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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崭新未来(1 / 2)

简敏敏很早就起床了。

保姆还睡着,只有两条狗听见动静跑过来,冲着她摇尾巴。简敏敏没去敲保姆的门,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遛狗。她忍不住领着狗在小区里绕了一圈,又沿着马路,绕着小区走了一圈,走得满头大汗,腿脚酸软,才发现她住的地方环境还蛮好的,她心里好生依恋。

回到家里,保姆已经起来了。简敏敏没事做,也不需要收拾行李。坐牢去,不是出门旅游,几乎不用带东西,省心得很。可是,简敏敏心里慌,坐下不到三分钟又跳起身,东摸摸,西摸摸,一个人在屋子里彷徨。

忽然,敲门声传来。简敏敏有些不信,看着门没动。保姆从厨房出来,也不可置信地问:“是敲我们的门?”她走过去张望一下,连忙将手擦干,把门打开。

简敏敏原本无聊地站着看,等见到门外的是简宏成,大惊:“你怎么会来?”

“送送你。”简宏成笑笑,走进门,对保姆道,“给我做份早餐,再给我拿条毛巾,我洗把脸。”然后对呆呆看着他的简敏敏道,“我坐夜车过来,看时间还早,先去简明集团车间转了一圈。夜班有一半的开工率,应该算是恢复元气了——顺便揪出两个打瞌睡的。看样子,这一年半你可以不用挂念集团的运作。”

保姆见到简宏成来也有些发呆,待在一边忍不住旁听,听到这儿,又忍不住插嘴:“我说是吧,交给舅爷才可靠。”

简敏敏破天荒地没让保姆走,只是冲客卫方向翻个白眼:“大热天一身汗臭,快去洗澡。那边,毛巾、浴巾都有。”

简宏成一笑:“临行,要不要去妈妈家拐一趟?妈说要来送你,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简宏成说完,就去浴室了,留简敏敏又是发呆。她今天多愁善感,听什么都上心。

保姆看看发呆的简敏敏,偷偷溜进厨房,不敢打扰。

简敏敏站了会儿,退坐到沙发上,继续发呆,终于坐足了三分钟,还继续坐下去,不复一早起来的坐立不安。

简宏成很快出来,坐到简敏敏面前道:“至清每天跟我通电话。至仪已经开学了,至清的手续也快了。至清让我捎给你一句话,他让你收敛脾气,免得到里面吃亏。”

简敏敏意外,抬眼看着简宏成,将话听完:“告诉至清,我新人进门,肯定夹着尾巴做人。”

简宏成道:“至清比你懂事。你的关键是收敛脾气,做个正常人,与人为善,而不用夹着尾巴做人。跑那种地方夹着尾巴,你不想好好过了吗?”

简敏敏没吱声。

保姆偷偷来看一眼,才喊吃饭。

简敏敏站起身,指指餐厅方向,还是没说话,只严峻地看着简宏成跟保姆说这葱油饼很香之类的马屁话。等两人都坐下,拿起筷子,简敏敏才道:“至清、至仪的生活你好好安排。”

简宏成听这语气愣了一下:“我在安排。”

简敏敏又道:“你每个月派人来发保姆工资,还有两条狗的生活费。保姆三千五百元,你拿来七千元,水电也包在里面。还有每季度开初交物业费。加上至清、至仪的生活费,都从我在简明集团的红利里扣除。”

简宏成道:“集团第一年哪来红利?还债都不够。月报没看?”

简敏敏考虑了一下,起身去拿来一张卡,交给简宏成:“那就从这张卡里拿钱,密码六个数字是宏图的生日,去掉前面的19。”

简宏成惊得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宏图的生日?连他都偶尔要混淆一下。他收起卡,索性拿出纸笔记录几笔。

简敏敏道:“其他没啥交代的。你呢,今天特意赶来送我的好意我领了,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了。但我们不用假装还是亲姐弟了,没办法的,关系破坏了就破坏了,补不好的。以后见面只做个熟人吧。妈那儿不去了,以后也不会去,没感情,心里只有厌恶,我不高兴装。你吃完就走吧。小沙八点会来接我,回头小沙也会来照看这房子,我放心他。”

