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打个哈哈,一个闪身,颇不识趣地挡在了舅甥二人中间,他斜眼看着楚昭握紧的拳头,青筋已暴,再看最近脾气拐的可怕的隋刃,心里咋舌,表面淡定撑住,转向楚昭,“楚长官,我和刃敬您是师父的…朋友,那个…”
你们敬了吗?除之而后快这个架势?!
楚昭握拳,松拳,也在想措词,但气势上绝不能输,“隋刃,你听好,现在,你们可以跟日本合作,爱跟哪股势力跟哪股势力,但是让我知道你们最后还跟他们有牵扯,有交易,做有损国家有损民族的事情,我会亲手——”
楚昭没再说下去,他站着,只是瞪着隋刃。
隋刃却安静下来,他看着楚昭,看着他通红的鼻子,通红的脸,慢慢垂下眸子,眉间似有松动,他沉默,然后开口,“先生今天的话,我记着。”他抬起手臂,指着门口,“您可以走了。”
楚昭转身往门口走,身影终还是停下,“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善恶一念之差,这是…泥沼,我怕…”他终还是没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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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静的针掉都能听个巨响。原抹布擦桌,低气压下有点不敢说话。
最后半小时,撑住就是个好原。
隋刃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揉揉眼睛,继续拿笔写下最后一道。
他伸手臂,递给原,“传达下去,看完焚烧。”
纸条上按时期,各列七条计划。
前期合作期。
抽身期。
自主期。
刃不眠不休的这几个通宵,一直在做的事情。
楚昭担心的,他隋刃怎么会不担心。他隋刃担心的,原怎么会不担心。
跟小川佐一的合作,随时会被反噬。他们并不是好人。
反堕天联盟也全员恶人罢了,夹缝里求存,只为灭堕天。他们存在的价值本就寡薄,跟日本的合作,更像走在刀尖的边缘。这合作,这善与恶的周转衡量,选择本就不是稀松平常。当这秘密公开,他们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会不断地减弱、再减弱。
“也罢,真到了那天,也就是腿一蹬死翘翘。死了也有垫背的嘛。”原笑眯眯。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隋刃从没这么决绝地说过这么一句话。缄默之中,他没去看原,他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一双手。
他嘴里,一直低喃着什么。
原凑近听,才听到。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忘后事之师。”他只是在重复,重复这句话。
原忽然闭上眼,他收了纸往外走。
“师兄,你信我吗?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隋刃沙哑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原轻笑,低头看表,“哟,零点啦。”
咚——咚——咚——
远处传来暗哑的钟声。不远处闹市里的寺庙,有个孤寡脑瓜不清楚的老和尚,总趁这个点撞钟。
撞的原心里怪不舒服,他揉着胸口,揉着揉着,忽然就乐了,“隋刃,你一直坚持独立,坚持自主,你为了不妥协,被人家拿烧焦的刀戳你的臂膀,你不眠不休在这里做计划,你想破脑袋想这么个破方案,你明明在想同样的事,在做同样的事,为什么不跟他讲,为什么不跟你的亲人讲。”
“…你信我吗?”沉默很久,隋刃再问。
原沉默。
隋刃。
他只是一个人,只有一把刀。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人撑住,撑住他所有的体面,他的背后,是数人生死,他的面前,是强敌数道。他夜夜难安,难以睡着。
他从不爱笑。他踏着朋友的尸身撑起的桥。
他总是很安静,一身黑衣,一把匕首,刃很薄,脊很直,背很硬。
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总喜欢微微眯着眼睛,轻抿着嘴,不说话,不笑。
很多时候,他们都忘了,这个沉默的、冷静的男人,这个强大到可以统领他们的首领。
还很…年轻。
也就对着自己的时候,偶尔会孩子气,可他这个师兄却从小脾气暴躁。
隋刃想要个肯定。
你信我吗?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他却不会给。
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跟着师父久了,他只会施压。
他却不能给。
给了,他就真施了压。
原侧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看似不以为意的眉梢挂着抹凉薄的笑,他回头,却弯起了嘴角,他离开,走的很快。
你们说,我怎么、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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