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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威胁、阴谋和危险(2 / 2)

西里维乌斯-高尔台尼乌斯叙述―切经过的时候,开始是用颤抖而且断续的声音、急促而且不相连贯地说出来的,但说到末了,他就说得愈来愈生动而且非常有声有色了。克利克萨斯仔细地观察着他,接着,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慢慢地非常沉着地说道:

“你真是一个稀有的坏蛋!”

“你把我估计得过高了,高贵的克利克萨斯,我,事实上……”

“不,不,你比我们第一眼看到的还要危险得多!在外表上看来,你似乎是一只笨山羊而且胆怯得象只兔――可是现在瞧吧,你是多么聪明而且多么狡猾啊!”

“可是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你们不利的坏事……我只是执行我主人的命令……请看在我老实坦白的份上饶了我吧……而且,我可以对所有奥林比斯山上和地狱的神起誓,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对谁……对谁……甚至对维莱斯都没有说过一句。我想你们一定可以饶恕我的性命,不论放我到什么地方去都行。”

“不要忙,我的善良的西里维乌斯,这―点我们以后再谈吧,”克利克萨斯用嘲弄的口吻回答,接着他把七、八个角斗士喊到身边,对他们说。“让我们出去一下。”

他首先走出房门,接着又回过头来对其余的角斗士说:

“看住他……但是不要伤害他。”

克利克萨斯和被他喊来的角斗士们一起穿过酒店的那个大房间,走到巷里。

“我们怎么样对付这个坏蛋呢?”当角斗士们围住了克利克萨斯的时候,他问。

“还用得着问吗?”勃烈卓维尔回答。“象对付疯狗一般干掉他!”

“要是放走他那简直就等于我们自己出卖自己。”另一个角斗士说。

“让他活命或者把他作为人质关到什么地方去也是非常危险的,”第三个角斗士说。

“而且我们能把他藏到哪儿去啊?”第四个角斗士问。

“这么说,就只好干掉他?”克利克萨斯一面向同伴们投去探询的眼光,一面说。

“街上很荒凉。”

“我们可以把他带到街那一头的小山顶上……”

“Mors sua,vita mostrs,”勃烈卓维尔用教训的口吻,无情而又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四个拉丁字眼。

“是的,这是必要的,”克利克萨斯肯定道,他向酒店门口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问。“谁去杀死他?”

大家沉默了好久,最后,一个角斗士说:

“干掉一个手无寸铁、不能自卫的人……”

“如果他有短剑……”另一个角斗士也踌躇地说。

“如果他能够而且愿意保卫自己,我倒愿意担任这个工作,”勃烈卓维尔说。

“可是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沙姆尼特人托尔克瓦多犹豫地说。

“你们都是勇敢而又崇高的人,”克利克萨斯激动地说。“都是应当获得自由的人!但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总得有一个人克制自己的憎恶心情,执行这一由我代表大家提出来的、被压迫者同盟的法庭的判决。”

大家都默默地不作声了,并且低下头来表示同意和服从。

“再说,”克利克萨斯接着说。“难道他是用相等的武器跟我们公开战斗的吗?难道他不是一个暗探吗?如果不是我们发觉他躲在餐榻下,难道再过两个钟头他还不把一切都告诉他的主人吗?到了明天,我们就会全被人家关进玛梅金纳斯牢狱,而且再过两天,就会活活钉死在塞斯太尔司广场的十字架上了。”

“对啊,真的,真的,”好几个角斗士低声说。

“那末,我以被压迫者同盟的名义,命令勃烈卓维尔和托尔克瓦多去干掉这个罪犯。”

克利克萨斯叫到名字的那两个角斗士,低下了头表示同意,于是大家跟着克利克萨斯一起回到了酒店。

西里维乌斯-高尔台尼乌斯-维莱斯正恐惧地等待着对他命运的判决,那几分钟对他来说不但好象几个钟头,甚至象好几个世纪。当他的眼光落到走进酒店来的克利克萨斯和他的伙伴们身上时,他的脸顿时变得象纸一般白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光芒――他在他们的脸上看出事情的严重性来了。

