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嗯?”
“昨晚做作业了?”
他深呼吸。
她呵呵地笑,“不准偷懒,我会抽查的哦!老公,我爱你!”
他握着话筒,有许久回不了神。
胡乱冲了下澡,换好衣服坐下来吃早饭,搁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早晨睁开眼睛,看到了海,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我们真的见面了?就这样吧,不苛求,不奢望,能经常见个面,偶尔一起吃个饭,足已。我会守好自己的底线,做你的朋友。”
起大风了。
这是青台秋天的第一场大风,比往常年份要早来半个月。一碧如洗的天空成了一团浑浊,街道上尤如飞沙走石般。漫天飞场的灰尘不一会就把车前方的玻璃模糊了,不断地冲洗才能看得见前方。
陶涛好不容易才到达海晶酒店,车一停,她解开脖子上的纱巾裹住面部,象个阿拉伯人一样冲进了大堂,俊美的门僮给她开门时,嘴巴歪了下。
酒店电梯也是观景的半弧形电梯,一边是浪翻涛滚的大海,一边是川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
左修然住在二十四楼,后勤部定的房间,是海晶酒店里数一数二的。飞飞告诉陶涛,左老师素质很高,只同意住两晚酒店,后面让公司替他租一套单身公寓,多好的人啊,替公司着想。
陶涛听了,却不以为然。
电梯越升越高,底下车水马龙全都汇成细细的黑线,在拥挤的道路上缓缓流动。空腹呆在高空中,不知怎么,头有点发晕。她贴到最里端,依着玻璃墙,眼睛闭上。
“当”地一声,电梯停下,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她睁开眼,入目是蒙古式的团花地毯,鼻息间嗅到畅流不通的空气。
她挑了下眉,走出电梯,记得昨晚送某头猪回来时,是出了电梯向左拐。
“哼,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惊喜?”陶涛愣住,她听到一个女子娇俏的冷笑声。“在机场装得那么清高,现在费这么大力气,何必呢?你当时开口向我要手机号,我考虑下会给你的。”
“哈,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住到这家酒店?”这个声音很熟悉,听着很恼火。
她慢慢地探出头,哎,赏心悦目呀,又一对璧人。
女子完全是都市女郎的装扮,一身薄高领咖啡色毛衣,一条苏格兰短裙,黑色的高帮靴子紧紧包裹着一双细长的穿了黑色丝袜的长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精致如模特的瘦削身材,唯一和模特不同的是,她有傲人的上围。
左修然的装备也不差,登喜路的皮衣,里面是格子衬衣,名牌免熨黑长裤,走到哪,都象一株正在盛开的桃花。
两人身高匹配,挨得很近。
这个男人,在哪都会招蜂引蝶。
她考虑着,是不是该避一下?
“不然呢?你会说这只是巧合或是天意?你正好住在我隔壁,正好在我开门时与我打了个照面?”女子捂着嘴娇娇地笑,眼带嘲讽。
左修然脸色一沉,“住进这家酒店到不是因为你,不过我要尽快退房,一定是因为你。”怎么会这样倒霉,居然和在机场一起喝了杯咖啡和曾琪住在同一家酒店,还同一个楼层。
本来可以微笑地点个头就过去了,没想到碰上一只自恋的孔雀。
“你不会是在生气吧?”曾琪笑得更欢,“这里又没外人,被我戳穿心思不算丢脸。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真话,你都有点让我感动了,这儿的房价可不低。是想和我一块吃早饭,还是想晚上一同去海边看星星?”
左修然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眼珠一转,眼角的余光看到地毯上多了道黑影。
他冲曾琪邪气地倾了下嘴角,“这下误会大了,你可得向我家亲爱的解释了。”
曾琪神情一僵,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
左修然已越过她,步态从容优雅地走过来,一把揽过她,俊目冲她挤了几下。
“亲爱的,你听我说,一切并不象你想像得那样,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小姐。”
什么味?这个男人竟然用香水,妖孽呀!陶涛僵在他的怀中。
“她---”曾琪慢慢眯起了眼,丽容胀得通红。
在这种场合,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看到这幅场景,陶涛不知道故事是怎么开头的,但她似乎好象没义务友情出演啥角色。
“干吗不说话?不相信我?”左修然看着她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脸皱成一团,不禁有些想笑。
“这位先生,你是在和我讲话吗?”她东张西望,还转过头看了看后面。
左修然微微扬起眉,英俊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真生我气喽!”
