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梁钧尧这样,周景之的神情平静下来,缓缓道:“从挽商性格大变开始,我就察觉到他有自毁倾向,但是他拒绝跟我、跟任何人沟通,我拿他没办法,无从下手,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只是,挽商在跟你缓和关系、接触变后那种感觉又淡了,我一开始想不通、但是不得不承认是你把他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我不在意你之前做过什么,只要以后好好对挽商,其他一切既往不咎。
“梁钧尧,挽商……很爱你,你必须相信他会回来,会醒过来。”
梁钧尧猛地想起了,在昏过去之前……周挽商的话倒像是在交代遗言,然而,对方……是想活下来的啊。
不然、不然为什么要说能醒过来就跟他坦白?
梁钧尧看着周景之,半晌,点了点头,苍白的唇边甚至有一丝上扬的笑意,“他确实会醒过来,他说要跟我坦白一件事,我等着他告诉我。”
周景之心里微松。
周挽商的状况不算好,不算糟,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帮他的弟弟处理好这些事情,其他的都可以等人醒过来再说。
梁钧尧将周景之的话听了进去,喝了点粥,食不知味,他现在全部心神都系在周挽商一人身上。
他告诉自己应该理智,公司那边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捂不住,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他做不到,在确定周挽商脱险之前,他没心思做其他的事。
他只嘱咐了李嘉歆先做公关,先稳住,余下的稍微缓缓。
下午,沈云吕带着资料回来,一点没有避讳梁钧尧,直接把文件递给周景之,道:“车祸调查的结果出来了一部分,完整出报告至少还需要一天,货车司机当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刹车痕迹,不是醉驾,初步判断是故意买凶。”
说着,沈云吕扫了眼梁钧尧,继续道:“那个十字路口是必经之路。”
梁钧尧想起那晚在停车场遇到的吴思招,基本有了猜测,低声道:“许博裕。”
沈云吕点点头,“他是嫌疑人之一,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这只老狐狸真要买凶杀人,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一定经过了几重关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想指认他很难。”
周景之自然清楚,“敦促警方那边加紧调查,只要做了、总会存在或大或小的漏洞,许博裕不是神,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错不犯。”
梁钧尧说出一串数字,脸上冷淡得没有一丝表情,“给这个号码发消息,能联系上吴思招,我之前在许博裕家里的佣人中安排了人,她会帮吴思招把证据拿出来。”
周景之虽然意外,但不算太诧异,“好,这件事我们去办。”
沈云吕匆匆来又匆匆离开,病房外又恢复安静,梁钧尧身体上不是不疲惫,然而精神紧绷,一点睡意都没有。
周景之说过两次,说不动,就任由梁钧尧去了。
在一天一夜又一天后,昏睡两天的周挽商终于清醒过来。
医生做了检查,告诉他们脱离危险时,梁钧尧才察觉出一阵一阵涌上来的疲惫。
周挽商没清醒多长时间就又昏睡过去,在转了病房后,梁钧尧亦步亦趋跟在旁边,周景之没待多久就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劫后余生的两人。
梁钧尧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盯着周挽商毫无血色的面颊,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能双手捧住对方打点滴那只手,轻轻揉着僵冷的手指。
到底,他弯了眉眼,“挽商,谢谢你回来。”
没有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病房外等待的那些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梁钧尧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那些以秒计算的时间里,他明白了一件事。
周挽商说他是世间唯一的念想,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穿越而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周挽商,不管对方已开始接近他是什么目的,终归是让他有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归属。
现在想想,尤其是在对章炳南失望……不,或者说是看清楚章炳南不可能成为自己弟弟、也不是他弟弟之后,周挽商对他来说真的、真的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那天在天台上他说的可能还不够准确。
周挽商如果死了,他在这里活着确实没有意义,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他真的舍得放弃这个周挽商曾经活过的世界吗。
他没有确切答案。
死了,就是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是未知数,他留恋这个地方,哪怕让他留恋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以前总觉得那些说“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你要带着我的份儿活下去”“你要代我去看看这个世界”云云的话没有意义。
毕竟人死如灯灭,不过是生者活下去的一个虚妄念想,甚至都不是为了死去的爱人、亲人,而仅仅只是自己想要活下去。
一个虚伪的借口。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活着确实是在追求一份念想。
他爱的人在这里存在过,看到会想起,从别人嘴里听到会有相似的想念和惋惜,如果真的有一天周挽商早他离开,他也愿意活到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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