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刃沉默站起,转身就走,片刻从厨房走出来,看着亚瑟冷冷地“盐贵。”沉默一下,把手里一把盐撒到亚瑟米饭里,“最后一口了。”
亚瑟抿着粉红小舌头,一口把盐吃光。
隋刃干咳一声,抚额。
临走,犹豫一下,还是把自己的钱包连同钥匙拍桌上“备用钥匙,饿了出去买。”
呜别把我房子啃了
亚瑟一声叫“你啥时候回来”
隋刃咳,“晚上。”
亚瑟呢喃,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小龟已快饿晕“我我公小娜也饿了,你记得给它买小龟专用粮。”
隋刃闭闭眼睛。
“咣”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午后阳光强烈,巨大的落地窗,暗红的办公桌,一个高大的身影负手静静站在窗前,很久很久,午后刺眼的光在他黑色的身影周边映出一道暗轮。
他静静立着,一动不动。
顾延乔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稍显落寞的身影。
“不回家么”顾延乔走过去,和他并肩站一起。
林葛然沉默一会儿,“晚上再回去。”
顾延乔笑笑,“你最近沉默很多啊。”
林葛然笑了,侧头看看他,微微带了点讽刺,“来找我这大中午的,百忙的顾医生所为何事啊”
顾延乔笑笑,没有回答,自从隋刃来后他们两人说话总是不到几句就因为隋刃剑拔弩张了。
林葛然微微眯起眼睛,机警地“曲华那小子一上午没影子,不是又去找你告状了吧”
顾延乔干咳一声,语重心长“我说老林啊,那是你亲儿子。”
林葛然“呵呵”笑了一下,知道他还有话说,就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延乔皱眉,再忍不了,“他生日你给他戴手铐你也别怪人家曲华所谓的什么告状我只问你,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在亲生儿子生日这天,还让他戴着关押罪犯才用的手铐你把他当成保镖,逼得他自己去打苦工养活自己我亲子鉴定也给你们做过了那真的是你亲生儿子你到底还想怎样还想怎么对他”
林葛然背影一僵,负在背后的双手攥的紧了又紧,过了很久才冷笑一声,“我没说他不亲啊。”
顾延乔继续吼“那你还”
顾延乔猛然回头,双眼紧盯着顾延乔冷声开口截断,血红的眼中似乎迸出火光,“你只说他是我亲生儿子那你知道他都怎么对我的吗自从回到这个家,不管我问什么,他都给我沉默、沉默、沉默他的经历,他的想法,他在敌营的一切,甚至他这些年是不是在怨我,恨我心是不是已归向堕天那个路西华你又知道什么”说完他大步走到桌子前,猛地敲开电脑,手重重指着屏幕,大吼“这些天你一次又一次来找我,让我对他好点再好点可是你看看,他又是怎么表现的他对我的孝心他的忠诚有过吗”
屏幕里,是半夜隋刃一次一次翻墙而出的录像。
顾延乔僵在原地,二人沉默的对视。
林葛然胸膛起伏几下,哑声开口“你知道我最近又查到了什么吗路西华就是小夕的那个初恋。”
顾延乔彻底僵住,“老林”
林葛然笑了,慢慢垂下视线,“昨天,有一个金发的年轻人神出鬼没地闯进家,打伤林立,迷晕了所有警卫,林刃掩护着我,和他对打了很久,我本来开始相信他了,但是最后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他亲口对那个人说,他没有与堕天为敌,他还是堕天的人。”
顾延乔沉默一会儿,“可你想过没有,那可能是箫儿的权宜之计,他在骗那个人。”
林葛然冷笑一声,“我当然想过,可他当时确实在我们有利的情况下真正放走了那个人而且”
顾延乔皱眉,“而且什么”
林葛然沉默一会儿,面无表情“罢了。”
顾延乔气急,“你又是这样话又说到一半和你那儿子又什么区别”
“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大老爷们儿的有什么不能说”林葛然怒了,低吼,胸膛起伏两下,终是直接把他听到的那句话原封未动重复出来“那个人对林刃说,很好,我来替你干爸试探你,想你也不会忘记他老人家,你向来很孝敬他,还常常给他搓背洗脚”