“呵呵,不好意思---我们以前见过?我这人胆小,向来不爱见义勇为。啊,这里是二十四层呀,我要去二十五层,走错了,打扰两位了。”她轻笑着欲拍掉腰间的一双长臂。
左修然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眼底太幽深,“亲爱的,你耍小性子都是这么的美。知道了,昨晚我不该喝那么多酒,错过了属于我们的一个美妙的夜晚,今天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他状似无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俯低脸庞,将唇温柔地贴她的发端。
她瞪大眼,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松开!”她挣扎着。
“曾小姐,让你见笑了。我家亲爱的有点孩子气。”他任她拳脚相加,却不松手,总算报了昨天办公室一撞之仇。
曾琪冷冷地哼了声,“哦,这样最好,不然我还会有心理负担呢!”
腰肢扭得象麻花,风情万种地越过两人,有些郁闷地走了。
这好象是第一次,她不是男人眼中唯一的重点。
左修然无声地吹了声口哨,曾琪确是个尤物,在烦闷的出差时光,发生一段韵事也不错,可惜她抽烟。
“放开我,放开我啦!”陶涛再次用头撞向他,不过,这次撞的是结实的胸肌,头皮麻麻的,但总算嗅到清新的空气了。
“你有毛病呀,动手动脚!”她瞪着他,火冒三丈。
左修然只是稍微退后了小半步,手还放在她的肩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显得深邃异常,嘴角微挑,“我们到底认不认识,说?”
“我宁愿不认识。”她把手中的车钥匙扔向他,扭过头去。
左修然一把拽回了她,“干吗要掩饰自己的真心,昨晚送我回来,那么温柔地替我擦脸、松领带的人是谁?”
陶涛眨眨眼睛,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你快点追下去,给刚刚那位小姐赔礼道歉,不然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呃?”话题偏太多了吧!
“你没意识到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吗?你们俩简直就是绝配,无论外型还是自作多情的德性。昨晚那能是什么?是宽广的人道主义发作。”
“陶涛!”
左修然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在走廊淡黄的灯光下线条僵硬,声音低凉。
“陶涛?”不远处,刚走出客房的两个女子听到声音突地回过头,看清了两人,中性打扮的女子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陶涛脸色突变,身体僵直,挥舞的双手戛然停在半空中。
耶?这是什么状况。左修然敏锐地感觉到陶涛的异常,他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女子。
“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没等他看清,陶涛突地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他吃痛地叫出声来。
陶涛狠狠地闭了下眼,咬了咬唇,慢慢转过身。
“这么巧,经艺,我走错楼层,碰到一个醉鬼。嘿,你---”上帝,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状况下和许沐歌见面呢?她恨不得自己人间蒸发好了。
许沐歌微愣,状容精致的面容象羊脂一样的白皙,美眸询问地转向永远冷冰冰的经艺,“她是?”
经艺凑近她的耳朵,她讶然地眨了下眼,随即笑了。那笑意象平静的湖面吹进一缕风,水波微澜、轻轻荡漾。
“你好,我是许沐歌,你没走错,我就住在这层。好快,我刚和华烨通过电话,昨晚把手机落他车上,你替他送过来的?”
陶涛嘴巴半张,呼吸轻浅,脑中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你不会也忘了带过来?”许沐歌秀气地蹙起眉,“我今天要和季阿姨见面呢,地点没定,要是她打电话来,就不好了。”
季阿姨?是婆婆季萌茵?
