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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早春二月(2 / 2)

青台第三浴场的对面是座不高的山,树木参天,环境幽静,市政府将它建成一座免费开放的大公园,不用想就是情侣青睐的好地方,

他掸尽了一张木椅,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铺在上面,拉着她坐下。

距离如此之近,陶涛深呼吸,偏头看向远处,戴着手套的手在膝盖上不自然地曲起,“左老师,我---”她觉得两个人需要好好地谈一下,可是从哪说起呢?

“不要把你过去的经历当作资本,总挂在嘴边来炫耀。我知道你现在是单身就足够了。”他扬下眉毛,摘去她的手套,用微凉的唇吻她的指尖,“我把你带到这里,可不是想听别的。”

她抽气,呼吸急促。

他笑意加深,俊眸深邃,“想不想知道我给你买香皂的那个晚上,捂着你耳朵,说了什么?”

她瞪大眼睛。

他用指腹轻轻碰触着她颤抖的樱唇,“陶涛,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你深爱着你的丈夫,好,我会把我心内萌芽的东西掐去,尊重你的婚姻,与你保持距离。但是如果有一天,假如有那么一天,你恢复到自由身,那么你身边的那个位置,不准给别人,只能是我的。我四肢健全,有一份正当职业,年纪不大,你没理由拒绝,对不对?我接着又说道,因为某种原因,有些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一旦你看到什么、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不准相信,一定要听我的解释,你做得到吗?你听了后,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向我点了点头。记得吗?”

她只记得他说了好几个“我”“你”,其他的一个字都没听出来。

“你怎么知道有一天我会离婚?”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她心乱如麻,脑中各种念头翻涌如同奔腾的海水。

他递过来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现在,我没有食言,我来了。陶涛,我们该开始一份正常的恋爱了。”

陶涛一时窒住,如此迅猛直接的表达让她有退无可退的感觉。左老师不是叶少宁,会斯文而又礼貌地征求她的意见,他没有告知,就已经开始了。

她低头看着握着她的那只修长的大手,指节清瘦,有点骨感,指甲修剪整齐,掌心干燥而又温暖,将她的手柔柔地包裹住。这种温暖很舒服,舒服得她想沉溺,想闭上眼,真的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

但是她疲惫不堪的心还没力气开始一份新的恋情。

她抬起头,佯装轻快地笑道:“左老师你再这样欺负人,我家大门就不向你打开喽。”

左修然眸光一暗,“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不是玩笑,难道还要去当真?

她困难似的挣扎般从木椅上站起身,背对着他,“没有,事实上我感到很荣幸。”

说完,抢先往汽车走去。

******

文工团新春汇报演出在初六的下午,放在军区大礼堂,许沐歌表现平平,虽然没出现大的失误,但从下面稀稀落落的掌声能够感觉出来。谢幕时,她不慎踩着了裙摆,差点绊倒,回到后台,一张俏脸都扭曲了。

张弘也坐在台下,在下一个节目开始前,他猫着腰跑到休息室,给华烨打电话。

华烨站在阳台上,外面在下雨,不大,很密,是从早晨开始的。季萌茵却选择在今天回青台,他本想过去替她开窗户透透气,现在只能作罢。

“沐歌心不在焉太明显了,是不是有啥事?”张弘问。

“我不清楚。”华烨回道。其实在初一那天看电影,遇到杜晶的男朋友之后,她就有点失魂落魄。她对他说那个男人在法国读书时见过几次,谈不上熟悉。看电影时,她坐立不安,不住地四下张望,过一会就问他有没听到手机响。

送她回家,她仍是一脸焦躁,他问她要不要紧。她笑着说,人在巨大的喜悦面前,难免有些患得患失,说完,紧紧抱住他的腰,送上一吻。

这样的热情让他有些不太自如,眼皮跳了又跳。

他只把她送到公寓楼下,没有上楼。

“你怎么做人家男友的,也不关心关心?快打电话安慰下。”张弘责怪道。

他屏息,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和沐歌并不算是---”

“男女朋友”还没出口,张弘笑了,“还害羞呀!我们早知道了,你要不是为沐歌,干吗离婚?

他沉默不语,也没给许沐歌打电话。沐歌是个要强的人,这样的演出,他最好假装不知道。

但晚上他还是约了许沐歌一块出来吃饭。菜上来时,邻桌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摇摇摆摆地跑过来,突地抱着华烨的大腿,咧开没牙的嘴,冒出一声“趴----趴----”。华烨抱起孩子,笑着亲了下他粉粉的脸腮,“宝宝,认错人喽!”

