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啊,这个铁匠在冒充逍遥学派的一份呢!……”
“这个信奉火神法尔卡纳斯的家伙是拥护马略的……”
“喂,你知道万一庞培去世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的尸体会从盖摩尼石阶上丢下去。”
“这样做才不错哩!……“
“如果这罪恶的化身生前能够获得财富和权力,而死后又奉为神明,那么道德和荣誉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得对!把道德送到妓院里去吧,那儿对它最适合!”
“还有正义也得从泰尔毕乌斯山岩上抛下去!”
“让收烂货的小贩把这些劳什统统收去吧!”
“把一切尊严和威权投到深渊里去!”
“苏拉万岁!”
“自由,刽手的姊妹,万岁!”
“不可侵犯的十二铜表法万岁!它们现在已经变成跟狄俄哲尼斯的罩袍一模―样了:贵族们的剑把它们刺了这么多的窟窿,现在你可再也辨别不清钢表上的法律了!”
“多好的法律!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了解和解释它们――这样就可以和任何法学家媲美啦!”
讽刺和狠毒的嘲笑,好家密集的投枪一般,不断地落到豪门贵族的头上。斯巴达克思一路上老是听到这样的话,直到他来到还有送葬的人聚集在一起的拉杜曼门,原来当出表的行列走到马尔斯广场去时,那些人本来是排在末尾的,但现在回到城里安时,他们却反而走在前面了。这些人大多数是平民,他们是被好奇心所驱使赶来看热闹的。他们都憎恨苏拉。
斯巴达克思努力划动两肘,终于和第一批极少数的人一起到达城墙旁,接着他就穿过关卡的栅栏,进了城。罗马城一下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往常在这时候极其热闹的街道,突然变得没有什么行人而且荒凉得很了。斯巴达克思很快地来到朱理乌斯-拉倍齐乌斯的角斗学校,他在早晨和克利克萨斯在加宾门外,有一次极短促的会晤,曾经互相约定事后在这几碰头。
两位角斗士非常热烈地作了一次长久而倾心的谈话。克利克萨斯和斯巴达克思都被在火葬苏拉的柴堆旁那场对角斗士的屠杀激怒了。这时被迫到场的鱼雷斯人一直还没有能从他亲眼目睹的残杀惨象清醒过来。
克利克萨斯催促斯巴达克思接受伦杜鲁斯-巴奇亚图斯的邀请,到加普亚的角斗学校里去,以便在极短的时期内尽可能团结大批忠于他们事业的人。
“我们的计划能否成功,”高卢人最后用他那粗鲁但是热烈的话下了结论。“就全靠你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斯巴达克思;但如果你的灵魂充满了男一种比解放奴隶的愿望更强烈的感情,那我们想看到我们的伟大事业获胜的一切希望就要永远消失了。”
斯巴达克思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变得脸色惨白,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克利克萨斯,你听着,不论什么强烈的感情充满我的灵魂,世界上决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我离开这―伟大的事业。决没有什么事物能使我离开我所选择的道路,决没有什么事物也决没有什么人能够逼迫我放弃我的理想!”
他们又交谈了好一会儿。当一切都商量妥当以后,斯巴达克思就和克利克萨斯告别,离开朱理乌斯-拉倍齐乌斯的角斗学校,快步穿过街道向苏拉的那些断承人的府邸走去。街道上又变得拥挤起来了。参观葬礼的人都回来了。
斯巴达克思才跨过门槛,看门人就告诉他密尔查正在女主人密室旁边的那个房间里焦急地等着他。那时候,苏拉的寡妇正独自留在那间密室里,这样她就避免了那些不速之客的注视和讨厌的劝慰。
斯巴达克思的心,由于某种好象要发生不幸灾祸的预感,开始剧烈地跳动。他向范莱丽雅住的那幢房跑去,在那儿碰到了自己的妹妹。密尔查一看见他就叫道;
“你终于来了!女主人已经等了你一个多钟头了!”
她去报告了范莱丽雅,接着奉命领斯巴达克思进了密室。
范莱丽雅的脸非常苍白,神情也很颓丧,但她穿上了黑色的长袍,戴上了灰色的面幂,显得分外美丽。
“斯巴达克思!……我的斯巴达克思……”她从软榻上站起来,向他走近几步说。“你爱我吗?你爱我仍旧比爱世界上的一切更爱吗?”
斯巴达克思正陷入痛苦的沉思。那些思想在这几天来不但使他感到很惊恐:而且在他的心掀起了种种相互矛盾的感情的剧烈斗争。这一出人意料的问题,竟使他不能立刻回答
“范莱丽雅,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使你烦恼了?能不能请你把怀疑我对你的爱情、崇拜和真诚的理由说出来?你已经代替了我去世的母亲和我那做了奴隶以后惨死在监工皮鞭之下的不幸的妻。你在我的心要比世界上的一切更珍贵。你是我唯一的爱情的寄托者;在我的心里已经为你建立了神圣的祭坛。”
“啊!”范莱丽雅高兴地叫道,她的两眼闪闪发光。“我一向就着做一个这样被爱的人。但我过去那长久的总是毫无结果。这是真的呜?斯巴达克思,你真的象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吗?你是不是能永远这样爱我?”