“告诉我,你们已经饶我的命了吧?”他问,在他的声音含着哽咽。“你们决定保全我的生命了吧?……是吧?……我跪下来求你们,我要恳求你们看在你们父亲、母亲以及所有亲人的份上……我哀求你们!……”

“我们的父亲和母亲早已被人家夺去了,”勃烈卓维尔冷冷地回答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了。

“我们所有的亲人都被永远隔绝了!”另一个角斗士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复仇的光芒。

“起来,坏蛋!”托尔克瓦多命令道。

“不要作声!”克利克萨斯对托尔克瓦多喊道,然后转过脸来对凯乌斯-维莱斯的释放奴隶说。“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到了巷口我们再商议一下,怎样决定你的命运。”

克利克萨斯做了一个手势,叫角斗士们把西里维乌斯-高尔台尼乌斯拉起来带出去,但为了使这个暗深不致满街狂叫,克利克萨斯故意留给他最后一线希望。接着,他夹在一大群拖着那个吓得半死的释放奴隶的角斗士们间走了出去,可是西里维乌斯并没有抗拒,也没有哼上一声。

一个角斗士为了付“独眼”鲁泰茜雅的酒菜帐,留了下来。老板娘并没有注意到,在出去的二十个角斗士间,还夹杂着那个收购谷物的商人。角斗士们出了酒店就向右拐弯,循着一条曲曲折折的污秽小巷一直往城墙旁走去。城墙外面就是一片旷野。

角斗士们在这儿停了下来。西里维乌斯-高尔台尼乌斯噗的跪了下来,一面哭一面哀求饶命。

“卑鄙的胆小鬼,你要不要用同样的武器,跟我们间任何一个搏斗呢?”勃烈卓维尔向那个拚命哀求他们的释放奴隶问道。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可怜可怜我的孩们,我求求你们!”

“我们没有孩!”一个角斗士说。

“我们被注定永远没有家庭!”另一个角斗士又说。

“你只会躲起来做奸细吗?”勃烈卓维尔说。“你不能光明正大地跟人角斗吗?”

“饶了我吧!……生生慈悲心吧!……我求求你们!……”

“那末上地狱去吧,胆小鬼!”勃烈卓维尔叫道,他一剑利进了暗探的胸膛。

“让所有既不要脸又没有勇气的小人都跟你一起完蛋吧!”托尔克瓦多说,一面用短剑向倒在地上的暗探又刺了一下。

角斗士们围住了快要死去的人,默默地看着他最后的几阵痉挛。他们的脸是忧郁的,阴沉的。勃烈卓维尔和托尔克瓦多为了把短剑上的血迹擦干净,趁着鲜血还没有凝结的时候,把短剑插进泥地好几次,接着就把它们插到鞘里去。

然后,二十个严肃而又沉默的角斗士走出了荒僻的巷,来到了罗马的热闹街道上。

在这件事情发生了一星期以后,大约在晚上第一支火炬燃着的时候,从阿庇乌斯大道那一边来了一个骑马的人,穿过加宾门进了罗马城。他紧裹着大氅,想借此略微抵挡一下滂沱大雨。那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个钟头,淹没了罗马的街道。加宾门附近永远是非常拥挤的,因为这几道门通向阿庇乌斯大道。阿庇乌斯大道是罗马所有道路之王,因为它又分出好些枝枝丫丫的道路,通向赛季亚、加普亚、库玛、萨莱伦、倍涅特、布隆的西和沙姆尼。加宾门的卫兵已经看惯了那种人来车往昼夜不息的情景。这儿有各种出身的人,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坐轿,有的乘车,也有坐在套在两头骡上面的凉轿上面的。但卫兵们望着那个骑马的人和他的骏马却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人和马由于长速奔驰都已累得精疲力竭,不但浑身大汗而且溅满了泥浆。

