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聂梓煊的生日,她已经太久没见到叶亭远,连打个电话都不行。
生日那天,聂梓煊随便找了一家肯德基,一个人点了一大堆东西,什么都点双份的。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一个人吃肯德基,一个人过生日。
聂梓煊只吃了一根薯条就吃不下了,一个人连肯德基都不好吃。
她回到邓家,看到邓松樵正饶有兴致地看一张A4纸,似乎是一张画还是什么的。
聂梓煊匆匆地经过,又猛地想到什么,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你在看什么?”
“哟,很难得嘛,小哑巴也会开金口。”邓松樵笑道,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快递袋,说,“你的生日礼物。”
果然是哥哥寄来的,聂梓煊走过去:“给我。”
邓松樵不给,反而站起来,把画举得高高的,问:“那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嗯。”聂梓煊点头,难得地低声下气,“求你了,给我吧。”
这是哥哥给她画的,她已经这么久没去看他了,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求你了。”她又一次哀求。
邓松樵看着她,神色复杂,阴晴不定,皱着眉想了好久才大发慈悲地说:“好吧,那给你看一眼。”
他把画放下来,拿在手上给她看。
聂梓煊不敢去抢,怕一不小心就扯破了。画上的还是她,应该是根据邓松樵上次要她寄过去的照片画的。她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眉眼里有忧伤,笑得有些勉强。
这是她第一次被哥哥画出悲伤,聂梓煊贪婪地看着上面的字,叶亭远写着:煊煊,生日快乐。我很好,勿念,要好好学习。
还是那样老派的话,哥哥真是一点都不浪漫。聂梓煊的眼角湿润了,她不自觉地伸手就要去碰上面的署名。哥哥的字很好看,字如其人,苍劲有力。
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邓松樵手一动,又举高了。此时他眼里的笑意已然褪去,但还是笑眯眯地说:“生日啊,煊煊,我也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吧。”
说着,他打开打火机,蓝色的小火苗对准了画,画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聂梓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团火焰。等她回神去抢时,画已经烧了一半,面目全非,叶亭远的字已全被烧了。她的心一紧,几乎要晕过去,气得几乎窒息,指着他,两眼通红:“你……”
“没买蜡烛,就这样将就一下吧。来,快许愿!”邓松樵像什么都没发生,又笑嘻嘻地道。
他毫无愧疚,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聂梓煊忍无可忍,眼泪涌了出来,控制不住地大喊:“邓松樵,你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次,她真的崩溃了。她受不了,她已经忍了很久,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
不让她去看哥哥,她忍了;后来连朋友都不让她见,她也忍了;现在连一张画都不给她……
聂梓煊站起来,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流着泪问:“邓松樵,我到底哪里招惹了你,让你不高兴了,你要这样对我?你摸摸良心问,从小时候到现在,我抢过你一次东西、说过你一句坏话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她的画,哥哥给她的画没了。
邓松樵被她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
他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孩,感觉有些内疚。不过他又看到她像是拿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捧着那张素描画,泪一滴滴落下,脸又沉了下来。
他走过去,一把抢过画,揉成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才抬头,一脸狰狞地问:“你问为什么是不是?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就告诉你!”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你一直欠我的!”
他怒不可遏地大喊着,过来拉她的手。
聂梓煊要甩开,却被攥得更紧。他近乎是拖着她,用了所有蛮力把她拖到邓家的地下室,一脚踹开门,把她推到里面。
聂梓煊摔倒在地上,邓松樵又拉起她,把她推到一张桌子前,说:“你看清楚,你给我看清楚!”
屋子里很阴暗,但还是看得出桌上供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林佑”两个字。
“看清楚了没有,看到没?”邓松樵一脸阴沉。
“看到了,一个死人,关我什么事!”聂梓煊回头,愤怒地看他。
“死人?那你知道这个死人是谁吗?”邓松樵用力攥着她的肩,几乎要把指甲掐进她的肉里。他咬牙切齿道,“这个死人是我爸爸,而我爸爸是被你爸爸给害死的!”