顾延乔睁大眼,眨眼,再眨眼,“干干爸”
林葛然铁青着脸。
顾延乔再眨眼,“你是说咱箫儿还有干爸”
林葛然阴沉着脸,郑重点头,“而且,还常常给他那个爸搓背洗脚”他沉默一会儿,酸声酸气,“他,连脸都没给我洗过”
顾延乔“噗”一声笑出来,看到林葛然阴沉的脸看向他,忙移开视线,咳嗽几下,漫不经心安慰几句“也许还是权宜之计啊”忽然抬起头,愣愣看了一会儿林葛然,说了一句让林葛然想直接闭目而去的话,“不过,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像吃醋了”
他顺着码头走,向那夜的琴靠近,踩着干燥的地面,在玻璃店橱窗前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下,静静凝视。
午后刺眼的光反射进巨大的落地橱窗,透明玻璃里,那把小提琴还在,将刺眼吸收进琴身,周身仍散着象牙白的柔光,轻柔,却依旧锋利潇洒。
隋刃漆黑的眼睛里第一次涌起波澜,微微弯起。
他,还是来了。
像车手看到最爱的车,像酒鬼看到最爱的酒,像球迷看到最爱的球,他,本是琴师呀。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周身雪白的琴,甚至,每一条弦都是雪白的,琴身更是像凝固的冰。
雪白,却并不刺眼。
暗色的象牙白呀。
漆黑的视线在雪弦上静静移动,右手手指也在跟着无意识地轻微颤动。
e弦,高把位,光明。
a弦,温润清雅,柔,美。
d弦,高把位,和润,木,水。
g弦,深,平,沉
老婆婆就是在这时看到他的,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站在阳光下,与琴仿佛成为一幅画。
她不忍心打破。
男孩看了很久,也没有进来。
老婆婆沉默了很久,也没有说话。
她笑了,拿起藤椅旁的老花镜,这才看清,他穿一件纯黑的旧衣服,一双旧靴,还背着一个陈旧的开了一角的旅行包,面色苍白,眉目如画。
老婆婆愣住了,“这难道是个流浪过的孩子”竟忽然是这样的感觉啊。
看了很久了啊,也不进来呢。
她起身,走到门口,褐红色的暗毛衣透着暖暖的阳光,朝着橱窗旁清瘦的男孩招手“进来吧。”
男孩静静看向门口的她,似乎愣住了,静静站在原地,忽然弯了眼睛,垂下视线沉默一下,紧了紧肩上的背包,走进屋里。
“您好。”他弯了弯身子。
老婆婆笑了,“你喜欢琴”
男孩点点头,看上去很年轻,纯黑的眼眸却很深邃,好像已历尽了沧桑,他露出清澈干净的笑容,视线慢慢转向橱窗里的那把琴,“我喜欢这把琴。”
老婆婆心情很好“你很有眼光,这把琴是店里最好的,是杰尔古德九七年在英国展览会上设计的,珍藏品。”
男生看到老人脸上自豪的神色,也弯了眼睛,“嗯,是很棒。”
他微微垂下视线,英国啊那是他第一个流浪的地方。
他温柔地看它“这把需要七万元可以买下吗”
老婆婆沉默了,“你怎么知道”
男生笑了,指指那把琴,琴下有一个淡蓝色的卡片,印着价格。
老婆婆沉默了,曾经的她,本不会卖它的,现在的话。
遇到有缘的人,就托付给他吧,不过,他能够买下吗
老人沉思一下,“我可以便宜点”
男生摇摇头,“这是您的收藏品吧。”
老人又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男生指指琴盒上浅金色的标识,这是提琴收藏界才知道的一种收藏品标识,“收藏品,是不容贱卖的。”
价值,是它的托付。
这是只有古老的收藏家才知道的箴言。
老人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沉默了一下,“我叫林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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