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宴,在宴府菡萏园举行。
宴席设在临水小榭,满池菡萏含苞待放,香气宜人。
作为闯入前十名的摘星选手,银望舒和宿星澜进入了宴府。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姜以柔。
镇国侯公务繁忙,晏家当家主母姜夫人亲自出面待客。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引发众人惊叹,姜夫人之美,名不虚传。
宿星澜身体一怔,眸子如鹰隼般,死死定在姜以柔胸口处微微发亮的宝石上。
别人无法感知,他却知道——
那是天狼妖丹。
他母亲的妖丹。
姜以柔的容貌,同回忆中所见更为明艳,眼角微往上翘,水波流转间妖娆妩媚。人界修炼再如何洗筋伐髓,也做不到将一个只算清秀的中上之姿洗成美艳,更不会,将一个人逐渐变成另一人的模样。
姜以柔如今面孔,有三分像宿明月!
宿星澜薄唇抿成一线,他知道,姜以柔容貌大改,是以妖丹滋润,又借助妖丹之力,修习了魅幻之术,这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绝世倾城的第一美人,好一个第一美人!
天狼妖丹因被不断利用,已失去明亮光泽,变成平庸的宝珠。
宿星澜手摁在清寂剑上,有一瞬间按捺不住心底杀机。
银望舒也注意到姜以柔胸口挂的宝珠,联系曾看到过的回忆,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眸中也划过冷意。
发觉宿星澜情况,在桌下拍拍他的手。
既然来了,这妖丹他们要带走,姜以柔,‘宴南渡’,那些参与陷害宿明月之人,也要一个一个清算。
在姜以柔走来招呼时,银望舒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宿星澜前面,笑吟吟地与其周旋,目光仿若无意地落在她胸前,好奇地指着那颗圆润宝石,一脸单纯:“夫人,你这颗珠子好漂亮啊。”
姜以柔扫过银望舒小脸,这小丫头漂亮是漂亮,却是那种让人放心的漂亮。姜以柔芊芊玉手握住圆珠,温婉地道:“这个是本夫人成亲之时,母亲所赠。”
语气温婉,对待一个孩子也如此耐心,谁能想到,这位竟是一个干掉原配自己上位,且摇身一变还成了受害者,将原配抹黑到人人厌憎的狠角色?
要是银望舒不知内情,怕要被骗过去。
母亲所赠?
银望舒内心呵呵,一个施害者偷拿别人的东西,明目张胆挂在身上,戴得久了,就以为是自己的了?
呸,小偷!
心里MMP,银望舒面上不显,嘴巴抹了蜜似的,“珠子好看,但夫人更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夫人更漂亮的人,方才差点看呆了。”
姜以柔似乎很喜欢别人夸赞她容貌,闻言笑意愈深,细瘦的手指指银望舒:“你这小丫头倒会哄人,等会儿可得留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银望舒眼睛弯成月牙,毫无心机的模样:“好呀。我见夫人也觉得亲切,只要夫人不嫌弃,我与夫人说上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得到姜以柔的邀请,银望舒嘴角勾了勾,妥了。
人多不好动手,但姜以柔总有落单的时候。
姜以柔邀请银望舒只是顺便,她目光略过银望舒,找上银望舒旁边的宿星澜。
见到他面容的瞬间,她不由愣住,随即娇媚浮现刹那扭曲,嫉恨、怨念引得她杀欲疯涨,与此同时笑容却愈发温柔。
“这位想必便是今天的摘星大会魁首了……”姜以柔扯了几句,便向宿星澜也发出邀请。
宿星澜已调整好心绪,欣然应约:“晚辈对枕镇国侯敬仰已久,一直找不到机会拜见,劳烦夫人。”
猎物自投罗网,姜以柔笑得更温柔,像戴了副假面,“不劳烦。”
宿星澜极力掩饰眼底透露的嫌恶,屏蔽了一半鼻识。天狼嗅觉敏锐,凑近了,他能嗅到这女人身上的……腐臭味。
淡淡腐臭,透过无数层精心喷洒的香味,却依然恶心得叫人想吐。
这女人身体,还在慢慢腐烂。
宿星澜若有所思,回转桌上,在桌下握住银望舒的手,在她手心里划过两个字。