简宏成静静听着,心里吃惊,但渐渐平静下来,默默点头,接受简敏敏的安排。等吃完饭,简宏成才道:“进去后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地在心里把过去的那些事做个了结,出来重新做人。”

“你想说崔家那个大女儿吗?你从我卡里拿五万给她,说是我赔她连本带利的医药费,道歉没门儿。你这儿,也道歉没门儿。我做人愿赌服输,我做的,我担当,但什么都得照顺序来,谁先作恶,谁先道歉,完了才轮到我。行了,你可以走了。”

简宏成也无话可说,收起东西道别,又特意到厨房跟保姆道个别,留下前助理的电话号码,让有困难找他。

保姆很是感动,跟在简宏成后面抱歉以前对他横眉冷目,还拦他在门外不让进。送走简宏成,保姆回来对简敏敏道:“你这又何必呢?明明把原本打算给小沙的信用卡给了你弟,又把话说得这么绝。”

简敏敏没回答,抡圆了膀子开始大口吃早餐。这顿之后,得煎熬一年半才能再吃到好的。

简宏成走出简敏敏的家,简直如梦游一般。他站在阳光下晒了好久,即使他的车子开到了他面前,他都没在意,还在梦游。简敏敏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每个表态都出乎简宏成的意料,他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尤其是那张据说密码是简宏图生日的银行卡,简宏成都不敢相信简敏敏还能记得老三的生日。他不由自主地将那张卡掏出来反复看,上车前下意识地将卡在车门上刷了一下,刷完便知出错。他不禁一笑,上车对司机道:“就近找家银行。”

刷ATM机之前,简宏成心中完全没有把握。等他输入宏图的生日,见机器毫不犹豫地通过,一时更加吃惊。他便将信将疑地查询卡里的余额。等数清2后面的0,表明卡上余额不多不少正是20万,简宏成的脸红了。他想到简敏敏说的那句话:“我们不用假装还是亲姐弟了,没办法的,关系破坏了就破坏了,补不好的。以后见面只做个熟人吧。”即使他这些天表现得雍容大度,不计前嫌,可到头来他走出简敏敏的门就立刻验证简敏敏给他的卡,他何尝对简敏敏有信任?简敏敏将这种姐弟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简敏敏又将银行卡交到他的手上,这超乎熟人关系的行为又说明了什么?

简宏成将银行卡退出,缓缓走出银行。他想,或者这就是姐弟积怨的解决之道,没必要强求恢复正常,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但这熟人关系又牵连着千丝万缕的血缘,自然稍微有点儿特殊化了。

宁宥一上飞机就睡着了。这几天太累,又得打起精神,提防掉进陷阱,影响事故调查,直到上了飞机,才稍微放心。郝聿怀不累,他自个儿看书,一程过得很快,广播里在报降落了。他推醒妈妈,迫不及待地问:“妈,有个问题。如果你穿越回到小时候,最想对当时的自己说什么?只能说一句话。”

宁宥睡得迷迷糊糊的,让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坐着发呆。

郝聿怀狡黠地笑了:“书上说,这问题问出去,一大半大人会被打蒙。经历越复杂的人发呆的时间越久,回答得越快的人越没诚意。”

宁宥听了讪讪地笑,翻了一下儿子手中的书封面,道:“看的书越来越杂了啊。”

郝聿怀得意地笑着蹭妈妈,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书上说,效果最好的是猝不及防地提出问题,耶耶耶。妈妈还不回答吗?那你就是经历复杂人员了。”

宁宥被迫继续想。飞机安全降落,大家起身拿行李,同事彼此招呼着出去,给了宁宥许多转圜的时间。可时间越多,想起来的悲惨过往越多,宁宥越想,越不敢想,走到开阔处,与同事距离远了,赶紧将答案倒给儿子:“我只想抱抱小时候的自己,告诉她‘别怕,我爱你’。”

这下轮到郝聿怀愣住。这是什么答案?答案不该是那种“记住买什么什么股票”,或者“以后不可轻信他人”之类的吗?