那个骑士穿过了加宾门就用马刺踢马,那匹马就奋身疾驰而去。卫兵只听见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终于在远处的街道上消失了。

一会儿那匹骏马已经跑到神圣街,在爱芙姬琵达的房前面停了下来。那个骑马的人跳下马,拿起挂在门旁的青铜小锤,在门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回答他的是一阵狗的吠叫声――罗马城里每一家人家都有守门的狗。

那位抖动着透湿的大氅的骑者,不久就听到看门人的脚步声――他正穿过院走来,一面大声叱着狗,免得它再吠下去。

“神灵保佑你,好心的海尔摩根!……我是梅特罗比乌斯;刚从库玛回来……”

“一路上好!”

“我浑身淋得透湿,简直象一条鱼……管雨的朱庇特在开玩笑,他要给我看看他储蓄在空的丰富雨水呢,……替我喊一个爱芙姬琵达的奴隶出来吧。叫他把我那匹可怜的马拉到附近骡马店的马房里去,让他们把它安顿到一个马棚里去,多喂它一些燕麦。”

看门人拉住了马勒,用手指很响地拧弹了几下,――这是叫奴隶出来的暗号――然后对梅特罗比乌斯说:

“进来吧,进来吧,梅特罗比乌斯!这儿房的安排您老人家是挺熟悉的。您可以在回廊那儿找到服侍女主人的女奴隶阿斯巴茜雅,她会进去禀告的。您老人家的马我会替您照顾的,一切照您刚才吩咐的办理。”

梅特罗比乌斯开始小心翼翼地走下前院的台阶,竭力不让自己摔交,因为摔交是不吉祥的预兆。他进了穿堂,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青铜挂灯的光辉,映出了按照当时风尚嵌在镶木地板上的大字Salve(欢迎);接着,当客人只向前走了几步,这个字又被壁上笼里的一只鹦哥反复地大声叫了出来。

梅特罗比乌斯经过穿堂和前厅,又进了回廊。他在那儿看到了阿斯巴茜雅,就吩咐她把他已经来到的消息去报告爱芙姬琵达。

女奴隶起先是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但是梅特罗比乌斯坚持要她进去。阿斯巴茜雅正在害怕:如果她不把梅特罗比乌斯到来的消息报告女主人,她会叱骂她,甚至打她,但另一方面,这个可怜的女奴隶又怕在这时候进去打扰女主人会使她发怒。最后,她还是决定把梅特罗比乌斯到来的消息去报告女主人。

但那时侯,这位名妓正舒适地坐在她那冬季密室柔软而华丽的躺椅上,一心一意地倾听着坐在她脚旁的一个青年的爱情独白。她的房间里摆着极其精美的家具。那儿由于熊熊燃烧的炉火非常温暖,到处散发着一阵阵奇妙的香气。爱范姬琵达那大胆的手正抚摸着他那柔软而又浓密的黑色鬈发,而他呢,正用充满了热情的眼光注视着她,一面用热烈的富有诗意的话语,向她倾吐着自己的柔情和爱意。

那个青年生就等身材,身体显得很弱。一对极其灵活的黑眼睛在他端正、俊秀的白脸上显得非常突出。他穿着一件极薄的镶紫边的白绸上衣,那证明他是一个非常高贵的上流人。这就是卢齐乌斯-卢克列梯乌斯-卡鲁斯。他打年轻时就精通了伊壁鸠鲁的哲学,在他天才的头脑已经打下了那部不朽的长诗的基础。他在生活也遵守他的导师的信条,他并不企求认真的、深挚的爱,而是追求那种刹那间的爱情冒险,因为他害怕:

