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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午夜惊情(1 / 2)

这是我在南加利福尼亚的第三夜。第一天晚上,在太空之屋与门兹夫妇吃过晚餐后,阿美递给我她与G.P.留在加利福尼亚的蓝色一三四年泰瑞普兰敞蓬汽车的车钥匙,那是哈得孙公司送给她的礼物。

“让我开车?”我问,对自己被选来驾驶这辆时尚的流线型双排座小汽车感到些许吃惊,这辆车停放在门兹联合空服务社机库外面。

“我要在你就休想,”她温和地戏谑着我,“但是保罗和玛特尔今夜带我去他们家,你需要交通工具回到你自己的旅馆。”

她――也许是C.P.――为我在南圣菲南多街上的朗曼汽车旅馆预订了房间。

“我以为我们会住在大使馆。”我说。

“不,我知道保罗会坚持让我同他在一起,一向如此。”

每次听到她提起门兹的名字,我的心就升起一股妒意,这对一个想搜罗不贞妻证据的私家侦探来说,是可笑的。

“而且,”我说,“G.P.不会乐意给我一套好房间的,如果没有必要。”

她微微一笑,面颊上浮现出深深的捉弄人似的酒窝,“我得说你对我丈夫的品性还有一些洞察力。”

第二天,我就站在一边看艾米莉在门兹的指导下,在那架小小的红色训练器里工作了一早晨。她穿了一件红绿格相间的衬衫和一条卡其布裤,脖上系一条棕色的手帕,如果说她还缺少什么饰物而不能成为吉尼-奥特瑞照片的牛仔女郎,那就是一顶帽。门兹在不飞行的时候,总是一副一半主管人员一半花花公的打扮,他穿着棕色运动服,浅蓝色的衬衫,打着蓝色条纹领带,裤是海蓝色的华达呢。

阿美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学生,大部分时间是这样的,然而再一次在太空之屋吃午餐时,她表现出了一丝不耐烦,因为他告诉她隔壁的邻居路克荷德打算为她的维哥安装一个小玩意儿。

“它叫‘剑桥分析者’,”他说,“利用它你会知道如何重新设定你的混乱控制,并使每加仑的燃料得到最大值的使用。”

“看在上帝的份上,保罗,”她说着,咬了一口胡萝卜,“你把我飞行的乐趣全剥夺了。”

“当你在该死的墨西哥湾把燃料用尽时,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

“你仍在担心这一点?”

门兹对她的关切是深沉的,但是我仍然无法辨明这种感情是情人的牵挂还是老师的忧虑、朋友的担心。

“这是愚蠢的,”门兹继续说,“当你并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飞渡那一片水域。上帝,安浪儿,它足有七百英里宽,大西洋宽度的一半。”

“以前,我飞渡过整个大西洋……看看谁在那里!”

她露齿一笑,热情地挥着手。

“唐妮,”阿美喊着,“到这儿来。”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略显粗壮但仍旧漂亮的女人正站在吧台前,她等身材,三十岁左右,戴着护目镜已经推上去的褐色飞行头盔。她上身穿着白色的外套,系一条红蓝相间的带圆点的围巾,下面是棕色瘦腿马裤。她的外表让我想起了星光黯淡的克劳狄特-考尔伯特,在我看来,在室内她根本不需要戴着飞行头盔,但是也许她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名飞行员。

无论怎样,你都会认为这个女人喜欢来自众多的对著名女飞行员注意的眼光。然而她对阿美热情的招呼反应却是淡淡的,那张圆圆的不加修饰的脸孔勉强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之后,她独自一个人拉了只椅坐下,离远处那面墙上的鸟笼很近。

阿美蹙起眉头,“我不理解……唐妮是我的朋友,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同她交谈了,但是――”

“也许她心怀恨意。”门兹说。

“为什么?”

“当她想同你一起参加那次长途耐力赛时,你不是拒绝了她?”

“哦,是的,但那只是因为我不能……G.P.为我安排了那么多讲演……不论怎样,她让埃莉诺-史密斯同她一起参赛了,而且,她们还创造了记录。”

“当然,但是没有产生艾米莉-埃尔哈特同行时的那种公众效应。”

阿美闭上了嘴,站了起来,“我最好同她谈谈……”

她走到那个女人的桌前,面对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冷漠听众,开始热情地交谈。那个女人已经把头盔摘下来了,露出男孩一样剪得短短的黑发。

“在会飞的女孩间有许多妒意存在。”门兹评论说。

“她是谁?”

“詹妮-雷克,听说过她吗?”

