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灯。孤零零一个白织灯晃晃悠悠,墙壁刺眼。
卫生间门边有个桶,里头有两个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衣服,带血,还没来及洗。卫生间的水龙头锈迹斑斑关不紧,滴答,滴答。
桌子上放着几张纸,上面是几行写写划划的…金刚经。
这就是全部了。
林葛然往窗外看,天已全黑。
窗外零星灯火,很远的地方是铁轨。
原来,这个房间,孤寂入骨。
他彻底沉默下来,他关上灯,躺到了那张行军床上。
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念经: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说法者,无法可说。
四月一日,初春,愚人。
冬天已逝,春日将至。
他,一夜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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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金川,夺龙脊。
四月一日,大吉。
先头队伍已经就位,外围有连战花红提供的部队,龙脊金四爷最后的基地,如一个铁桶,已被团团包围。
保险柜里的所有材料都已被隋刃替换,他的心腹,都已被一一设局除掉。
阿汾已死,他身边,再无一个兄弟。
可笑,他本就无兄弟。
金四爷睁着血红的眼睛,决定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他在通道里到处设置了炸弹,身上也缠满火线。
隋刃已经先行过去,江边,金飞做最后的部署。
“兄弟们!”他刚开了个头,就被一个老头拦住,金飞被拦的一个趔趄,定睛去看,竟然是…林葛然?
“你…”他刚起了个头。
林葛然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你骗我!林箫到底去哪儿了!你给我说!”
金飞眼也不眨,看着林葛然满头的灰白头发,神奇地直吁气,“我…我说过了啊…”
林葛然握紧,金飞差点被勒的背过气,他再三忍,还是把他手给打飞,“过分了啊!你以为我是你儿子啊…也要忍你?”
林葛然喘粗气,瞪着金飞。
金飞也瞪着林葛然,他已经忍他很久了,儿子走了,竟然还有心情给头发染个奶奶灰。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金飞瞳孔微缩,掉头就走,又被林葛然拦住去路。
金飞不耐烦,他闭上眼,“可以请你离开吗?堕天岛的经纬度我不知道,你只能自己查!”
“你现在去哪儿?”林葛然像个狗皮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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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通道被那杂碎堵住了。”西风探路,被灰扬了一脸。
隋刃低头看原。
原蹲着,不言不语,看着地上的十三根线。
花红正在接电话,嗯了几声,转头向他们走来,“不妙,小川佐一那边的消息,他们刚刚查到,金川年轻时当过爆破手。”
西风喃喃,“难道,他要破罐子破摔…”
隋刃看了原一眼,微微一笑,“没事,师兄就是干这行的。”
文森特-原,堕天花修罗名下一号爆破兼拆弹手。
很明显,原能感觉到这是一顶高帽。
他没有轻敌,爆破这一行,不是看谁娴熟,而是看谁经验更多。
与金川比,他太年轻。他见的还太少。
“你们…后退。”他的话闷在头盔里,“退到东三口。”
所有人后退,隋刃没有。
“你在浪费时间。”原沉默开口。
“没见过?”隋刃也蹲下来。
很明显,金川已经觉察,并做好了困兽之斗的准备,再差,于金川,也只是同归于尽。可是他们输不起。
面前,十三根同样纯黑的线。
或真或假,连接不同通道。
动任何一条,炸掉的都可能是他们脚下正踩的土地。
“我说了,你带他们到东三口,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原好不容易拆了三根。
隋刃不动。
原头盔里已经冒汗了,他微怒,“你…”
隋刃轻轻一笑,忽然伸开手掌,手中是一个“金贼”。
“这是…”原瞳孔微缩。
隋刃眨眨眼,看着金贼飞走,“它可以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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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抱着炸弹,静坐。
监视器里隋刃的脸,苍白的透明。
果然,是你。
金川忽然狞笑,这片龙脊既然不属于自己,便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他决定,把这片龙脊全部变成废墟,埋葬所有人。
视线从各通道的监视器里收回,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开关,几次呼吸,却都没有下决心。
他闭上眼,忽然听到很小的一声咔嚓。
他睁开眼,顿时瞳孔微缩。
眼前,是一个很小的金色透明的甲壳虫状物体,它扇着细小的翅膀,紧接着,翅膀越扇越快,忽然发出蹦的一声。
顺着翅膀,流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屏幕。
屏幕旋转,柱光照在墙壁。
墙壁上,是隋刃的脸。
“最后终究犹豫了吧,金四爷。”
金川像是看到魔鬼,他的表情惊异恐惧了一瞬,复归平静,“…隋刃。”
“你不惊讶。”
“我已经想到了你。”金川看着墙面,光头泛着金光,“我知道,你是为了夺龙脊。”他忽然笑起来,诡异的表情里现出一丝坦然,“可惜,你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这些都会和我一起埋葬,比如…”
“比如…”隋刃看着他,“是你杀了金飞的妈妈。”
金川猛地打个寒噤,他抬头,看着隋刃。隋刃身后,慢慢走出金飞。金飞,看着金川。
“比如,你把真正的林远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直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的年轻男人,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像一头吃人的野兽。
“再比如,你先勾结天皇,翰秦,山本中岛,陷害原,把他抓回堕天,然后找到苏媛,杀了阿水,把苏媛重新抓回日本,你的罪行被金飞的妈妈发现,便一并杀了她,后来,你又偏向内阁。”
“你…原来,你志不在此。”金川瞳孔崩裂,“你们一直潜伏,便是想报仇!”
“我想,你也从没真正信任过我吧,金四爷。”隋刃面无表情,“借我的手,除掉山本中岛,怕也是你和内阁一起设计的。你安排我,我便也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金川忽然泄气,他站起来,直冲到墙面,“飞儿…飞儿!你信我,我没害过你妈妈,她…她嫁给我了啊!”
金飞抬手,手里握着照片,那上面,金川和天皇站在一起,笑的肆意,金飞慢慢红了眼睛,慢慢开口,“不用再编了。”他翻过照片,那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金川…三姓家奴。
“这是我妈妈的字吧。”金飞看着他,“三姓家奴,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天皇的人,还是内阁的人呢?我看,你只是想从这纷乱世道里,独饮一杯羹吧。”
“你们也会死!”金川后退,后退,忽然嘶哑地嚎啕,“——你们都会死!!”
他按按钮,却寂静无声。
原淡淡看着他,他低头,翻转手中的剪刀,“你的开关,很美。”
声音冷寂,“但…无用。”
隋刃低头,看着手中的最后一根线,“这条线,只连接你的方圆三米。”
金川张大嘴,想叫,他不信,他不信!!
原是谁,花修罗下,一号爆破手,视线跟着金贼走一圈,地下线路与计算结果便瞬间清楚。
他不再看近乎癫狂的金川,把剪刀递给隋刃,剪刀已经被金飞拿了去,他苍白着脸,笑了笑,“我来。”
爆炸的瞬间,金川回头,看了看身后,从未安静的大钟。
大钟黑洞洞,像阿汾的双眼,像许许多多冤魂,从未离开他。
“轰——”
大钟最后呜鸣一声,金色的油蜡已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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