因为心上的创痕,

除非结上了痂,

只会一天比一天更使人苦痛……

……

……为了去除旧的爱神之箭

去追寻新的,……

那犹如用尖楔去敲出尖楔,

短促的欢娱会飞快地消逝,

犹如摘下……甜蜜的果实。

但是,这并没有能阻止他在四十四岁的壮年时期就用自杀来结束他的生命,而且正如一般人所推想的,那正是由于一种已经绝望同时又难以舍弃的爱情所促成的。

卢克列梯乌斯是一个漂亮的、天才横溢的青年,也是一个令人愉快而且机智的谈话伙伴。他很富有,而且为了满足自己的奇特**毫不吝惜金钱。他常常到爱芙姬琵达这儿来,在她的房间里耽上好几个钟头。这位名妓对他也是另眼相看,而且常常热情地加以接待,甚至比对那些较之卢克列梯乌斯更富有、更慷慨的嫖客还要殷勤。

“你爱我吗?”这位名妓风骚地问年青的卢克列梯乌斯,一面抚弄着他的一绺绺的鬈发。

“我没有使你讨厌吗?”

“不,我比以前更爱你了,因为:

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我们彼此的占有愈完满,

我们心胸的奇异爱火

就烧燃得更加猛烈。”

正在那时候,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谁啊?”爱芙姬琵达问。

阿斯巴茜雅胆怯地回答:

“梅特罗比乌斯老爷已经从库玛回来了……”

“啊!”爱芙姬琵达顿时涨红了脸快乐地叫了一声,从躺椅上跳了下来。“来了吗?……快领他到书房里会……我立刻就来……”接着她急忙转过身,对带着不高兴的样跟着站起来的卢克列梯乌斯用急促但是亲热的声音说:“等我一会儿……难道你没有听见外面的暴风雨多厉害吗?……我立刻就会回来……而且,如果那人带来的消息――我已渴望了整整一星期啦――是很好的好消息,如果我在今天晚上能够获得我所渴望的一切,使我以后可以达到复仇的目的,消除我心头的憎恨,那我一定要和你一起享受我那欢欣的心情。”

爱芙姬琵达极其激动地走出了密室,让卢克列梯乌斯独个儿又惊诧又不满,同时又茫然不知所措地留在那儿。他摇摇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暴风雨正在外面疯狂地咆哮。迅疾的闪电用突然迸发的惨白光芒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个房间,滚动的可怕的雷声把屋基都要震坍了。在雷声的轰响,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冰雹落地的哒哒声和骤雨的喧哗声。猛烈的北风发出了尖啸,向所有的门窗和缝隙吹来。

“万神之王朱庇特正在天上作乐呢,他想给大家看看他那排山倒海的威力,”年轻的卢克列梯乌斯浮起嘲弄的微笑低声说。

他又踱了几分钟,然后坐在躺椅上。他坐了很久,在那儿默默地想着,似乎他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被大自然的激烈斗争所引起的感觉了。接着,他突然从那架精美绝伦的小衣柜上,拿起一块涂蜡的小木板和一枝银杆铁尖的小笔,俯下灵感横溢的狂热的脸,开始纵笔疾书。

爱芙姬琵达走进了梅特罗比乌斯正在那儿等待她的书房。他已经脱下那件大氅,正在极其不快地打量它。它的确已经被雨和泥浆弄得不成样了。爱芙姬琵达喊住了正准备出去的女奴隶,说:

“把壁炉里的火通得旺些。把衣服拿来,让我们的梅特罗比乌斯换上衣服。然后在三榻餐厅里摆上一席丰盛的晚餐。”

接着她拉起梅特罗比乌斯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它们,问道:

“怎么样?我的出色的梅特罗比乌斯,你一定给我带来了好消息吧?”

“从库玛带来的消息倒很好,可是一路上的情形却坏透了。”

“看见了,看见了,我可怜的梅特罗比乌斯。坐得靠近炉火一些吧。”爱芙姬琵达把凳挪近了壁炉。“赶快告诉我,你弄到了我所要的证据没有?”