“没有。”

“好吧,她像我们的女孩艾米莉一样创造了许多飞行记录,大部分是在飞行高度与耐力方面,而你却从未听说过她。我猜,这就是她如此傲慢地走开的原因。”

但是在那张桌上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詹妮-雷克站了起来,两个女人突然之间拥抱在一起,咯咯地笑着,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阿美又赢了。

手挽着手,两个飞行对头走到这边来,加人到我们之间。阿美为我们做了介绍,然后唐妮坐在门兹旁边,对着阿美和我。

“保罗,”阿美说,“你应该听听这消息……唐妮,把你告诉我的话告诉保罗吧。”

“告诉他这件事,”那个女人说,“他再把它散播到各处,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一三五年的酸葡萄小姐。”

说实话,她那被太阳晒成褐色的脸孔与柔韧的身体,不会让任何人把唐妮-雷克看成是某某小姐。但是她的确有一双可爱的棕色眼睛,睫毛比我所见过的商店出售的假睫毛还要长。

“G.P.曾经非常不公正地对待过唐妮。”阿美说,起了一个很好的头儿。

“说下去,唐妮,”门兹说着,靠进椅里,继续喝他已成招牌的冰马提尼酒,由于是午餐,所以他只喝两杯。“然而让我警告你――不论你告诉我普图南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吃惊。”

最后还是阿美把故事讲了下去,直言不讳,“G.P.曾试图同唐妮签一份独一无二的合同,让她在‘女飞行员大赛’同我一起飞。”

“脂粉气的大赛。”这是威尔-罗杰给它起的绰号。

“她假装是我的‘机械师’,但大部分时间由她来驾驶飞机。”阿美义愤填膺地说。

“他说你‘身体不够强壮’,”雷克毫无幽默感地假笑了一下,“她可爱的丈夫要与我签订为期两年、每星期七十五美元的合同让我作艾米莉的副驾驶,只是要让所有的飞行看起来都像是艾米莉完成的。你知道,我既不是业余爱好者,也不是社会名人,我只是一个喜欢飞行的女孩,幸运的是有一位驾驶员丈夫并有一片他管理的飞机场,七十五美元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可是一笔大数目。”

阿美摇了摇头,忍耐着。

我问:“G.P.怎么会让所有的飞行看起来都像是艾米莉完成的呢?”

雷克耸耸肩,“当我们着陆时,我应该要么离开那些摄影记者,要么就站在艾米莉左边,这样我在新闻报道就居次要位置了。”

“你要相信我,唐妮,”阿美说,几乎有些眼泪汪汪的了,这在她可是不多见的,“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哦,上帝,他怎么能想出――”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呢,”唐妮说,“当我拒签这份合同时,他火冒三丈,像码头装卸工一样大声诅咒,他说他会毁掉我,说我再也不能参加职业飞行了,即使他无法全盘控制局势,他也会在我的道路上设下各种障碍……当局找我的麻烦,赞助商抛弃了我,而且我不能通过新闻界来挽回局面,他们过去一直像采访电影明星一样采访我,现在,即使我飞到月球上,他们也只会报道一次月食。”

“唐妮,”阿美说,“我真是无地自容,我答应你,我向你发誓,我会处理这件事。”

“即使你不能――”

“我能,我会的,唐妮,等着瞧吧。”

“甜心,你不是他的同谋我已经很高兴了,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知道你丈夫同其他女飞行员作对――”

“我过去还不知道。”

“问问其他人,问问蕾蒂-海丝,问问埃莉诺-史密斯,问问胖米丽……”

“我会的。”阿美说,她的克制与忍耐变成了某种决心,突然之间,我几乎为老G.P.遗憾起来。“现在.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吧,我做东。”

那个下午,尽管门兹不乐意,阿美还是放弃了飞行训练,去陪唐妮-雷克了。唐妮有一台“印第安小马”摩托车,两个人骑在摩托车上,沿着跑道驰来驰去疯玩儿了几个小时。她们带着头盔与护目镜,就像两个女学生在享受她们的生活乐趣。她们追逐着小飞机,或者互相追逐着,像牛仔与印第安人一样。当消息传出去,说那两个淘气的孩当有一个是艾米莉-埃尔哈特时,她们吸引来一大群观众。

在她们的欢声笑语里,我退回到门兹的办公室,他有个问题想请教我。

这间镶嵌着巨大玻璃的办公室在那座机库的左后角,面积很大,墙壁是浅棕色的,上面挂着明星们的签名照片,比布朗-德比收集的还多:詹姆斯-卡格内,乔-克考福德,帕特-奥本瑞恩,沃利斯-比瑞,克拉克-盖博,简-哈洛,埃莉诺-罗斯福,偶尔,门兹自己也出现在照片上;此外,还有阿美与林德伯格以及一些我不认识的飞行员的照片,还有门兹在电影――《翅膀》、《地狱天使》、《航空邮件》的剧照。

