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深吸几口气,困惑地摇了摇头,“乔教授,您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别急,研究好我的心理再开口。”乔孤诣笑,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打断她的话,“你教心理学,生活中应该善于察言观色揣测他人的心理活动吧。”
沈安然呵了一声,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问这种问题。
她把玩手里的杯子,状似玩笑般,“那乔教授是个外科医生,是不是见人第一件事,就透视一下别人的五脏六腑呢?况且,我一个选修心理学的人在您面前搬专业,未免有些班门弄斧,我知道乔教授在这方面的涉猎并不会比我少,所以您也应该清楚,生活中照本宣科按照数据活着难免太累,而且一切数据与规矩,在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之后,都是没用的。”
“说得好。”乔孤诣赞许地点点头,又松开一颗扣子,“所以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看得没错,你之所以不会讨好男同事,不是你天生不会为人处事,而是,你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又是这句话。
沈安然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几句deliberately,警觉地看着他。
他是第一个看透她的人,撕掉她虚伪的皮,让她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看得懂她的人。
乔孤诣眼神落在沈安然捏着杯子捏到发白的手指上,沈安然的眼睛随着他的视线游走,“乔教授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也太高估我的情商了。事情没您想得那么复杂,我本就不是个会讨喜的人。还有,除了撞了您的车,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做过什么得罪了您的事,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作对?”
“你的确没得罪过我,是我得罪你了。”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为什么自打沈安然到沈家后,就再也没跟乔家联系过。那天他对着父母说不许留丢丢在家里时,瞥见了楼梯处隐着的那抹小小的身影。
这是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说,是他得罪了她。
他的脸忽然冷下来,继而神情莫测,沈安然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她已经预料到他想说什么了。
可她还是没阻止得了他,乔孤诣趁她转身转到一半时开了口,“丢丢同学,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沈安然步子一顿,后背僵硬得如同铁板,再也无法逃脱,只好缓缓转过身,星眸璀璨,“乔孤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医院里,第一眼。你呢?”
“刚刚。”
这话听在她自己耳朵里都觉得欠揍,难得乔孤诣只是把眉头蹙了蹙。
他想到一句歌词。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十六年前她追着他跑的情形,如今这一日,天翻地覆了。
他啧了一声,“还好,只要认出来,就不晚。”
沈安然狐疑地看着他,“不晚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之前提过的‘再说’,又是什么意思?恕我无知,你这些话让我听出了仇人之间走着瞧的意味。”
可他乔教授的人生和她的人生根本不会再有交集,就别走着瞧了,还是各过各的吧。
她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微风拂过,“沈安然,你这样子,真像一条看家的狗,要咬人呢。”
话不是好话,语气却充满宠溺。
沈安然被他戏谑的神情扎了一下,骨子深处根深蒂固的自卑感疯狂滋长,长到她想拼了命地隐藏。
她气息粗重起来,像个炸毛的小兽,呜咽地压着声音回敬道:“你才是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清冷高傲。乔孤诣,从前我一直仰视你,不代表我不会有可以俯视你的那一天……”
乔孤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笑容更加幽深:“果然,见到男人就凶像毕露,你这样子怎么跟男人谈恋爱。”
沈安然被他逗得乱了方寸,将头一偏,用手卷了杯子往大厅走,“我根本不想谈恋爱。”
“沈安然,每个说不想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自认为不可能的人,退一步舍不得,进一步没资格。你那个不可能的人,是谁?”
乔孤诣在她身后跟着,语速很慢,带着一股子威胁与狡诈,喋喋不休。
地毯被两人踩得沙沙响,沈安然的心里一下子扎进根刺,疼得她一激灵。
他说得对,从八岁开始,她心里就装进了他,未见面的这十六年里,她无数次催眠自己,那不是爱,只不过是小孩子的一份依赖与喜欢。
可这无数次的催眠,在看到他的那一刹,全都像三伏天的水果,只需一会儿就过期失了效,腐败了。
沈安安垂头深吸几口气,想尽快驱散心里的不适。
可痛意还没完全过去,人就被乔孤诣一拉,直接跌到沙发上。
她打小学习跆拳道,只身对付一两个男人本不在话下,可倒霉的是,乔孤诣念过军医大,算是军人出身,并且跆拳道的段位比沈安然还高。
于是,沈安然被他制得纹丝不动,只能喘着粗气压低了嗓音问,“你干什么?”
乔孤诣身子一翻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倒在沙发上,托着沈安然坐到他的腰间,将她双手背在身后,促狭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要俯视我吗,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
他双臂环在她腰上,两只手在她身后钳着她的双手,空闲出来的拇指还在她手腕上轻轻摩娑了两下。
沈安然的头皮发麻,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急得把身子扭来扭去。
身下的乔孤诣忽然脸色一变,低呼了一声,“别乱动。”
沈安然清晰地感觉到大腿压在他腰腹那里传过来的硬度,那是来自于他身体的变化。
她的脑子轰地一声,蓦地白了脸,身子开始发抖,声音也跟着抖,“乔孤诣,求求你,放了我。”
又低又细的乞求声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乔孤诣愣了一下,松开双手。
沈安然一下子从他身上跳下来,万分狼狈地光着脚跑了两步,可能发觉到声音太大,怕惊到别人,又惦起脚尖,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瘦小的身影孤落落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乔孤诣起身捏了捏眉心。
沈安然不喜欢他,她怕他。
哪怕她有一丁点喜欢他,刚才也不会是那种反应。
这十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就这么把她给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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