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的白沫,骆承川把它们一勺一勺地舀干净,加新汤。
薛渺渺坐在他的对面,也一点没闲着,一会儿把吃空的盘子整理好,一会儿用公筷适时地往里加料。
终于,几轮下来后,骆承川实在是忍不住了。“喂,薛小姐,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食客。”
正在加鱼豆腐的薛渺渺一时停滞了动作,就那么看着骆承川,问:“什么?”
“像个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
闻言,薛渺渺抿唇,偏过脑袋,笑了。
再回过头的时候,她的手一倾,鱼豆腐顺着倾斜的盘子滚入锅中。
空气中响起她明丽的声音:“可我以前就一直是这么吃火锅的啊。”
“忙前忙后?马不停蹄?没有人帮你吗?和你一起?”
说完这话,骆承川自己猛地一顿:她一贯是独来独往的。
“不过……”骆承川忍不住抬眼看她。
薛渺渺牵唇一笑,夹了一个海带放入口中,她抬眸,看着骆承川,说:“不过……就算朋友很少,怎么会连一个吃饭的朋友都没有呢?是吧?”
骆承川放下筷子。
“以前有的。”薛渺渺耸肩一笑,脸又埋入了碗中,喝下一大口汤,而后心满意足地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再抬起脸来的时候,看着骆承川,这样说:“不过长大后,就越来越明白——还是一个人吃饭自在。”
骆承川给了她一个疑惑的表情,她笑着接过:“因为对面的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和你吃饭,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同桌的热闹,最后免不了变成谁也不会提起的尘埃。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任何会变化的来去与离合。所以——”她微笑:“不如一个人。”
“不打扰别人,不谋害别人,过我自己的日子。至多清冷一点。”
有一种淡淡的惊诧在骆承川的心里生长,他品味了一遍,静默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一遍所有人对于薛渺渺的评价:“冷面加工作狂。”她不愿与人有太多的联接,于是就一门心思地去做自己的事。
是啊,至多清冷一点罢了。除了高效地完成工作。她没伤害过任何人。甚至——她将自己锁在实验室里,这样,外面的人也不会因为她的性格而产生更多的不自在感。
毕竟——相处的机会少了,怨愤也就没那么深刻。
“那我是个意外。”
火锅的扑腾声中,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薛渺渺闻言,看过去——
骆承川说:“说起来,我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吃火锅。不过我没有薛小姐‘悲惨’,要不是工作特殊,我想,我还是能找出个把朋友的。”他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笑,将这个蹩脚的笑话讲的善意无比。
末尾之处又带了一句:“我能找到朋友凑合,薛小姐却不那么将就。但今天你却和我同桌了,看来我真是个意外。”
薛渺渺眼里有亮光,破天荒地打趣道:“那你应该感到荣幸。”
骆承川:“荣幸之至。”
薛渺渺低头一笑,拿着筷子像是要继续吃东西了。半秒。忍不住嗤嗤笑出声,她抬头:“哎,说真的,我真没试过和一个人通过便利贴认识的。你这算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
骆承川回想着这个词,忽得问:“那我这小径,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薛渺渺想了一下,伸着筷子指着他,“猝不及防。”
连防备都不曾有过的相遇,从一开始就丧失了厌恶的可能。
那条小径,自然比别人的通天大道离终点要近些。
“那干杯。”骆承川抬手,一瓶听装的啤酒悬起,薛渺渺拿过手边的橙汁,迟疑了一下,碰过去。
她笑:“为意外。”
阿嚏。
刚说完,她打了个超级响亮的喷嚏。
拂手掩面,她羞赧地笑出了声:“这也是个意外。”
骆承川空拳抵唇,眼底含星,连脸颊都笑得微微发酸。他看着她胡乱撕扯餐巾纸的样子,蓦地觉得她其实和其他的女孩子无异,一样会手忙脚乱,一样会有阳光般的笑意。只不过有一些不同。
那么是哪里不同呢?
他的目光从薛渺渺泛红的脸颊上滑过。她仍旧穿着早晨晨跑过后,来不及换下的那身运动抹胸加短裤。黑软的短发,拿下耳饰的耳垂和精致的脸庞。她整个人很高,很瘦,却并不孱弱。高挑又美丽,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高贵。仿若脱胎于极好极好的家庭。
即便是吃火锅这样热闹的东西,在外人面前,她的吃相也是极为优雅好看。骆承川有一点相信,假若此刻她的肩头有一件披着的黑西装,她会更像是在高级餐厅吃牛排的都市精英。
温热的目光让薛渺渺察觉,她拿纸巾擦了一下嘴,犀利地抬眸看他:“你这样看我,很不礼貌哦。”
骆承川手指舒展,手掌轻轻抵着下颌,不答反说:“你有一点奇怪,花很高的价格请同事吃大餐,自己却回来吃泡面。明明不吝啬,却总得不了人心。”
“人心怎么能得到呢?它时时刻刻会变啊。”薛渺渺与骆承川正面相对,清亮的嗓音,让听的人蓦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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