“妈妈赖皮。”

“真没赖皮。”

郝聿怀看看妈妈,见妈妈果然脸色很严肃,不像是赖皮,就道:“好吧,等下回到家里你再解释给我听为什么。”

宁宥等行李时,开始飞速浏览手机上的信息:“律师来信,你爸的案子8月20日开庭。”

“这么早,你不是说起码要排一个月的队吗?”

宁宥抬头想要回答,却见儿子探头探脑地往外面接客人群张望。她奇道:“你见到谁啦?”

郝聿怀道:“我出发前拿你手机给班长叔叔发了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接我们。算我将功赎罪啦。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宁宥大惊,看向左右的同事,忙结束浏览,给简宏成一个电话:“哎,你在没在机场?”

简宏成笑道:“放心啦,一看就知道是你儿子偷发的短信。你发肯定会给航班号,而且……你这人怎么会给我机会,让我当着你同事的面去接你?”

宁宥惊魂甫定,可心里若有所失起来,偏道:“我飞到半空才想起忘了发航班号。不过没关系,上海再晚也有出租车。难怪没见到你。”

简宏成又笑:“你又没出来,怎么见到我?”

宁宥吓得拎起行李箱大踏步走开好几步:“到底在没在?”

“在。不过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出来后借口找家饭店吃点儿什么,我看你与同事分手后,会找你会合。”

宁宥笑了,结束通话后便顺手给自己拍一张照,看看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头发乱没乱。郝聿怀看着,也没当回事,反正妈妈出门前都要在梳妆镜前磨蹭半天,老习惯了。

他们拿行李出去,到了外面大厅,宁宥高风亮节地将专车让给路最远的同事,随即借口小孩子肚子饿了,熬不住,牵着郝聿怀脱离大部队。

郝聿怀早已习惯了妈妈比他考虑在先,都不用妈妈领路,自己跑去喜欢的店买吃的。宁宥悠闲地跟上,闲闲地寻找简宏成。果然,见简宏成啃着汉堡从不远处走来。宁宥站住,微笑看着简宏成走近,心里想:他很忙,忙得晚上十点都还没吃上饭,却凭着一条小孩子偷发的短信就赶来机场。

简宏成走近就笑道:“有很多事要跟你说……”他猛啃完最后一口,将包装扔进垃圾桶,抬头就见宁宥递给他一张湿纸巾。他开心地接了擦手。简宏成深知此时满嘴汉堡包的他如果开口说话,会被宁宥剁了,便一声不吭,只看着宁宥笑。

宁宥看着简宏成也说不出地开心,忍不住道:“刚才灰灰突然袭击,问我如果回到过去,想对小时候的自己说一句什么话,我想半天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简宏成的目光一闪,笑着扭头避开宁宥视线,咽下最后一口,急不可待地道:“还能说什么,只一句——大人的事关小孩屁事。”

宁宥会意地笑,但看见郝聿怀走过来,有一丝犹豫的样子,她忙伸出手,先管住儿子。等儿子走近,她笑道:“班长一看短信,就知道是你发的,因为大人发这种消息肯定写上航班号。飞机经常误点,而且有可能同一地飞来的飞机会降落在不同航站楼,甚至不同机场,只写到达时间会让接机的人不知所措。”

郝聿怀本来见了简宏成就尴尬,伸手挥几下算是打过招呼,便躲到妈妈身后,大声算账:“妈妈,买这些吃的一共花了三十五块,这笔钱得你出,是家庭正常吃喝开支。”

简宏成听了笑:“到车上去结账吧。我们这边走,行李我来拿。”

母子跟着简宏成上车。依然是宁宥坐副驾驶座,郝聿怀坐后座。简宏成放好行李,回到驾驶座,从脚底下的包里拿出五沓钱交给宁宥:“简敏敏给你的赔偿金。”

宁宥一愣,接了钱,却放到前面仪表台上:“理由?”

