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答,驾驶座的元蒲侧头笑了笑,“我吃不下。”
没人吃游离买的早餐,他只好耸耸肩,拍了拍后座还在抽噎的李大海肩膀,然后自己想着把早餐解决掉,忽然手中空了大半。
李大海左手拿着饼,最终决定还是先喝杯右手的豆浆。
“停车。”后座的隋刃忽然淡淡道。
元蒲把车停下,清晨昏暗的江边街道,一个小姑娘静静蹲着,她面前的地上摆满了鲜花。
隋刃走下车,慢慢走到小姑娘面前。
小女孩抬起头,隋刃蹲下身子,垂着视线,看着面前地上的鲜花。
女孩的小脸被清晨的凉风吹的有些红,她笑了,声音清脆,像溪谷的清水,“哥哥,你买花吗”
隋刃沉默一下,看着地上盛开的粉白色花。
“这是樱花。”小女孩微抿起嘴角,弯起眼睛,“初冬的樱花,花语是生命,等你回来。”
生命等你回来。
隋刃垂着视线,沉默。
小女孩眨着眼睛,看着他,“哥哥不开心吗”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一瞬朱红。
是啊,我很久,不知道开心的滋味了。
小女孩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朱红的梅骨朵。
她笑了笑,捡起它,“梅花,我们的国花,花语是坚强。”
“坚强”隋刃轻轻道。
小女孩托着它的枝干,“它是花,但它在冬天开。”
“而且开的更艳更美。”
“冷我倒猜,它喜欢这样。”
“它坚强,樱花开七天,它有时开一个冬。”
“别看它现在不开,你把它放水里,它忽然就开了,它开的久,它不再败。”
隋刃捧着很多鲜花回到车里,顿时,车里香气扑鼻,把游离的葱油饼味道冲个干净。
元蒲咳了咳,看着面无表情的隋刃小心翼翼捧着一大束花,忽然觉着自己这表弟难以言状的呆萌。
他再咳咳,“你买下花”
隋刃捧着花,沉默一会儿,“我买下。”
车内忽然一阵巨咳。
李大海倒是沉默一下,“你送给谁”
隋刃沉默。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每朵花的花根,都扎着红绳,本是鲜艳而寒冷,被晨光照耀,他摸了摸,散出暖。
他试着想把花放在心口,像是想温暖早已冰冻的心,却最终只是僵硬地捧着。
他沉默地捧着鲜花,侧头望着清晨的车窗,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阳光在远方浅蓝的天际慢慢聚拢。
医院,游离一马当先开着路,在进入病房时忽然愣一下,然后转身向回走。
隋刃捧着花,看到往自己这边走的游离愣住了,游离看到他,竟猛走几步过来,少有的抓着他胳膊,就向外拉。
隋刃站定身子,微微皱眉,“怎么了。”
游离喘口气,“你爸,在里头呢,脸黑的吓人,我们先走吧”
隋刃沉默一下,低头怔怔看着手中的花,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走。”
他不再说话,向病房走去。
游离和元蒲怔怔站在原地,看着隋刃渐渐走远。
游离忽然叹口气,元蒲沉默一会儿,拍了拍游离肩膀,微弯起嘴角,“没事的,走吧。”
李大海喝完豆浆,也叹口气。
游离侧着头,“你叹什么气。”
李大海抽噎一下,“我能喝豆浆,吃饼,桑子吃不了。”
游离沉默一会儿,拍拍他肩,“没事,他植物人,喝水也能发芽。”
元蒲巨咳,扶扶金丝眼镜框,这太能安慰人了。
游离看着他,“你戴着眼镜”我不记得你近视呀
元蒲沉默一会儿,扶扶镜框,“我戴着。”
游离巨咳。
元蒲看他咳得实在厉害,沉默地扶扶镜框,“这个,没度数的。”
游离,“那你戴个啥”
他慢慢皱起眉。
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深刻的原因
元蒲先轻轻叹口气,沉默很久,拢拢衣领,“你没觉着我戴着眼镜看上去更英俊斯文一些”
游离窒息,然后眼前一阵发黑。
忽然一声巨响,一个黑影斜着飞出来。
桑子妈睁大眼而出,心里想着,人家生的孩子怎么就那么结实呢。
果然,飞出来的隋刃很坚强地站起来。
可惜,手中的鲜花,撒了一地。
他摊着手,低头看撒了一地的鲜花。
他蹲下来,伸手去拾。
然后拾花的手被踹到,林葛然踩着花,铁青着脸,“我再问一次,我临走说过什么”
隋刃沉默很久,哑声道“你踢我,别踩花。”
林葛然低头,看着满地的鲜花,他忽然闭上眼,我的娃诶,花是给死人的,你想干嘛,你真想气死我吗
然后,隋刃又飞了。
“你给他送花”
隋刃冷静地“他是植物人,所以我送花。”
此话一出,瞬间静谧,医院走廊虽已站满了人,却已哑然无声。
元蒲自豪地我表弟
静静抚额,好个表弟。
他低着头,忽然怔住,他忽然明白了隋刃的意思。
花开了,他就会醒来。
他们,会一起开。
他垂下视线,看着满地的碎花,像在看一场满目疮痍的繁华。
隋刃不再站起,他坐在地上,坐在已被踏碎的花瓣里,微微眯着漆黑的双眼,他说,“你临走时说,跪到他醒来。”
他忽然笑了,他忽然弓起身子,揉着胸口,揉着上面的大脚印,越揉越快,越揉越红,忽然冷声吼“我跪着他就能醒来吗”
他仰起头,血红的双眼,“他能吗”
林葛然大吼,“你杀了人就不觉着愧疚吗”
隋刃沉默地看着他,忽然笑起来,他轻轻说“我不觉着。”
狂风,骤雨。
再没人能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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