宝宝妈妈脸羞得通红,慌忙过来抱走了孩子。华烨的视线追着孩子,许久都收不回来。

“看不出,你很喜欢孩子!”许沐歌搁下筷子,疲倦地眨了眨眼。

他笑笑,“快吃吧,送你回去后,我得去看下妈妈。她现在该到家了。”

“烨,你别岔开。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有孩子的。”

他呆住。她能怀孕吗?

她神秘地一笑,“不是抱养,当然是我们俩的孩子。这个我以后再细细告诉你,代我向阿姨问好。我饱了!”

她站起身挽住他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依附于他,他蹙着眉不住地看她。

“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是真的。”她举起手指。

“沐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先前那个子宫受伤难道有假?

许沐歌脸色突地大变,眼睛眨个不停,期期艾艾地问道:“烨,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陶涛和你胡说了什么?”

“这关小涛什么事?”他一愣。

许沐歌娇媚一笑,暗暗松了口气,“我有什么事好瞒你的。如果想给你个惊喜,我可能会暂缓透露一下吧!”

他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抿上了嘴唇。

两人走出酒店,撑起伞顺着街道往泊车处走去,夜色下的街道没有白天喧哗,冷雨迎面飘来,倍感清冷。

去军区大院的路上,小雨变成了小雪,还没落地就融化了。华烨下车抬起头,二楼的灯亮着,心中一暖。

海南岛的阳光没有把季萌茵晒黑,她的皮肤反到白得有些不正常,还轻微咳嗽着。

“温度悬殊太大,到了海南就感冒发热、嗓子跟着发炎,我没什么出门。”行李箱堆在墙角,季萌茵没有力气收拾,倚在沙发上和华烨说话。

“吃晚饭了吗?”

“煮了点燕麦粥喝了,一会我早点睡。你准备什么时候上班?”

“初六去转一下,初八就要开庭。”华烨替她泡了杯奶粉,等温度适宜了,才递给她。

“有没向陶涛爸妈拜年?”

“打了个电话。”华烨坐在季萌茵身边,沉默了一会,说道,“沐歌让我代她问你好。”

季萌茵刚喝了一口牛奶,抬起眼,嘴角浮出一丝讥诮,“华烨,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和她重新在一起了?”

华烨眉宇间罩上了一层阴影。

“我是个开明的妈妈,不管是你的工作还是你的感情,我都不会插手。但如果你问我的看法,我个人非常不喜欢许沐歌,她太自私也太冷漠。但我不是你,你只要考虑成熟,你就去做!”她低头,专注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牛奶。

华烨没有说话,手插进口袋,起身走向阳台,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冷峻的面容上漫上无奈的苦涩。

“这是小涛的吧?”季萌茵从房里出来,手中拿了件粉色的毛衣。

他走过去,接住,点点头。那天她上来收拾得匆忙,应该是落下的。

“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取,我看她好象很喜欢这件毛衣。”季萌茵把毛衣从他手中又拿了回来。

他是看过她穿过几次,毛衣比较修身,把她胸部的线条勾勒得非常美妙。她常穿着这件毛衣,在他面前摆POSS,频频地送着飞吻,问他看不去是不是很性感。那种娇憨,那种亲密,已成过眼云烟,却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涌上心头作怪,让他不禁心戚戚。

“就明天吧,我正好也从海南带了件礼物给她。你帮我打下电话。”

他凄楚地自嘲,“她不一定愿意来。”

“你都没打,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小涛可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离了婚又不是世家怨仇,难道还老死不相往来?你不打,我来。”季萌茵声音一冷。

华烨拿出手机,叹了口气,季萌茵想小涛了吧!“妈,我现在就打。”他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这次,陶涛的电话没有关机,也不在通话中,很畅通,就是一直没人接听。听着一声接一声的铃声,心不知怎么,慌乱得砰砰直跳。

“喂,哪位?”在重拨提示音响起前一秒,终于传来陶涛气喘喘的声音。

“是我,小涛。”手一颤,手机差点滑出掌心。

陶涛平缓了下呼吸,声音不高不低:“有事?”

“你--有件毛衣丢在妈妈这边----”

“你快递给我。”他还没说完,陶涛抢先出声。

他提了口气,忙说道:“妈妈让你过来拿,她还有礼物给你。小涛,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就来打个照面应付一下,我不会在的,妈妈---身体不太好。”

陶涛沉默了一会,然后嗯了一声。

他合上手机,感觉掌心都是汗,才知自己刚刚居然很紧张。

他失笑摇头。

******

陶涛顶着一头的湿发,想回浴室吹干,手机又响了,她不耐烦地回头,一看号码,直咬牙。

真的的有点焦头烂额了,左老师的玩笑开得越来越象真的。

从公园回来,他便礼貌地告辞回了公寓。还没等她舒口气,第二天他又出现在陶家别墅,是陶江海邀请的,有事咨询。他理所当然在陶家呆到晚上,她当然留在家做饭、泡茶、削水果,陪左老师去实地考察家居广场。没事咨询,他会过来监督陶妈妈有没好好吃药,不然就是让她做向导,带他去外面转悠。

左老师含情脉脉的眼神毫不掩饰,而且他对爸妈那种自然的关心、体贴,真的没办法忽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陶江海大大咧咧,不往深处想。陶妈妈私下问她,左老师真的有女友?