简宏成道:“正要跟你说,简敏敏这次的表现让我吃惊,也很有感受。她不是取保吗?决定不上诉后,执行期一到,就去报到坐牢。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从上海连夜赶过去送送她,顺便带上我妈。我考虑到坐牢之前肯定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我们作为家人,适当给她点温暖,她会感受强烈。再说,有个小心思我一直没说出来。因为你的原因,简敏敏那个案子我没额外使劲,只打算交给法院公平裁决,才会有一年半的判决结果,这次去送她也算是表示一下歉意。唉,我们先解决这个问题,直接去你家,还是先去吃个夜宵?明天周末,今天晚点儿也没什么。”

宁宥回头向儿子征求意见:“灰灰呢?”

“大人去哪儿,我们小孩也跟哪儿呗。”

宁宥道:“行,吃夜宵去吧。班长,你继续说。”

简宏成开着车,继续道:“但其实我也没怎么展示亲人的温暖,简敏敏多疑,没法跟她……”

“那封给赵总的信,你问她没有?”

“没问。我跟她几乎三言两语就被她赶出来了。她说,跟我的姐弟关系,事到如今,裂痕不可能弥补,那么别假装还是姐弟,以后做个熟人罢了。跟我妈也是类似态度——没感情,有厌恶,不愿见面,别假惺惺。至于过去对你、对我造成的巨大伤害,她说她做人愿赌服输,她做的,她担当,但说到道歉,什么都得照顺序来,谁先作恶,谁先道歉,完了才轮到她。所以她自觉给你五万赔偿,但这意思是没道歉。我忽然有些赞赏她的态度,才收下她给的五万,转交给你。我觉得你可以收下。”

宁宥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回头看儿子,见儿子瞪着大眼睛,就问:“灰灰听懂了吗?”

郝聿怀摇摇头,可忍不住道:“你跟你弟也别假装姐弟了。”

简宏成赞了一句:“灰灰旁观者清。我当时也想到你和宁恕。”

宁宥道:“可问题是我跟宁恕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哎哟……”

“想到了?”

“不是,忘了你是路盲,开嘉兴去了。”

“简敏敏的做法看来也震撼到你。”

“是啊。她明火执仗地表明不做君子,也厌恶做伪君子,我听了,反而心虚万分。”

“我也是。她拿一张银行卡给我,委托我帮付保姆工资和给你的五万元。我跑出门,立刻找银行验证,验证证明卡里确实有钱,我顿时觉得自己够伪君子。我再回想她的态度。大家都是成年人、聪明人,谁又看不出谁的小算盘呢?以后不如有私心、有想法,还是大大方方地亮出来,有委屈也直接砸回去,这样更直接,更爽快。”

宁宥笑道:“别‘我也是’啦。你从来不怕告诉所有人,老子就这么说、这么做;老子就是这德行,听你,还是听我;老子不改,您看着办;老子是个狠角色,顺我者昌……”

简宏成听了第一个“老子”就笑出声来,一路上跟伴奏一样,但忍不住哼哼唧唧地道:“我这么厚道的人。”

宁宥都不需要扭头检查,便吩咐儿子:“系上安全带。”

“那你们声音大点儿,否则我听不见。”

简宏成道:“灰灰,你吃什么,这么香?”

“炸鸡块。你要吃吗?”

“就等你这句话,来一块。”简宏成伸出右手,郝聿怀捡出一块鸡块放到简宏成两根手指间。两人配合完成一次交接。

宁宥一声不响地看着,黑暗中微微一笑。

简宏成吃完,道:“宁宥,你找个地方指挥我下高速,再上高速回上海,晚上走小路会迷路。”

宁宥道:“你明后天有没有要紧事?”

简宏成道:“最近家里事多,荒废不少工作,本来明天打算加班,后天跟人约了爬山。不过都不是最要紧的。”言下之意,看你有需要,我当然什么都可以为你推掉。

宁宥笑道:“你真没觉得两边的风景有些眼熟吗?”

简宏成疑惑地朝两边看看:“半夜三更的,不都一回事吗?”

郝聿怀也冲窗外看:“该不是去外婆家……噢,南辕北辙吗?”

简宏成笑道:“这指路风格太飘忽了。我们到底去哪儿?”

