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笑着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你照片。”
“等等,我给你去拿一下。”
外婆说完就要起身去卧室拿,覃浅赶忙将水果盘放下,扶着她说:“你坐着,我去。”
外婆停步:“也行,当初还是你自己放进去的。”
覃浅满脸疑惑,急道:“不可能,我没有。外婆你是不是记错啦?”
覃浅没敢转头,但是依然能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如芒在背。
走在吃瓜一线的靳羽立刻冲过来:“我来我来,奶奶的房间我熟,你坐着。”说完跟着奶奶进了房间。
覃浅直挺着背坐回沙发上,转头就见沈聿看着她,眸光里虽没有戏谑,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覃浅有些看不懂。
还有他唇角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覃浅佯怒,压低声音,超凶地说:“你笑什么笑,我外婆肯定记错了。”
沈聿敛去唇角的笑容,很认真地回应:“嗯。”
那几分钟里,真是“度秒如年”,如坐针毡,照片果真被翻出来了,外婆最后是捧了本相册出来,还戴上了眼镜。外婆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相册上的照片仔细瞧了瞧,还抬头仔细对比了一下真人,说:“你看,你现在和小时候一样俊。”
沈聿想挪过去欣赏,覃浅起身把人给挤走了,嘴里念叨着:“我来看看。”
然后她看到了那张用拍立得拍出来的小照片,小到只有巴掌那么大,就那么占了一整张卡页,看起来放得可是非一般的隆重。
可能是放置的时间太久远,照片四周的空白的地方有些泛黄,可相片里的人还是清晰如昨,靳羽还要在一旁分析拍照的时间点,她说:“你在杜克好像没留过这个发型吧?”
他是大三作为交换生去的杜克,校门口附近的理发店因为生意太好,需要提前预约,那时候他可没有为了剪个头还特意空出一段时间来的习惯,后来干脆和合租的室友互相剃,他长得好,不管对方如何手残,剃完依旧是万人迷。
所以,在杜克的整个学习生涯里,他一直是平顶板刷头。
沈聿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了,笑着说:“嗯。”
这张照片什么时候被拍的,他可记得太清楚了,因为照片里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他就穿过一次。
所以,能有这张照片的人,不言而喻,除了覃浅,别无他人。
覃浅原本想着,靳羽和他也做过同学,也许可以栽赃嫁祸一下,虽然她本人真的没有任何印象,她给奶奶带回来过这张照片。
又是一个深坑,覃浅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覃浅走到院子里去透气,说白了是逃避大型尴尬现场。
没一会儿,沈聿跟着出来了,跟在她身后,说:“浅浅,你偷藏我照片。”
覃浅坚定地矢口否认:“没有。”
沈聿将证据举在她面前,笑着问:“那这张照片哪里来的?”
覃浅背着手抠指甲,装傻:“我怎么知道?外婆拿出来的,你自己去问她啊。”
沈聿微挑了下眉,才说道:“我还真问了。”
覃浅屏住呼吸,沈聿跟悬疑片导演似的,故意顿了顿,制造出了十分紧张的气氛。
沈聿说:“她说是你硬塞给她的。跟她说‘这是你未来外孙女婿’,还问她照片上的人帅不帅。”
覃浅当场就红了脸,因为她了解自己,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还真有可能干这事。
但她能承认吗?她不能!
她恼羞成怒:“不可能,你要不要脸?少胡说八道!”
沈聿倒是真没有胡说,这张照片确实是覃浅拿回家的,也是她让外婆保存好的,而且必须单独占一页,前后两页还不允许有别的照片出现。
必须完全彰显出它坚固的C位。
照片当然是偷拍的,彼时医学院为了缓解一下平时紧张的学习气氛,院里特意组织了一场假面舞会,沈聿当然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参加这种无聊的毫无意义的舞会,他宁愿待在实验室里多记录几组数据。
既然是舞会,那必须得有男有女啊,为了舞会能高质量圆满完成,总要推出几个帅哥“祭天”的,不然哪里会有美少女愿意来参加?