银望舒会意,眼睛微微睁大,对上宿星澜,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恨意。
另一边,姜以柔穿行人群间,也许是即将达成心愿,除掉一大祸患,她心情愉悦地抚摸垂挂胸前的圆珠,眼角余光瞥向一处。
宴席另一处,皇朝帝王崔华宇哈哈大笑,正与摘星大会第二名的柳轻蜀相谈甚欢,甚至约定了宴后再聚。
冷落魁首却重视第二名——
崔华宇的用意,别人不知,她却明白。
老狐狸。
一个半妖,就算天赋再怎么妖孽,陛下也不敢任用他来镇皇脉,夺得首名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就像……
他那个下贱的母亲。
*
摘星小宴结束,宾客尽欢,相继离去。
银望舒和宿星澜静待片刻,果然有两个宴府侍从过来,领他们去见姜夫人。
“夫君还未归来,吾先带你们走走。”姜以柔屏退侍从,笑容无可挑剔。
“我们跟着夫人走就好了。”心下升起警惕,银望舒仰头,笑吟吟地答应下来,完全不设防的天真姿态。
宿星澜颔首,表示客随主便。
然后,两人便被带到宴府的后山上。
刚下过雨,土质松软,空气里还带着一股子凉爽,月光凄冷地洒在林间,照亮了树下的一丛丛鬼面幽兰。
银望舒扫了眼,瞳孔缩了缩。
鬼面幽兰,在黑药老人给她的册子里记载,这种花只有人族才有,据说长在人的尸骨上,将一具新鲜尸体吸成白骨,才肯开花。花朵怒放时是人脸的模样,与尸骨死前的表情一样,若死时安详,花也安详,若死时狰狞,花也狰狞可怖。
眼下,这些鬼面幽兰面容扭曲,花瓣边缘腾窜丝丝黑气,仿佛蕴含无尽悲伤怨气。幽咽山风吹拂,仿佛无数人在哀鸣咒骂。
宿星澜突然开了口,淡淡道:“这里是埋葬了很多死人吗?”
银望舒颤抖了下双肩,似乎在瑟瑟发抖,“是啊,气氛怪怪的。夫人,好冷啊能不能回去。”
“别怕,等过了这座山就好了。”姜以柔耐心安抚,回眸一笑,芙蓉面半张倾城,另半张在暗处没有表情。她忽然指着树下的兰花:“你们看,这些兰花美不美?”
银望舒眨眨眼,软萌的小脸在月色下有黑暗萝莉的感觉,天真又危险:“美的,但不及夫人半分美丽。”
姜以柔捂嘴巧笑:“你们怕吗?”
银望舒睁大眼睛:“怕,怕死了,可以快些下山吗?”
姜以柔没理会,恶作剧似的将人往山林深处引,柔柔的嗓音回荡在山间:“吾跟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完故事就不怕了。”
姜以柔讲了个狼女夺夫的故事。
“二十年前,有个从妖界来的天狼妖,模样生得极美,但心肠却歹毒之际,她无意间见到我夫君,不顾人妖狼族仇恨,动了心,上门百般勾引夫君。但当时吾与夫君已经成亲,情深意浓,夫君不肯纳妾,于是那天狼女妖就动了歹念……”
姜以柔娓娓道来,与镇国侯的感情,对狼女的恨,讲得比说书人还生动,银望舒顿时明白,那些流传民间的故事是怎么来的了。
若是不知情者,恐怕要忍不住大骂故事里的狼女,夺人夫君,毁人容貌,害人性命,简直罪大恶极。
可听故事的,是银望舒和宿星澜,两个知情人。
银望舒只是钦佩,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在坏事做尽后,还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大肆往真正的受害者身上泼脏水?
讲完故事,姜以柔还要听故事的人发表看法。
银望舒能有什么看法,她想了想,无辜地瞪大眼睛:“家中长辈说,任何故事都有两面,从不同角度看,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我觉得,这个狼女很可爱。”
姜以柔动作顿了下,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娇媚的脸微扭曲,拔高了声音:“你说她可爱?”
银望舒笑嘻嘻地道:“嗯,勇敢,执着,真诚而不做作,可爱死了!她一定是位极漂亮的长辈,如果我是镇国侯,我一定会死心塌地地喜欢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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