她无语。

过去五天了,她就象以前做他助手时一样,每天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晚上回了公寓,左老师的电话能把她的手机打到没电。那些话忽而缠绵,忽而深沉,忽而调侃,忽而揶谕,忽而挑逗,忽而威胁,让她又气又羞又恼。开车时,他总是一手温柔地揽住她的腰,一手扶方向盘。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不管她怎么躲闪,他能吻得她接不上气。他会带她去高级餐厅享受一顿正宗的西餐,也会跟她站在路头小摊前,抓着一根鸡翅大嚼。他把车开到海边,放上一首慢歌,握着她的手,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海。下一刻,他疯狂地疾驰在车河中,任她失声尖叫,然后再把车停在路边,搂着她轻柔地安抚。就算她冰着个脸不理他,他也有办法哄得她重新展颜。

陶涛现才知道左老师以前真的是很注重分寸的君子,真的两人成了恋人,他做的都是让她瞠目结舌、脸红耳赤的。回想自己与华烨的恋爱,简直就是小儿科。

左老师在她的面前打开了恋爱世界里另一扇匪夷所思的大门,但却令她惶惑,令她惊惧。好象她刚刚跌倒,没等站稳,他就拖着她往前疯狂地奔跑。感觉如同放在山石上的鸡蛋,被风吹得滚来滚去。

可似乎,又无力反抗。左老师来势太猛,急风骤雨,一把矜持的小伞不起任何作用。

“干吗?”她对他早用不着礼貌,口气很冲。

“刚刚和谁通电话了?”他冷冷地质问。

“和谁通电话,关你什么事。”拧着眉,无奈地坐了下来,知道一时半刻,他是不会说再见的。

“注意你的态度。快说,男的还是女的?”

“无可奉告。”

“是不是要我现在飞车过去,当面问个清楚?”

“随你的便。”

“好,五分钟后见。”今天下雨,她宅在房间里打游戏、看电影,没下楼,陶江海夫妇也没出门,他被困在陶家客厅里,对着楼梯叹息,一天都没见着她人。看看窗外,清月半挂,雨停了,拉她出来吃烧烤不错。

“别,”五分钟?从他的公寓开车到桂林路,不堵的话,通常要二十分钟。但这人很会疯,难保做不出把青台的马路当F1车道使。“同学打电话拜年。”她编句话搪塞他。

“男同学?”有点失望,但语气却放柔了。

“哪个象你处处桃花开,女同学!”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别总揪着别人的从前斤斤计较,你为什么不谈谈我现在的表现?哼,小心眼。那通电话之前,有四十二分钟你干吗去了?”

她低头看看手机,哦,是有一个未接来电。“洗澡洗头发。”她实话实说。

那边突然沉默了,然后她听到一声重重的喘气,接着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着无法形容的魅惑,“现在穿着睡衣吗?什么颜色?”

她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这好象是两人第一次从暧昧跃近亲密,“左修然,你---疯了----”她想义正词严地怒斥,想凛冽地责骂,一出口却只蹦出这几个字。

“嗯,我已经疯到在脑中描绘你只着薄薄的睡衣的样子,领口微敞,我看到你秀美的脖颈、白皙中泛着粉红的肌肤,湿发,红唇----”

“啪”地一声,她挂上了电话,还嫌不够,又把电池从手机中取出,座机的话线拨掉,门上锁,窗帘拉严,可心还是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不知是羞躁还是惊恐,一抬手,脸颊滚烫。

真的真的疯了,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公然调情,以为她是个随意的女人吗?可是如果恋爱中的人,在吻过、搂过之后,这些话只不过是上了一级台阶。但他们在恋爱吗?

扶着床沿慢慢蹲下身,将脸捂在双手之中。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溢满了泪水。

她想起了与华烨的第一次。她以为他会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也会是唯一的那一个。早在离婚之前,他们夫妻间的亲密就已旷疏。如果不想人生孤单,不是左老师,也会有别的一个男人,将拥有她身体的全部,对她说脸红耳跳的话,做儿童不宜的事。而华烨也会在许沐歌面前呈现他失控的那一面。

她紧紧闭上眼睛,阻止泪水往外奔涌的冲动。她告诉自己,不要再为离婚这事哭了,一切不能改变了,只能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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