宁宥笑道:“刚才一说到简敏敏,我就全神贯注,眼看着错过两个出口。既然你说没什么要紧事,那索性再故意错过一个出口吧。没法回去啦,将错就错,度假去。”

郝聿怀大喜:“耶,错得真好。”

简宏成一个劲儿地笑,心中大喜,可疑惑地往外看了好一会儿,道:“问题是灯光越来越亮,这不是上海市区是哪儿?”

宁宥笑了:“报机场被骗的一箭之仇。”

简宏成失望地道:“欺负厚道人。”

郝聿怀更失望:“可是我没骗你,妈妈,你不能言而无信。”

宁宥得意地笑。

简宏成忙里偷闲瞥了一眼,笑道:“几天没见,你憔悴不少。看你能笑出来,挺好。”

别说是宁宥了,便是郝聿怀听到这话也心中一震,趴上去重新审视妈妈的脸。憔悴?他每天看着,都没觉得妈妈有变化,不一直很精神的吗?也一直有说有笑。但再一看,又似乎有一些不同,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一样,好像……似乎……真的不是很开心。但不是因为工作太紧张?郝聿怀有些狐疑地看向简宏成,这胖子该不会是随口胡诌,骗妈妈好感吧。

宁宥愣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地道:“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

简宏成道:“不明显,你一向掩饰得无懈可击。不过……”他再耿直,也打死不敢说,平时笑起来总是弯弯的眼睛,这会儿眼角有些下垂,“就是感觉,觉得你应该心神恍惚,睡眠不佳。”

宁宥又沉默了会儿,有些出乎简宏成意料地说道:“是啊。自打我妈第一次晕倒后,我经常半夜两三点钟醒过来,担心得睡不着。按说等她去世后,不用担心了吧,可依旧一宿一宿地失眠,醒来也没想什么,就是漫无目的地想她、想她。”

郝聿怀道:“不是……妈妈,我原先还以为你挺埋怨外婆的偏心眼。”

宁宥道:“我自己原先也这么以为,还觉得挺受伤的。结果……大概我有些迟钝吧,心里的难过反而是在我妈去世几天后,才慢慢地发酵出来,意识到我妈妈去世了……去世了……”

郝聿怀一时有些难以感同身受,但看到妈妈眼睛里打转的眼泪,就不再问什么,伸手从后面圈住妈妈,虽然,又是有些勒脖子。

而作为同龄人和有过同样经历的人,简宏成却从短短几句话里听出很多内容。他也没劝,只默默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宁宥。宁宥什么都明白,他只要陪着就行了,最多也就简单说句话:“实在不行,还是该吃药,睡个好觉,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自己身体。”

郝聿怀忽然莫名有种危机感,这死胖子比谁都了解妈妈。这感觉让他心里酸酸的,看简宏成越发不顺眼。

三个人的夜车,因为宁宥正伤心,简宏成到底还是走错了路,在夜色笼罩的上海做布朗运动。他不得不再加满一箱汽油后,才终于听郝聿怀拿着手机GPS指挥,一起努力摸到宁宥的家。

开车从宁宥家离去,车虽走远,简宏成却觉得他和宁宥的心在今夜完成历史性的接近。

早上,宁宥上班出门之前,去卧室找依旧睡得四仰八叉的郝聿怀,轻轻拍拍儿子肩膀,也不管他醒没醒,例行说了声:“妈妈上班去啦,小字条在餐桌上。”

郝聿怀哼哼唧唧几声,懒得睁眼,忽然心里一道电光闪过,猛地一下睁开眼,目光都还没聚焦呢,就着急地撑起身子问:“妈妈昨晚睡得好不好?”

宁宥看着开心地笑了:“还老样子,不过回到自己家里,怎么睡都是舒服的,人轻松很多。妈妈走啦,你再睡会儿。”

郝聿怀傻傻地点头:“哦,那你中午在公司里好好睡。”

宁宥道:“知道啦,再见。”

郝聿怀忍不住又追上一句:“妈妈,我是最爱你的人。”

宁宥多精啊,当即想到小家伙这是跟简宏成较量上了,但她硬是憋住笑,认真地道:“妈妈也是,拜拜。”

郝聿怀这才放心了,倒回枕头继续睡,没等宁宥打开防盗门,他又秒睡着了。人家跟着大人出差也很累的好不好?