沈聿最后还是被自己的教授给说动的,教授拍着他的肩,关照他参与一下,也算为学院增光。
学院去租了一堆角色扮演的衣服,沈聿可不愿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干脆自己去校外买了一套,是一款类似燕尾服的长款西服。他当天一换上,整个宿舍的人将衣服甩在床上,说不去了。
转念一想,假面舞会得戴面具,众人气稍微又顺了一些,将衣服捡起来又穿上。
覃浅得知沈聿会参加这个舞会时,兴奋得难以自持,念叨着得去刺探一下军情,搞个情侣装。
苏念一语点醒梦中人:“浅浅妹妹,我觉得这情不情侣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你别认错人啊。”
何琳补上:“万一你还想趁机做点什么,到时候面具一掀,那可就尴尬了。”
秦苏拿出自己刚买的拍立得,大方递过去说:“要不这样,你趁他还没戴上面具,先去偷拍一张,看看衣服细节什么,以保万无一失。”
覃浅想想也对,倒不是为了万无一失,主要是想要拥有一张他的照片。
舞会因为要签到,所以进去之前都是摘了面具的,覃浅早早地就守在那里。她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于是那个签到台旁,蹲守了一众姐妹。
其他人都是海纳百川,来一个都是尖叫着“我可以”,只有她,是沈聿的唯粉,死忠粉。
在他出场之前,那心底真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蹲得真是腿都麻了。
所以当沈聿出现的时候,她猛地起身,腿还没来得及恢复知觉,然后也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她整个直接摔下了台阶。
幸好台阶并不高,人没事,但是脚崴了。多亏她手快,在摔下去之前,还按了一张,拍到了正脸。
覃浅的脚摔得挺严重,脚踝处一下子就肿了起来,但她不甘心啊,对着三人说:“你们扶我进去,我可以。”
苏念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你脚不要啦?你以为你进去是体育竞技,要彰显中国精神?”
覃浅还在给自己想办法:“或者找根棍子当拐杖?”
最后她被三个人摁进医务室时还贼心不死:“上学期,晚会上计算机系不是演了个小品吗?里面有个坐轮椅的老爷爷,那轮椅可能在道具室,要不你们帮我去借一下?”
何琳:“……然后再推着你去参加那个脸都看不清是谁的破舞会?”
覃浅眨了眨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清纯又无辜地问:“可以吗?”
然后她们仨在医生给她推红花油消肿的时候,特别卖力地给医生加油,说:“老师您重点没事,她特别能忍。”
“是的,她可以。消肿完她还要去参加舞会呢。”
“浅浅你别哭啊,坚强一点,老师下手越重,你越早康复啊。你不是可以的吗?”
覃浅痛得脸都扭曲了,终于举白旗投降妥协,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参加舞会了,谢谢!
后来,过了将近一个月,那脚才好利索。
那张用伤换来的照片就一直被覃浅珍藏着,直到她生日的那天。
“女追男隔层纱”这种老话,非常地误导覃浅,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她和沈聿,就真的只隔了一层纱,只是这层纱可能厚了一点,她需要再耐心一点点去一层层挑开。却没想到,他们之间隔得那层叫铁纱,还是将编织打结部位露出来扎人的那种。
她那时候已经知道,下一个学年沈聿就要走了,交换生的名额已经确定下来。她很高兴她喜欢的人那么优秀,她也很高兴自己喜欢的人,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一路勇敢前行着。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希冀,希望他能在前行的时候,看一眼身旁这颗不那么闪耀,但是仍旧在努力发出光芒的小星星。
算了,让他自己转头是不太可能了,所以覃浅决定亲自去拧他的头看自己。
她想请他吃饭,在她生日那天。
在她看来,这个理由是很隆重盛情的,那时候她钻在自己的感受世界里,压根没想过,在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的世界里,你的呼吸都是一种打扰。
她打扰到他了,在实验室门口。
那时候沈聿手上的项目进展缓慢,已经在实验室耗了将近两周,人很疲惫,出来再被纠缠一番,脾气难免很冲。当然,即便不冲,平时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可在那个瞬间,他话里的语气中还多了一份羞辱。
就在那个瞬间,是信念被摧毁,崩塌之后,还没来得及重建之前,覃浅的大脑发出错误指令,她告诉来接她的靳辰,她不要吃饭,她要喝酒。
靳辰可不敢带她去酒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量贩式KTV,覃浅点了一打啤酒,也就喝了三分之二吧,最后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一屋子人等寿星回家,结果等回一个小醉鬼,结果小醉鬼还哭得特厉害。靳辰那天很惨,外公打完外婆打,外婆打完二舅打。
小醉鬼拉着外婆去房间,将门反锁好,然后拿出沈聿那张照片,对外婆说:“这是你以后的外孙女婿,你可认准了噢,他是不是很帅?”还满屋子找相册,将照片塞好后,才肯罢休。
沈聿眼睛眯了眯,走近她,笑着问:“你真不记得了?”
这话是个坑,说记得或不记得,都代表着这件事曾经发生过,是真的。她能这么弱?开玩笑,她“久经情场”,她当然是装死不说话啦。
两人靠得很近了,脚尖的距离也就剩一手掌那么点了。你要说心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这时候逃就是
,逃就是间接承认,逃就是证明自己心虚。
但是不逃,她也忘记计算后果了。因为她也算不出来,沈聿会声东击西。
沈聿垂眸看了眼她的脚,她今天穿了双老爹鞋,露出一小节白嫩的脚踝,覃浅似乎看他蹙了下眉,但转瞬即逝,他说:“那天脚是不是崴了?”
