起。”
阿苏还是有些害怕,试探着问道:“风哥,要不我给晨哥打个电话吧?多请他一个,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阿苏,你跟我多久了?”
“半年了。”阿苏答道。
“哦,半年,你还没见过我砍人吧?”
阿苏急忙点头。他早就听说安以风是这个区最能打的,但是安以风这个人脾气挺好的,遇事很少生气,脸上总是挂着随性的笑容,即便生气了,也是让别人动手,自己极少动手打人。此刻听安以风的意思,他打算出手了,阿苏有点儿期待,也忘了害怕,跟着安以风去了陈记茶餐厅。
时值午后,茶餐厅的生意不错,老板娘一见是常客来了,热情地招呼:“阿风,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还要吃虾饺吗?”
“对,先来六笼。”安以风对老板娘的态度非常客气,“陈姨,一会儿可能有人要来找我麻烦,你把贵重的摆设都收一收,砸坏了我可赔不起。”
“啊?用不用我打电话报警啊?”
“好主意!”安以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会儿你看见他们进门就打电话。你不是跟于警官很熟吗?他肯定会管的。”
“好、好,我一定打电话找他。你也要小心点儿。”老板娘连连点头,温柔的眉眼中流露出的不只有害怕,更多的是关切,就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关心,“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蒸虾饺,马上就来。”
“谢谢陈姨。今天不管打坏多少东西,我都赔你双倍。”
“东西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人没事。”
安以风笑着点头,说了句:“放心吧,好人不长命,像我这种祸害,能活一千年呢。”
“你这孩子,净说些胡话。”老板娘摇摇头,忍不住劝道,“阿风,以后还是少惹些事吧。”
见安以风配合地点了头,老板娘匆匆去了后厨安排蒸虾饺。虾饺很快就端了上来,散发着鲜甜的香气,安以风顿时觉得饿了,一口气吃了三笼虾饺。阿苏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一笼虾饺都没吃完,晋爷便领着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茶餐厅的门外,原本就狭窄的街道忽然间挤进了这么多人,更显得逼仄了。
茶餐厅里的几桌客人见情况不对,急忙结账跑了。
晋爷带着十几个人进了茶餐厅,昏黄的吊灯照在晋爷的脸上,更加深了他眼角沟壑般的皱纹,凸显出他一身的暴戾之气。他带来的手下也是各个高壮,目露凶光,一副剑拔弩张之势。相比之下,安以风反倒一派悠然自得,满脸享受下午茶的愉快表情。
“晋爷,这么巧,你也来吃虾饺吗?”安以风热情地招呼了一声,继续吃。
“少废话,安以风,你既然认识我,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晋爷坐在安以风的对面,点燃一支烟,满脸皱纹堆积在一起,一说话更显老态。
“当然知道,你的手下不懂规矩,抢我的生意,我帮你教训了他。
你是来赔礼道歉,外加感谢我帮你教手下的,是吧?”
“没毛的兔崽子,跟我叫号是吧!我的手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安以风放下筷子,往椅子背上一靠,抖了一下风衣,无所谓地道:“晋爷,你年纪这么大了,眼睛和脑子都不太好使了,手下都教不好。
我们的场子在一条街上,也算是邻居,我帮你教训教训手下也是应该的。”
“安以风,你!”晋爷拍着桌子站起来,吹胡子瞪眼,简直恨得牙根痒痒,“我本来想给雷让点儿面子,给你留条命,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了!”
安以风忽然笑了,好像听到了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缓缓地道:“你要我的命?凭什么?就凭你带的这些废人,还是凭你这老胳膊老腿?”
晋爷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忍下没发作,大声道:“小子,我早就听说你能打,可你再能打,也就是一双手脚,能挡得住这几十把刀吗?你就别硬撑了,现在给我倒杯茶、认个错,我看在雷让的面子上留你一条命。”
安以风看了看手表,缓缓地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几口,吞云吐雾间眯起眼睛看着晋爷:“晋爷,我敬你年长,就不打你了。你要是真想要我的命,就回去找霍东,让他带人来吧。”
“行啊,你小子真有胆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晋爷看出他不想和谈,也不忍了,对后面的手下做了个“打”的手势,伸手就要掀桌子。谁知他的手刚碰到桌子,安以风的腿就猛地踢了过来,他连安以风的动作都没看清,就感觉腹部剧痛,整个人重重地跌了出去。他的腰椎正好撞到了桌角,下肢瞬间麻痹,再也爬不起来了。
然后,他就半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安以风一个个地打倒在地。他以前确实听说过安以风身手好,今天带来的人都是潮东会里厉害的打手,没想到这些人在安以风面前就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一样,任安以风踢来踹去,就算手拿砍刀都占不到一点儿便宜,反倒被安以风夺了刀。
转瞬间,茶餐厅里的一批打手倒下了,外面的人冲进来正准备狂砍,就听安以风淡淡地问阿苏:“警察到哪儿了?”
阿苏向来反应机敏,听他如此问,便大声喊道:“风哥,你看,警察到门口了。”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安以风趁机拉着阿苏从茶餐厅的窗户跳了出去,穿过后面的一条窄街,骑上他早已准备好的摩托车离开了。晋爷的打手们以为上当了,拿着砍刀就追了出去,谁知刚追了半条街,就看见一队警车开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带队来抓人的并不是于警官,而是有组织罪案调查科的高级督察姚觐。他是出了名的作风凌厉,一见数十人拿着砍刀冲出茶餐厅,而餐厅里又有很多人受伤,二话不说,直接把没受伤的人带去警局,受伤的人送去医院。
晋爷自然不敢说自己是去砍人的,只能说自己去茶餐厅吃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缘无故就有人来砍他,把他打成了重伤。
最后,有些人出面担了罪,晋爷和其他的打手就没事了。
阿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心崇拜地看着身边优哉游哉地看海景的安以风:“风哥,这次晋爷可真是栽得够惨的!”
“你最近多留意些风声。我动了晋爷,霍东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明白,我一定多留意。”阿苏有些不解地问道,“风哥,雷哥不是想转型做正当生意吗?怎么还让我们打打杀杀、争来夺去的?”
“雷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偏门,哪儿有那么容易转型?想要彻底洗白雷氏,还需要很长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自然不能丢了地盘,丢了势力……鱼和熊掌,他要兼得。”安以风拿出一根烟,叼在嘴边说,“所以他把晨哥放在明处,替他做生意、谈理想,把我放在暗处,为他拔掉眼中钉、肉中刺。”
“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明白雷哥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把这么多夜总会都给你管了——你是真的很厉害,晋爷都栽在你手里了!”
安以风望望碧蓝的天空和开阔的海面,说:“你错了,他一向不喜欢我。”
“不会吧?”
很多人以为雷让重用他,所以扶他上位,让他成为砵兰街上最厉害的人。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雷让真的在意他,就不会把他当成一件杀人的利器,砍向对手的要害之处。
再锋利的剑,出了鞘,也必定与人刀锋相碰,遍体鳞伤。
面对阿苏难以置信的目光,安以风笑了笑,故意调笑道:“你没看出来吗?他喜欢的是晨哥。”
“……”
阿苏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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