但宁宥不是去公司,而是携资料直飞北京,参加事故调查分析会,当天来回。她带队做出的事故分析报告是专家组意见之一,她无法缺席。与会人员无论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谁都看不出她刚经历过丧母之痛。只有宋总问了一声“吃得消吗”,但转身依然拿她跟其他同事一样地当牲口使。宁宥也就昨晚在夜色中,在简宏成与郝聿怀面前脆弱了一下,天一亮,就该怎样还怎样了。

即便到中午也没法睡觉,她得一个个电话打出去,分别询问郝青林与宁恕官司的进展。

跟踪宁恕官司的洪律师道:“情况很不妙啊。原先赵董还有顾忌,自打那封简敏敏给赵董的公开信发出来后,群情汹涌,赵董也就顺势而为了。这封遣词质朴的公开信影响深远,包括邝局也深受其益。我正要跟你说,我今天刚听说,邝局恢复正常上班了。”

宁宥无奈地道:“虽然知道宁恕是自己作死,可我还是想问问,邝局那边是怎么回事。”

洪律师道:“证据很清楚,大家在行程中参观多家需要身份证登记的楼堂馆所,宁恕表现很活跃,主动收集大家的身份证,帮忙登记。按说,这是随行秘书该做的事。邝局的身份证也在其中。其间,宁恕携带邝局身份证离队,给邝局办了一份房产证。这些,全程都有各楼堂馆所的监控录像做证明,证明邝局对宁恕私用他身份证去办房产证送他的行为不知情。再加上邝局又有主动退还宁恕行贿物品的行为在先,有赵董做有力证明,现在更有那封公开信,连动机都补全了。宁恕个人行贿成立。”

宁宥头痛地道:“邝局被这一遭调查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还不得恨得想咬死宁恕啊,再加上赵董,两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宁恕会被怎么判,可想而知。”

洪律师道:“是啊。本来,行贿罪,你也知道的,说是与受贿同等量刑,其实是轻判的。但现在,他即使用的是随随便便地指派给他的律师,判下来的也是一样的结果,我们努力不上了。”

宁宥问:“他应该也知道邝局洗清了吧?”

洪律师道:“肯定比我们早知道。恐怕他已经在急着找你再帮他请律师了。你还要晾着他吗?”

宁宥头痛地敲着脑袋:“请让我再想想。”

宁宥坐在休息室里想了很多。她对宁恕的失望,宁恕对她的愤恨,回想起来都像剜心一样,即使只想一想,就让她痛苦不堪。可是,宁恕终究是妈妈临终时的唯一惦念啊——宁宥怎么可能无视?

幸好,这世上有一个冤大头与她同行。简宏成,他也是吞下一口老血,以包容之心为简敏敏做了很多,最终感化得简敏敏能说出人话来。

宁宥叹息着揉揉太阳穴那边的旧伤,给洪律师发出一封委托书,继续委托洪律师为宁恕辩护,继续为宁恕申请精神鉴定。无论宁恕怎么折腾、怎么想,她尽自己的力,只求问心无愧。

没想到,从北京出差回来,宁宥收到检察院电邮转交的宁恕的信,信中写道:“姐姐,你好!我这几天一直头痛,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芯片在控制着我,以致不受控制地时不时地暴躁起来,等平静之后回想,无比汗颜,也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简直前后判若两人。我还是我吗?我还能是我吗?我急需律师,我要尽早结束官司,开始治疗。我必须治疗了。拜托你,姐姐,只有你能帮我。”

“鬼话!”宁宥摇摇头,意外地,她竟没有生气,反而对着手机屏上的电邮叹道,“看来,你没疯。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终于想清楚该如何对待宁恕,宁宥放下一重心事,这一晚睡得……也就稍好一些,从凌晨两三点醒,变成凌晨四点醒来,再睡不着。

简敏敏正式服刑后,简宏成很快就去打卡第一次探监。因为以前多次探监田景野,这一套流程他驾轻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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