“美丽的爱芙姬琵达,你也明白,金雨能够给朱庇特打开达娜伊的高塔的青铜大门……”

“嘿,不要再饶舌吧……难道刚才洗过的澡还没有使你清醒一些,你不能说得简短些吗?……”

“我用钱买通了一个女奴隶,在一个小小的门洞里好几次看到斯巴达克思在下半夜三点到四点之间走进范莱丽雅的房间。”

“啊,地狱里的神啊,帮助我!”爱芙姬琵达发出痛快的欢呼。她把她扭歪了的脸转向梅特罗比乌斯,她那睁大了瞳孔的愤怒的两眼,向上鼓起的鼻翼,颤抖的嘴唇,就好象一只渴血的雌老虎那样。她喘着气问道:“这么说,每一天……这两个混蛋都在玷辱……玷辱苏拉的光荣威名?”

“我想他们在恋奸情热的时候是不顾一切的,连神圣的禁日也不会顾到的。”

“啊,他们的禁日就要到了,因为我要把他们可恶的头颅奉献给地狱里的神!”爱芙姬琵达得意洋洋地叫道。

她转过身,准备出去,但又突然停下来,回头对梅特罗比乌斯说:

“你换好衣服就上三榻餐厅,我在那边等你。”

“我可不愿意牵连到这种不体面的事情去,”老戏一面向指定给客人换衣服的房间走,一面想。“这昏头昏脑的女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真害伯,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勾当来啊!”

梅特罗比乌斯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向三榻餐厅走去,那儿正摆着一席丰盛的晚餐,等待着他去享用。美味的食物和醇厚的法烈伦酒,使这位“勇敢”的男人忘记了倒霉的旅行,而且把他刚才所想的灾难快要降临的不幸预感,驱除得干干净净。

他还没有吃完晚餐,那脸色惨白但是神态非常镇静的爱芙姬琵达已经来到了三榻餐厅。她手里拿着一封用涂黑了的羊皮纸包起来的信。信外面用麻线扎得很紧,线结那儿还打上了封口的蜡印。蜡印上面是一个从浪花诞生的维纳斯女神像。

梅特罗比乌斯一看到那封信就有些不自在,他问:

“天下最美丽的爱芙姬琵达……我很愿意……我很想知道……你这封信是寄给哪一位的?”

“你怎么还要问我?……自然是寄给卢齐乌斯-考尔涅里乌斯-苏拉的罗……”

“啊,我对摩穆斯神的假面具发誓,我的孩,我们不能这么着急,最好是把我们的决定仔细考虑一下。”

“我们的决定?……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但是,伟大的、最最仁慈的朱庇特帮助我!……如果苏拉对别人干涉他的私事感到不满,那会怎么样呢!……如果他不去对付自己的妻反而对我们告密的人大发雷霆,那又怎么办?……甚至,比这更糟――而且很可能是这样――他会不会迁怒到所有的人身上呢?……”

“可是这对我有什么关系?”

“唔,但是……这么说……可是我的孩,谨慎小心总不会错。苏拉的发怒,对你来说也许毫无关系……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可是谁稀罕你这样的人呢?”

“我,我自己!我的美丽的、神和人都觉得可爱的爱芙姬琵达呀!”梅特罗比乌斯愤激地说。“我!我非常爱自己呢!”

“可是在信上我并没有提起你的名字……不论发生什么变故,都跟你没有关系。”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但是我的孩,难道你不知道我跟苏拉亲近了三十年呀……”

“我知道,我知道……甚至比你光荣的名誉所必需的还要亲近呢!”

“这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我很知道这头野兽…那就是……就是这个人……不论我们之间有多少年的交情,他还是会把我的脑袋象杀鸡那样一下揪下来的,事后他会下令用隆重的葬礼来尊敬我的尸骸,并且叫五十对角斗士在焚毁我尸骸的火堆旁进行角斗。可是,不幸得很,我已经不能亲自来欣赏我的哀荣和殉葬的角斗表演了!”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爱芙姬琵达说,“你决不会碰到什么祸事的。”

“但愿我一向尊崇的神都来保佑我!”

