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已成,天色大亮,他终于看到了新一天的太阳。
应熙二十五年,秋。
南玉第一次随父亲邕州节度使南远山回京述职,住在城南的宅子里。
京城不比邕州,气候寒冷干燥。
这是她第三次受了风寒窝在室内昏睡,“好像是和京城这边的气候不对付,真希望可以赶快回邕州”,临睡前南玉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
再醒来已是两日后了。
径直起身推开窗,呼啸的冷风立刻让她眯起了双眼,“真好啊,又回来了,”她直直地望着窗外,“现在是哪一年呢?下面的日子可真难过啊,永远都是黑色的,哪里都是黑色的,”南玉想道。
她低头,看到身上果真多了一个石榴玉佩,心下了然,“是老师将我换回到人间了。”
不知道在无间地狱孤身飘荡了多久,她在黑暗中看到了曾经的老师李愿,师徒二人再次见面已是相顾无言,老师怎么老了这么多,南玉刚想开口,却被嗓子传来的灼烧般疼痛提醒着,她的嗓子已经坏了,在那场夺去她生命的大火里,被烟熏坏了。
李愿也发现了她,将在黑暗中散发着一丝微光的玉佩塞到她手里,轻轻拍了拍南玉的肩膀,等到她再醒来就已回到人间。
南玉久久无言,径直站在窗口,直到月上树梢,她才简单梳洗了一番。
看着镜前的自己,是十岁的模样,脸部线条柔和,嘴唇微嘟,因连续两日没有饮水有些干燥起皮,眼神却很违和,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古井无波。
看到南玉的屋内点起灯,侍女香茹赶忙跑进来,说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叫夫人,然后小厨房给你做点吃食。”
“香茹?”南玉看着她,香茹比南玉年纪稍长,从小一起长大,是厨娘杨婶的独女,一家人都在南家干活。
南玉看着她此刻豆蔻年华的容貌,脑海中却不断回忆起前世的种种。
自从全家被流放至北境青州,自己被当地的一个土豪劣绅看上,欲强纳为妾,这一年南玉正值二八年华,而这劣绅已经年逾五十,自己说什么都不肯同意。
去报官更是徒劳,当地官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南家是得罪东厂的人而流放来的,何必为了他们去触霉头呢?
最后是香茹决定代替南玉出嫁,谁知那土豪劣绅竟在婚后将香茹虐打至死,一卷草席运到乱葬岗。
彼时的南玉听闻此事后已是几日后,去乱葬岗的尸体中一具一具翻找香茹,找到的时候她看到香茹的尸身上满是伤痕,有的地方更是深可见骨。
她抱着尸体枯坐至天亮,最后当掉身上最后一件首饰给香茹下葬。
大概是吸入了尸气的缘故,也或许是忧思过重,自从香茹死后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动辄便头痛欲裂。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她不愿再去回想,此时母亲薛婉走来。
薛婉面若银盘,一双凤眼不怒自威,她是南远山的嫡妻,自二人结发为夫妻后,南远山从未纳妾,只育有一女,就是南玉。
“平真,你身体可好些了?”薛婉问道。
南玉,字平真。
“娘,我已经好多了,都能下床活动了,”南玉笑着答到,扑到了薛婉身上。
薛婉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拉着手嘱托了很多,“还和以前一样爱唠叨,为什么以前不觉得娘这么关心我呢?”南玉想着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薛婉拿起帕子擦掉南玉的两颊上的眼泪。
“没什么,娘,我就是生病太久了,现在病好了很开心。”南玉想笑着说,却露出了比哭泣还悲伤的笑容。
母女二人又是一阵聊天,香茹端着鸡汤进来,薛婉看夜深了才念念不舍离开南玉的房子,叮嘱道让香茹看着南玉喝完了再休息。
南玉接过碗来,放到桌子上,却起身拉过香茹走到自己的首饰盒前,拿起了其中一对珍珠葫芦掐丝耳坠递到她手里,说道“香茹姐,今年你生辰我忘记送你礼物了,这耳坠你收着,我看珍珠衬你。”
“小姐,这耳坠太贵重了,奴婢收不起,”香茹推脱道。
南玉知道香茹喜欢珍珠,便说道,“我让你收你就收着,你不收我就不喝鸡汤了,”她佯装生气,走回桌前,别过头不看她。
“好小姐,你都病多久了,鸡汤趁着热喝,奴婢收下了,谢谢你,”香茹见状只好将耳坠收进贴身荷包里,走了过来。
南玉见香茹还站在旁边,知道她要看到自己喝完才放心,三两口喝完,香茹才放心离去。
昏昏夜色,南玉半靠在床帏上,陷入了沉思,“现在应该是应熙二十五年,老师付出这么大代价将我换回人间是要我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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