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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出院回到家睡的第一晚。
隋刃一觉醒来,耳聪目明。
他听到很久没听到的窗外的鸟鸣。
他听到北风呼呼吹,冰雹打在窗子上的哒哒声。
他睁开眼睛,在昏暗的晨光里,静静听了一会儿。
呼吸平稳,心口不痛了,却空落落。
他起床,环视自己在林家的小房间,他认真地看每个地方,天花板,地板,墙壁,窗子,衣柜,桌子,床。
他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他打开衣柜,找到一件黑上衣穿好,转身去洗漱。
衣柜最底层,放着一把黏合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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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
早饭时间。
林葛然罕见的话多。
可惜,除了林远外,曲华不怎么理他,连林立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立儿。”
林立默。
林葛然只得再咳嗽一声,“…立儿?”
“爸?”
“想什么呢?”林葛然故作关心地问。
林立视线若有若无从后边站岗的隋刃身上扫过,“…没。发呆而已。”
一顿饭,食不下味。
林葛然吃的很慢,林胡崇打着哈哈下了楼。
林葛然站起来,“爸?这么早起?”
林胡崇穿了个小马褂,很帅,他背着手往餐桌走,路过隋刃,忽然踉跄了一下,负手的隋刃伸手扶住他。
老头红了脸,半晌,“…谢谢啊。”
隋刃呆,顿时扶着的手后撤了。
老头似乎有点意犹未尽,他叹气,继续走。
林葛然给他拉凳子,老头坐下,剥咸鸭蛋,忽然,停住了。
他看向隋刃,明显在问林葛然,“为什么不让他坐?”
林葛然呆了一下,“…他,他是保镖。”
“他不是你儿子吗?”
林葛然额头冒汗,他忽然搞不懂父亲这是怎么了,难道被隋刃喂了迷魂药?
游离微微弯起嘴角,胳膊撞隋刃,“去坐。”
隋刃慢慢垂了视线,走了过去。
林远喝粥的动作缓下,他慢慢直起身子。
林葛然尴尬极了,抬头看隋刃,有点冒火,“这儿没你的位置。”隋刃举刀对着林远的样子,他想,他大概忘不掉了。
“砰!”老头一巴掌拍了桌子。
隋刃看向林胡崇,“爷爷,您吃吧,我早晨在自己房间吃过了。我习惯训练前吃饭。”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隋刃第一次叫老头爷爷。
隋刃过来,并不是要坐这里,他只是给林葛然解围。
林葛然沉默下来。
老头眼眶一热,拍桌子,“你坐下!坐这儿陪我吃!”
隋刃弯了弯身子,“刃有职责在身。”他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老头低头喝粥,忽然眼里啪嗒啪嗒掉了泪,“上次,我误会他了,误会他拿的,在这里,我向林刃道歉!”
一句话,大家又愣。
老头抿嘴沉默,“我…我找到丢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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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雪,鹅毛大雪,这让林葛然总想起窦娥。
他忽然莫名烦躁,他抽着烟,“妈的…”
曲华斜眼瞅他,默不作声。
林葛然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一个个的,拍默片呢?你也跟林刃学,当个哑巴?”
曲华慢悠悠,“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们一个个,都想为他抱冤是吧?都觉着我错了,我狠心,是吧?”林葛然声音忽然变大。
“您心里的想法,只有您自己知道。”曲华看着面前这场大雪,“他没让你道歉。”
“我为什么道歉?他进我书房偷路西华的录像是真,他为了把琴拿刀对准远儿是真!”林葛然气急反笑,“你记好,曲华,我不会对那样一个残忍的人道歉,永远不会!”
“好。我记住这句话。”曲华笑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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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
游离晾衣服,晾他的蓝色内裤。
视线里忽然多了双黑靴子。
他看到隋刃。
游离愣住,讲真,他现在有点怕见到隋刃,早上早训都避开他,他咳嗽,转了个圈,去另一个角落晾内裤。
隋刃忽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内裤。
游离:“…?放、放手。”
隋刃低头看盆里游离的纯蓝四角内裤,“…你昨天让我喝的什么?”
“八…八二年拉菲。”
隋刃沉默一会儿,视线还是默默盯着游离盆里的内裤,“…我好了。”
游离:“…”
“我感觉很好。”
游离也看内裤,“嗯。那很好。”
隋刃,“…他呢?”
游离继续看内裤,“也很好。”
隋刃伸手,帮游离把盆里的内裤的水拧干,他做完了又站在那儿,过了会儿,他点点头,转身,迈腿。
“什么时候走?”游离终于开口。
隋刃背对着他。
“他根本不在乎你。”游离微微眯起眼睛,“你离开,他无所谓。”
隋刃沉默,“一个月,再给我一个月。”
“为什么还要等?”游离眼睛有点发红,“这样的对待,你习惯了?别让我瞧不起你,隋刃。”
隋刃背对着他,他沉默了很久。
“一个月后,是他的生日。让我给他过个生日,很久,我很久没陪他过了。”隋刃轻轻道。
“…你不恨他?”游离牙根发酸,“隋刃。你是圣母吗?他有两个——”游离忽然闭上嘴。
他有两个儿子,他有他们陪着过生日,他在意你陪他过?
他把这句咽下。
“他是我父亲。”隋刃僵着后背,“我。”
他没再说下去。
他不想再回忆。
回国,陪着父亲为他过一个生日,这个梦,他梦了很多年。
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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