“可是现在你还是颂扬酒神巴珂斯,喝干一大杯五十年的法烈伦陈酒来庆贺他吧。我亲自来给你敬酒。”

于是她拿起酒壶把法烈伦酒斟到这个老戏的杯里去。

那时候,一个穿上旅行装束的奴隶进了三榻餐厅。

“记住我的话,狄摩菲尔。从这儿直到库玛,不许在任何地方耽搁!”

那奴隶从爱芙姬琵达的手接过信来,把它揣在衬衣和上衣之间的怀里,系紧了腰间的带。接着,他跟女主人道了别,转过身裹起大氅,走了出去。

法烈伦酒使老戏松开了舌头,他又开始竭力诉说自己的恐惧。但是爱芙姬琵达终于使梅特罗比乌斯安静了下来。她跟他约定下一天再见面,就出了三榻餐厅回到密室里去。卢克列梯乌斯正在那儿拿着那块蜡板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才写的诗。

“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可是,我看你并没有浪费时间。把你的诗念给我听吧。我知道你能够做诗,而且能够做极好的好诗。”

“你和今晚在外面逞威的暴风雨,使我获得了灵感……你说得对,我应当把这些诗首先念给你听。然后,当我回到家里去时,对着暴风雨去念。”

卢克列梯乌斯站了起来,用非常雅的态度朗诵道:

暴风猛烈地鞭打海浪,

毁灭巨大的船舶,驱散天空的乌云,

急疾地卷旋着驰过原野,

吹倒大树,刮上峻峭的山顶,

猛烈地震撼森林:

暴风,发疯也似地猛烈吹刮,呼啸着,发出可怕的隆隆声。

所以,风虽是物体,但只凭我们的眼睛却看不见;

它能卷起尘土和海水,

狂暴地卷旋和拖曳天空的乌云。

它们在空流动无坚不摧,

犹如性质柔软的水。

浩荡的大河由于暴雨连绵而猛涨,

瀑布又从高山绝顶往下倾泻,

它会冲垮森林,带走断株残干。

甚至坚牢的桥梁也抵挡不住水流的猛烈冲击:

当山上的溪涧被暴雨所充溢,

就会以不可阻遏的力量往下疾泻,冲垮桥墩和木桩。

急流发出怒吼毁灭一切,

它能冲走水底的大石,用巨浪扫除一切障碍。

一阵阵猛刮的狂风恰如强大的急流,

当它们向任何方向逸出常轨,就会一阵又一阵向前猛吹,

把进路上的一切加以驱逐和摧毁,

或者就是掀起猛烈旋转的飓风,

把一切迅疾地攫住和卷走。

我们已经说过,爱芙姬琵达是一个希腊女人,而且又是一个受过很好一教育的希腊女人。因此她不能不感觉到,也不能不赞赏这首诗的力量、美以及谐和的艺术价值,尤其是在当时拉丁还发展得不够完善,除了爱尼乌斯、普劳杜斯、卢齐里乌斯和台伦齐乌斯之外就没有别的享有盛誉的诗人了。

爱芙姬琵达用充满了真挚感情的话对待人大加赞赏,因而他在跟她告别的时候微笑地说:

“你得为了你的欢乐把这块蜡板给我作为酬报:我把它带走了。”

“可是你得在把诗抄到纸上以后,马上亲自把它送还给我。”

卢克列梯乌斯在答应了爱芙姬琵达很快就上她这儿来以后,就走了。他的心灵里萦绕着他刚刚完成的诗,这是他观察大自然的结果,因此使这首诗充满了强烈磅礴的气势和充沛的感情。

爱芙姬琵这似乎非常满意。她由阿斯巴茜雅陪伴着向自己的寝室走去,她决定在临睡之前痛痛快决地想象和咀嚼一下那具有说不出的快乐的复仇滋味。但是,结果使她大为惊奇,原来这一快乐的滋味,并不象她想象那么完满美妙,她只感到极其贫乏的一点儿满足。尤其是当她上床睡觉以后,脑里反而突然充满了她所完全意料不到的种种念头。她命令阿斯巴茜推出去,让灯仍旧点燃下去,只是把灯光弄得略微幽暗些。