然而,给我影响最深的,却是那些镶框照片竟然悬挂得如此整齐。门兹的办公室纤尘不染,这不是一种幻觉,就是一种病态。他那顶端带玻璃板的槭木办公桌上近于挑剔地摆放着吸墨纸、烟灰缸、他妻的镶框照片、台灯、几件飞行大赛的奖品以及几架金属飞机模型,报纸叠放得整整齐齐,钉书器、电话也放置得恰到好处,它们或者呈一个方形,或者左右对称,这根本不是生活的办公桌,而是电影的。

而门兹自己,穿着洁净的运动衫,打着领带,坐在转椅上,就像一位明星在拍摄他的重头戏,而且绝不会不胜任。他是一位假想办公室的假想明星。

“我以为今天会看到你妻,”我说。与门兹不同,我穿着为加利福尼亚之行带来的干净的夏季服装:锈红色的人造纤维运动衬衫,砂岩褐色的绒线裤。“瑞德飞去达拉斯了?”

“她不喜欢飞机,她坐火车。”

“啊。你想同我谈什么,保罗?”

“我想同你谈一谈吉皮雇用你的真实意图。”他说着,向后靠去,一边从盖上刻着飞机图案的木盒里选出一只香烟,点着。

我思忖着他在针对着我,但我故意装糊涂,说:“我是她演讲旅行的保镖,还会有别的目的吗?”

“演讲旅行已经结束了。”

“但墨西哥之行就快到了。”

“那又怎样?在以前的那些飞行,我们从来未用过额外的保安人员。”

“艾米莉提起过那些恐吓信了吗?”

他皱了皱眉,向前探了一下身,“什么恐吓信?”

我告诉了他。

他思索着我告诉他的那些事,然后把烟灰掸进一只圆金属烟灰缸里,“好吧,我知道像她那样的名人会遭人妒忌,好吧,”他说,“一群傻鸟,但这件事听起来有一点儿耳熟。”

“怎么耳熟?”

“让我先问你一些事,内特――你认为吉皮怎么样?”

“他是一个好人,只要他按数付我酬金,并且按时。”

“如果他不呢?”

“滚他的。”

门兹笑了起来――我很少听到他为别人的笑话而笑,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

“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内特,”他说着,按熄了香烟,“普图南是这个甜蜜星球上最邪恶的畜生之一。”

“他娶了这个邪恶星球上一个最甜蜜的天使。”我说。

“再同意不过了。”他在转椅上摇晃着,目光越过了我,在记忆搜索着,“但是让我给你讲一讲吉皮,从他在出版公司说起吧,那时大危机过去不久,他需要一笔钱。他出版了意大利首相的侄写的那本书,这使他最先逃脱了那些法西斯的魔掌。但不管怎样,这本书是反对墨索里尼的。吉皮在巴黎做这本书的宣传工作,当他来到苏瑞托时,他给人们看他收到的一封匿名信,信上威胁他说如果他继续出版这本书,他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他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大言不惭地宣称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吉皮-普图南出版这样一本重要的书。然后他去了伦敦,进一步做这本书的出版宣传工作;又带了更多的恐吓字条去了苏格兰――”

“这些字条看起来像什么?”

“用从报纸与杂志上剪下来的字词拼凑粘合在一起的,‘猪――你永远也不会活着抵达纽约’;还有扬言要炸毁普图南在伦敦与纽约的出版办公室的恐吓。他又举办了一次记者招待会,说的是同样的屁话,但是这一次,他得到了警察的昼夜监护,直到他坐船回国。”

“你知道,这唤起了我的记忆――”

他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摇熄了火柴,“应该的,报纸上连篇累犊地登载这些事,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那本书成了最畅销的书,这把普图南出版公司从破产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为什么认为是普图南自己给自己寄去了那些恐吓信呢?”

一丝轻蔑的微笑掠过他的嘴角,“我不仅仅是认为――我知道这件事,他自己向他的家人和关系较近的朋友吹嘘过的,他引用这件事来向大家证明他有多聪明。”

“你会因为编造这样的故事而进监狱的。”

他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注视它一点一点散开,然后说:“是的。但对吉皮来说,这只是另一个宣传技巧,他会因为在新闻界引起轩然大波而自鸣得意的。”

“现在,你认为他又在要同样的手腕?”

“他擅长做这个:独自一个人坐在夜里,从报纸与杂志上剪下来那些字句,将它们粘贴在一起,感到自己是一个聪明的狗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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