覃浅真的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一说完她就知道,完了!对方打了个曲线球,她的防守彻底失败。
他怎么知道?他当然是亲眼所见。
大概是人戴上了面具,隔断了自己的羞耻心,会做出比平时胆大十倍的事,沈聿刚入场没多久就有人开始往他身上贴,这种舞会不需要任何开场仪式,进去就可以直接嗨起来了。
他站在角落里,虽然面具挡着脸,但是身高在气场在,邀请跳舞的,喝饮料的,络绎不绝,再不然干脆就假装摔倒撞过来。沈聿忍了十分钟,从后门溜走了。
但后门没有路,还是得沿着小径走到前面,就听到门口签到台那边有人在说:“刚刚英语系的系花是摔了?”
“好像是吧,她室友送她去医务室了,应该问题不严重。”
“小太阳也真可怜,追个人还把自己给弄瘸了。”
听到这句,沈聿把刚摘下来的面具,又给戴上去了,他走路很少关注身旁的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进来的时候,是好像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医务室在学校的东面,而宿舍在西面,他告诉自己,绕路只是为了多走点步数,他今天的运动量还没达标。
结果刚走到医务室楼下,他就听到覃浅中气十足地在骂他。
“沈聿就是一头目中无我的猪!
“还自私!
“还自大!”
听到这里,他就转身走了,将手里刚刚买的果汁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而覃浅那室友三人为了防止这位小祖宗再从阶梯上摔下来,配合着点头,齐声“嗯”了一下。
结果,人家反水啦。
覃浅:“你们不许说,只能我骂!”
三人动作一致翻了个白眼,行吧,伤员最大,哄就是了。
沈聿忽然蹲下身,摸着她右脚脚踝,温热的掌心和冰冷的肌肤相触碰,两人都轻吸了口气,他问:“这只脚吗?”
覃浅下意识地后退,脚踝从他的掌心里逃脱出来,原先她倒并不觉得冷,可温暖来过后又被赶走,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她说:“不是。”
“嗯,”他看着左脚,“那就是这只了。”
覃浅以为他又要抓上来了,下意识地再退了一步,谁知他并没有,只是轻声笑了下,起身,然后上前一步,问:“还疼吗?”
一个差不多已经有九年制义务教育那么长时间的伤疤,你现在来问,还疼不疼?
覃浅的反骨情绪来得很快,抬眸看向他,结果听见他又问:“那还喜欢我吗?”
那一个瞬间,覃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所有情绪一下子涌出来,灌满了她的心脏,她好像分不清,到底是迟疑慌乱多一些,还是暧昧动容多一些。
沈聿见她不说话,不知道是不知怎么回答还是不想回答,不过他也不着急。
覃浅的眉目一直都是好看的,眼睛清亮有神,皮肤白皙,就现在看向他的这一眼,即便知道不再是以前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了,他依旧觉得她美得很。
不知何时,沈聿又上前一步,两人靠得太近了,呼吸拂在了她额前,覃浅这才猛然醒过来,再退就是墙边。
暧昧气息太浓厚了,头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就在她后脑勺快要磕上墙的时候,沈聿的手忽地护住了她的脑袋,垫在了她脑后。
她扭头想要离开,柔软的发丝在他掌心里摩挲,有些轻微的痒,他低头垂眸说:“别动,你睫毛上有东西。”
果然,身前的人一动不动了。
跟着覃浅眨了两下眼,眼珠子跟着骨碌碌转了两圈,试图自己找到那压根儿不存在的东西。
“浅浅真乖。”随着话音落下,吻也落了下来。
宽大的掌心托着她的脑袋微微往前一揽,他低头凑了上去。先是细细地啄吻,结果发现有人很不专心,还愣怔着,他轻咬了下她的唇,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头滑进去,彻底搅乱了她的心思。
覃浅的第一反应是,上当了。第二反应是他的唇好软。第三反应是,他可真会接吻啊。
也不知吻了多久,覃浅觉得自己腿软有些站不动,幸好沈聿的手扶着她的腰,覃浅推沈聿,他移到她耳边,吻着她的耳朵说:“别动,奶奶在找我们。”
覃浅这会儿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整个人贴在他怀里,视线很受阻,眼前只能看并不怎么蓝的天空,也不知是不是智商被亲退化了,她又信了他的鬼话。
然后,又被亲了一会儿。
最后,沈聿看着她的唇都有些微肿,才舍得放开她,看她眉眼透粉的样子,笑着说:“今天好像和你吃得一样,怎么你这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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