她把她所干的事情一桩又一桩地加以回想,而且想象着她那封信可能引起的种种后果。很可能,苏拉会把自己的怒火一直抑制到深夜,在他发现他们互相拥抱在一起的时侯,把他们两个人统统杀死……

当爱芙姬琵达一想到她很快就可以听到范莱丽雅的死亡和她可耻行为的消息,她的心灵就充满了狂喜,这把到现在还在磨折她的痛苦的嫉妒心也冲淡了;那个目空一切的骄傲的范莱丽雅,不把她爱芙姬琵达看在眼里的贵妇人,原来竟是一个邪恶、下贱而且伪善的女人;她的罪恶和过错,比她爱芙姬琵这还要大上千万倍呢。但是,当这位名妓一想到斯巴达克思,她的感情就完全起了变化。爱芙姬琵达在自己的想象竭力为他的行为辩护,她在仔细地考虑以后甚至断定:比起范莱丽雅来,色雷斯人的罪行要小得多。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怜的释放角斗士,而苏拉夫人,即使长得并不好看,在他的眼也会变成天仙美女。这个下贱女人一定用种种媚功把他整个儿迷住了,她使他无力抵挡她的进攻……事情一定是这样,不会有别的可能。难道一个角斗上敢自动觊觎苏拉夫人吗?而可怜的斯巴达克思在获得她的爱情以后,自然就完全落到她的手掌了,他一已经不能而且连一刹那也不敢去想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了。现在斯巴达克思的死,爱芙姬琵达已经不认为是应得的报应了――不,这已是她不论用什么理由都不能替自己辩护的了。

爱芙姬琵达躺了好久都没能睡着,她从这边到那边翻来覆去地转动着身。她的脑里充满了种种悲惨的念头,心怀着极其矛盾的感情,她痛苦地叹着气,被可伯的想象吓得索索发抖。她常常被疲乏所征服而睡着,但接着又猛地惊醒,重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转动。直到最后才算勉强睡着了,却又做起可怕的梦来。房间里静寂了一会儿,只听见她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突然,爱芙姬琵达跳了起来,她恐怖地用哽咽的声音喊道:

“不,斯巴达克思!……不,杀死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你不能死!”

不幸的妓女充满了一脑袋不相连贯的、在睡梦化为种种幻象的念头。临睡时使她想得头昏脑胀的种种思想,结果竟幻化为斯巴达克思的形象,他对她发出临死时的哀求。

脸色惨白的爱芙姬琵这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的脸由于痛苦而扭歪了。她披上了宽大的白袍,叫来了阿斯巴茜雅,命令她立刻去叫醒梅特罗比乌斯。

她好容易才说服了梅特罗比乌斯,叫他立刻出发,追上狄摩菲尔,把她在三个钟头以前写的那封信拿回来,因为她现在已不愿意让这封信落到苏拉手里去了。

一路上感到极度劳顿的梅特罗比乌斯,由于喝葡萄酒而糊涂了,他赖在又舒服又温暖的被窝里不肯起来,因此爱芙姬琵达就不得不施出她所有的手段和媚功,才使他决定在两个钟头以后出发。

暴风雨已经停息了,整个天空闪烁着千万颗星星,只有那清新的但是冷得刺骨的风,使我们的旅人感到害伯。

“狄摩菲尔比你早走了五个钟头,”爱芙姬琵达对梅特罗比乌斯说。“因此你不能只是骑着你的马跑,而是应当使它飞去。”

“唔,如果它是毕迦斯,我一定能使它飞起来的。”

“归根结底,这样做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过了几分钟,传来了一阵马儿用全力奔驰时所发出的急骤的马蹄声。马蹄声惊醒了奎林神的孙;他们仔细地倾听了一会,然后又紧紧地裹起被,在温暖的床上伸直了身。当他们听到马蹄声和外面怒吼着的寒风,想起在这时侯还有许多不幸的人在露天的野地里赶路,在寒风挨冻,他们对自己温暖的被窝就更加感到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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