“干脆到外面去吃早饭吧,然后我送你去华烨的事务所。”经艺收回目光,倨傲的神态,已然把陶涛视若空气。
“只能这样了。陶涛,那我们先走了,我们以后再聊,我们应该---见面的机会很多的。”许沐歌优雅地冲陶涛笑了笑,与经艺转过身去。
听到电梯“当”地响了一下,走廊上瞬间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象个傻子样慢慢蹲了下来,心为什么突然很乱很麻,很疼---
“喂!”左修然愤愤地走过来,这个女人真的有让人抓狂的本事,连撒个谎都这么笨,有谁见过象他这么俊朗高雅的酒鬼?
“对不起,我也让你踩一下。”她扶着墙壁站起头,伸出一只脚,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
左修然立刻闭上嘴巴,一半是因为她的话,一半是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
“刚刚那两个人---”他听她们没说啥呀,她干吗怕成那样?
“你担心她们误会你?”他有点郁闷,他没那么丢人吧!
“不是。我们该去公司了,今天早晨要开会。”她低下眼帘,机械地说着。
他知道要开会,他是主讲人。“你能去开会吗?”她和刚才那个剑拔弩张的陶涛象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她好象很无助、很胆怯。
“可以。我挺好。”她喃喃地说着,音量很低,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左修然不吱声了。
进电梯的时候,他站在最外侧,透过光洁的电梯门看到她依着墙,目光平直,两只手很正统自然地交叉在身前。
电梯缓缓下行,直到停车场,两人一同上了车。
他再次扭头看了看她,“真没事?”
她勉强对他一笑,点点头。
“你还欠我一脚呢!后悔了吧,如果早点说我们认识,你被别人欺负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保护你了。对不对?”
她很捧场地笑了笑,“对!”经艺那张利嘴一定不会忘记向华烨汇报的,这些到没什么。
只是想不出是什么让许沐歌会笑得那么自信?
其实都没什么,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好朋友。朋友间熟稔是自然的,她多想了。
她烦躁地摇摇头,但愿吧!
两人到公司稍有点晚了,停车场内的车已停得满满的。左修然却象如入无人之地,直行、左拐、倒车---眨眼间,很俐落、潇洒地把车稳稳地挤进了一堆车阵中。
“怎样?”他得意地冲陶涛一挑眉。
“哦,很帅!”陶涛心不在焉地开门下车,站在车边等他。
左修然听了她这话,心情大好,两手插在裤袋中,对她飞了个眼波。
上电梯时,左修然电话响了,陶涛没等他,先上了电梯。经过技术部,看到同事们手上拿着笔记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象是很激烈。
“左老师呢?”飞飞先看到了她,跑了出来。
“在后面。有什么好玩的事?”陶涛问道。
“你说整天只知道玩,有点出息好不?拿几千块的月薪,开上百万的宝马,不觉得羞愧?”飞飞奚落地朝她斜了一眼。
“羞愧到没有,骄傲到是好多。谁让我有那么好的爸妈呢?”陶涛嗔道。
“瞧你得意的样。”飞飞笑着打了她一掌,“昨晚你把左老师送回去,有没趁机非礼一下?”
“你要是看到他那样,想非礼都下不了手。”
飞飞瞪大眼,“他酒品很差?”
“我给你看看。”陶涛想起昨晚拍了张左修然的醉酒照,低下头翻着包包,隔壁财务部“咣”地一声关上门,里面的职员手里拿着笔记本,嘀嘀咕咕地往楼梯口走去。
“今天还有什么会议?”她停下动作问飞飞。
“就是左老师那个技术培训会。”
陶涛愣了,“这个会不是只有技术部和制造车间的技术工参加吗?”
