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越来越大。
他微微眯起眼睛,重复,“说,怎么回事。”
隋刃沉默。
只有雨声。
心口有股隐隐的空气在汇集,汇集。
林葛然深吸口气,忽然听到隋刃低低的声音,“对不起。”
林立早已气到爆,原地呆了几秒,从雨伞里冲出来,直接冲到隋刃面前重重踹了他一脚,气红了双眼,“你混蛋我最后一天假期我的轮胎”他紧紧瞪着隋刃几秒,胸膛起伏,起伏,忽然弯下腰,边大喊边拾起地上的泥,重重向隋刃的头上扔去,“我爸给我买的生日轮胎我最爱的轮胎你把它毁了你你有不满冲我来啊你把它毁了你为什么要把它毁了再也修不好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它毁了说说啊你为什么把它毁了为什么毁了它”
隋刃被踹的后退一步,退到了泥坑里,他仍是呆呆站着,头上脸上被扔了泥巴,顺着脖颈往下淌。
热浪,开始滚滚袭来。
背脊开始摇晃,隋刃努力站好。
林葛然深吸口气,伸手抓住暴跳的林立,看着隋刃,微微眯起眼睛,“你。”
车里的李天飞忽然开口“林伯父还有个事不知道当不当说,我听立说过他门禁九点的,但是林刃,我们很晚离开时他才回来,比您的门禁晚了很久,我本来不想说”
林葛然怔了一下,看向隋刃,隋刃沉默。
雨,越下越大。
林葛然沉默一会儿,一字一顿,“我从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的人。”
隋刃静静看着他。
雨帘里,父亲的眼睛忽然变得冷漠,冷漠,连带着他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他忽然开口,“说,车胎,你为什么这么做。”
隋刃静静听着,微垂下视线沉默,忽然,他轻轻笑了一下,“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
静默。
旁边的车里,没了声音。
林立,没了声音。
父亲,没了声音。
没了声音。
终于安静了。
隋刃侧头,语言和语言,总是相似的。
我记得,妈妈走的那天,你对我说过爸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脆弱不气了啊不气了不哭了
就像你说过,箫儿的生日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不会放开我的手。
就像你在我回家那天,取了我的头发,去做鉴定了。
越来越昏沉,高烧的身子,终于支持不了高烧的灵魂,滚烫的头颅,似乎有什么,恶魔一样的,在挣扎出世了。
扭动的,混乱的。
站在漫天的热浪里,隋刃这么想着。
爸爸。
直到临走那天,你还说一直陪我到底的。
你说不管什么距离,都没关系的。
你说一百千万个公里,再加一千也没关系的。
你说你一直在的。
我吃人肉的时候,我在想,你在哪里呢我饿的要疯了,看他扭曲的手指,我害怕的。
我被那个人折磨的时候,我在想,你在哪里呢我的肺要炸开了,我的胸膛被抛开了。
我的朋友死了,我回来了,我在想,你在哪里呢
就像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不管我。
泥巴,顺着眼睛流下,他抬起头,擦了下眼睛,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父亲,笑了,“我的生日,你为什么要送他礼物呢,所以,我要毁了它。还有你知道吗毁轮胎,就像,杀人一样简单。”
轻巧地,坚决地。
身体,无声地翻飞在雨里。
白色的雾,远处的麦田。
可以,这么解释么
只有这样,可以解释的通吧。
是你也会信的吧。
林葛然赤红了双眼,看着翻飞进麦田河沟里的隋刃,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尖叫,他呆了片刻,收回脚。
过了很久,望着摔进泥沟里的隋刃,他哑然开口“你,本就不配过生日。”
隋刃静静站起,看到父亲的背影,冷漠的声音,“自己把车运回去,不会再有任何人帮你。如果你想,你,可以不再回来。”他忽然停下脚步,侧头,淡淡地“我的家,已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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