聂梓煊愣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聂源虽然可恶,但还没胆大到杀人放火,她摇头:“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那我爸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你爸一出现他就死了?”邓松樵看着她,眼里全是仇恨,“聂梓煊,你爸爸就是凶手!而你是凶手的女儿,你是个杀人犯的女儿!”
聂梓煊被震住了,脑子里嗡嗡响,只有“凶手”“杀人犯”在不断循环。她本能地反驳:“不可能,不可能,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邓松樵冷冷地看她,一字一顿道,“却不代表你是无罪的。”
邓松樵说自己的生父就是被聂源害死的。
和聂源一样,他的生父林佑也是入赘邓家的。不过林佑和聂源完全不同,简直有着云泥之别。林佑温和善良,有学问,脾气好,是个好父亲。他爱邓文,也很爱儿子。
但他的命不好,邓文贪玩不收心,他们总是吵架。有一次他们在车上吵了起来,邓松樵坐在后座,邓文和林佑坐在前面。吵着吵着,一辆大卡车突然就冲了过来。林佑为了救邓文,扑到了她身上。后来他没死,却瘫痪了。邓文起初还感动了几天,但没过多久就烦了,把他扔给护工护理。
就算是这样,林佑也没有放弃,每天积极地做康复治疗,希望能早日恢复。那时候,邓松樵总陪着他,和他说话,跟他讲学校发生的事。每次他来,林佑都很高兴,说:今天又进步一点点了,儿子,爸爸再努把力,就能抱你了。
邓松樵说好,他等着,等着爸爸重新坐起来,张开双手给自己一个拥抱。
但这个拥抱,邓松樵这辈子永远也等不到了,因为聂源出现了。也不知道邓文是怎么认识的聂源,林佑还在,她就敢把他带来家里,还说是朋友。
他们以为邓松樵小,什么都不懂,把他打发到隔壁房间里叫他不要出来,然后两人就在邓文的卧室里无法无天地嬉笑玩闹。
邓松樵在门外听到聂源问:“你什么时候离婚?”
“他这样子,我怎么好提离婚?唉,半死不活的,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还不如死了,活着也是个拖累。”
“对,还不如死了。”
“我倒是真希望他死了,不然我这个时候要离婚,肯定会被骂的。”
“死?死还不容易,不过看他那样,也拖不了多久……”
男人轻轻地笑了,语气全是轻蔑,仿佛要人死就一句话的事。
邓松樵听得胆战心惊,他很害怕,去告诉爷爷有人要害自己的爸爸,但没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说那只是妈妈一时的气话。但没过多久,林佑就去世了,莫名其妙地去世了。邓松樵连看一眼爸爸的机会都没有,林佑就被急急地送去火化了。
林佑死得很古怪,却没人来问一句。因为他是死在邓家,有权有势的邓家。
虽然死得太突然,但他到底邓家的女婿,就算是入赘,葬礼也办得很盛大。
邓松樵头重脚轻地捧着父亲的相框,看着身边面色哀伤的女人,冷声问:“你晚上就不会做噩梦,能睡好吗?”
邓文甚是诧异,说:“松樵,你爸是被痰憋死的。”她又愧疚地说,“都怪我没照顾好他。”
被痰憋死,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没有请护工,爸爸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被一口痰憋死。邓松樵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他看着邓文,眼里是深深的仇恨,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们害死了他!”
她,还有聂源。
林佑去世后没多久,邓文就和聂源结婚了。这更是让邓松樵相信自己的判断,是这两个人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可他太小了,什么都不能做,而且邓文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妈妈,他只能针对聂源,还有聂源的女儿。
对,聂梓煊没错。她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可关他什么事?他爸爸也是无辜的,他爸爸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被害死了?邓松樵就是要折磨聂梓煊。他心里不好受,自己爸爸被害死了,还被迫认贼作父,所以他是不会放过聂梓煊的。
烧一张素描算什么,他真正想做的事是把这个罪恶的家和这些罪恶的人一把火给烧光,全部下去给父亲陪葬!
他没等到爸爸的一个拥抱,反而等到一个冰冷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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