“所以大家才觉得奇怪呢!说是曾总要求的,今天除了生产车间的在线工人走不开,其他人全部要参加。”
好象太夸张了!这只是一次技术培训,别的部门参加有必要吗?陶涛觉得曾智华有点小题大做。
“陶涛,你去找找左老师,大家已在会议室等了,本来就意见很大,现在嚷得更凶了,我压不住。”龙啸一头的汗从楼梯口急匆匆跑过来。
“一会再聊。”陶涛向飞飞打了声招呼,忙回办公室,刚进门,差点与左修然撞上。
“跟我去下曾总的办公室。”左修然说。
陶涛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慌忙跟上。
曾智华的办公室就在技术部的楼上,两人从安全楼梯上去,在拐弯口,就听到一声玻璃制品摔在地上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曾智华咆哮如雷:“琪琪,你到底要怎么折腾?你妈妈一句话没说完,你头一扭,就一夜不回家。现在又要开什么工作室,告诉你,没门!”
“曾智华,我再问你一句,你同意不同意?”与之对应的,是一个高亢、尖锐的女声。
“我怎么能同意?你以为开个工作室和你上街买件衣服一样吗?你掂掂你自己,你只不过学了四年的服装设计,没得过一次奖,没卖出过一件衣服,你设计给谁看呀?”曾智华有点气急败坏了。
“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你无非是心疼你几个钱罢了。好,如果你不同意,那我永远不喊你爸爸,也永远不回家。”
门“砰”地一声开了,一个身影象个炮弹一样从里面冲了出来。
“琪琪---”曾智华大声叫着。
“炮弹”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两个人,停下脚,冷冷地看着两人。
“听得很有趣吗?”
“趣味不太大。”左修然耸耸肩,往旁边又让了让,嘴角玩味地倾起,俊眸内是毫不掩饰的揶谕。
世界真是太小了,曾琪竟然是曾智华的掌上明珠,脾气可不小。
“这次又是巧合?”曾琪讥诮地眯起眼。
“你认为呢?”左修然弯弯嘴角。
陶涛识趣地将自己掩在他的身后。
曾琪冷笑,“跟踪的水平不低呀!”
“琪琪,要有礼貌。”曾智华跑出来,干干地冲左修然一笑,“左老师,让你见笑了。这是小女曾琪,刚毕业,不太懂事。”
“他在腾跃工作?”曾琪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巴。
曾智华瞪了瞪她,“左老师是公司请来的专家。你先回家去,那件事我们晚上再谈。”
曾琪状似未闻,定定地看着左修然,眼珠转来转去。“爸,我听你的话,工作室暂时不开了,我进公司上班好了。”
“你学服装设计的,进公司能干吗?你一边去,没看到我在忙!”
“我能干的事多着呢,汽车外壳不也要涂色吗?公司里能有谁比我更会懂得颜色搭配的?”曾琪撒娇地挽住曾智华的手臂。
曾智华拍打着心口,无力地看着女儿,欲哭无泪。
左修然摸摸鼻子,意味深长一笑,转脸看曾智华。“曾总,今天的会议只是新生产线的一些技术培训,没必要让全体职工都来参加的。”
“不,不,左老师难得来青台指导,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呀,怎么能错过呢?我今天才知道左老师还是---”
“曾总,咳----题外的话不必多说。”左修然阻止了曾智华的继续
曾智华一愣,随即了然地一笑,“好,好,我明白,不挪话题,不声张。左老师,你真的是太谦虚了。你待会儿在技术培训前,可以给大家讲讲腾跃未来几年的规划、我国现在汽车业的发展趋向等等,可以吗?”
“曾总,这些好象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以内。”左修然的神情有点僵硬,口气淡淡的。
“稍微讲一点就好。左老师,你请先上去,我和小女讲几句话,马上就上来。”曾智华恭敬地把左修然一直送到楼梯口。
左修然目光扫过表情诡异的曾琪,慵懒地耸了耸肩。
“干吗不讲话?”走了几步,他侧过脸头看一直沉默着的陶涛。
“想听什么?”陶涛好象生怕踏错台阶,头低着,与他保持两个台阶的距离。
“随便说说呀,比如曾小姐。”
“我对她不感兴趣。”
“那曾总呢?”
“曾总今天好象中了一个亿的大奖,有点乐坏了。”她第一次看到曾智华露出那么受宠若惊的表情。
左修然大笑,“你要是中了一个亿,会什么样?”
“不知道,没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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