“爱你,爱你,永远爱你!”斯巴达克思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叫道。接着;他跪下来,握住了范莱丽雅的手,热烈地吻着说:“我要永远崇拜你,我的女神,如果我竟……甚至当我……”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哭起来了。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斯巴达克思……告诉我……告诉我,”范莱丽雅用吃惊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重复问道,她注视着这个释放角斗士的眼睛,吻着他的前额,把他紧压着自己的心窝。
那时候,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一下
“起来,”范莱丽雅对斯巴达克思耳语说;她竭力抑住自己激动的感情,用镇定的口气问道:“你有什么事,密尔查?”
“荷尔顿西乌斯已经来了,他要进来看你,”密尔查在门外回答。
“已经来了吗?”范莱丽雅叫了一声,立刻吩咐道。“让他等一会儿,你请他略微等一会儿……”
“是的,女主人……”
范莱丽雅倾听了一会儿,一待密尔查的脚步声消失,就匆匆说道:
“他已经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这样惊恐地等待着你……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问你能不能为我牺牲一切……你得明白,他……荷尔顿西乌斯……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己经知道我们相爱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他从哪儿得到消息?……”斯巴达克思激动地说。
“声音放低一些!……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今天他只对我略略说了几句……他答应到晚上来看我……你躲起来吧……这儿……就躲在这个房间里,”范莱丽雅揭起一扇门的门帷,指着说。“谁也不会看见你,你却可以听见一切……那时候你会知道,你的范菜丽雅是多么爱你。”
她把释放角斗士藏到了隔壁房间里去,便低声嘱咐道:
“不论这儿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你响一声,也不许你动一动。听见了吗?千万不要暴露自已,直到我来叫你。”
她放下了门帷,把两手按着心口,好象想把她那心脏的激烈的跳动压抑下去似的,接着,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她平常那种自然而又从容不迫的声音叫女奴隶道:
“密尔查!”
色雷斯姑娘在门槛旁出现了。
“你出去转告荷尔顿西乌斯,”范莱丽雅对她说。“说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房间里。你会说吗?”
“我把你吩咐的一切都转告他。”
“很好,叫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这位带着一脸已有十五天没刮过胡的有名演说家,穿着灰色的短衣和黑色的宽袍;皱着眉头,庄严地进了自已妹妹的密室。
“你好亲爱的荷尔顿西乌斯哥哥,”范莱丽雅说。
“你好,妹妹,”荷尔顿西乌斯显出非常不满的神色回答道。接着,他缩住了自己的话,垂头丧气默不作声地沉思了好久。
“请坐,不要对我生气,亲爱的哥哥,你跟我真诚坦白地说好了。”
“我觉得这是一场非常不幸的灾祸――我们亲爱的苏拉去世了,但看来,这还不够――另一件更难堪、而且是不应遭受的出人意料的灾祸又要临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偶然知道了我母亲的女儿,忘掉了自己的尊严,忘掉了梅萨拉族的尊严,也忘掉了苏拉的神圣的结婚卧榻;你使你自己蒙上了奇耻大辱,与那卑微的角斗士发生了暧昧关系。啊,范莱丽雅,我的妹妹呀!……你干下了什么样的事情啊!……”
“你居然也来责备我,荷尔顿西乌斯哥哥,而且你的活非常使人生气但在我开始为自己辩护之前,我要问你,――因为我有权利知道这一点――你责备我的话有什么根据?”
荷尔顿西乌斯抬起头来,用手擦了一下前额,激烈地回答:
“根据有的是……大约在苏拉去世后七天,赫利索根把这封信交给了我。”
荷尔顿西乌斯把一张揉皱的纸交给了范莱丽雅。她立刻把它打开来念了一遍:
卢齐乌斯-考尔涅里乌斯-苏拉收:
向大元帅,独裁者,幸福的人和维纳斯的情人致以友善的敬礼。
现在你得在你的门上把通常写的“当心恶狗”的字样换做“当心
毒蛇”,更确切些说,应当写上“当心一对毒蛇”!因为在你的府上不
只一条蛇,而是有两条毒蛇在做窠,那就是:范莱丽雅和斯巴达克思。
你切不可屈服在第一阵愤怒的冲动之下,你必须监视他们,在下
半夜鸡啼第一遍的时候,你就会相信,他们污辱了你的名字,亵渎了
你的结婚卧榻,嘲弄了你这位握有世界上最大权力,而且使一切人恐
惧战栗的伟大人物。
愿人神保佑你长寿,并使你以后不再遭到同样的灾祸。
范莱丽雅才念头上几行,全身的血就几乎都集到脸上来了;当她念完了信的时侯,她的脸又变得和蜡一般白了。
“赫利索根从哪儿得到这封信的?”她顿时咬着牙齿低声问。
“可惜得很,他已记不清楚这信是谁交给他和是谁寄来的了。他只记得带信来的那个奴隶刚好在苏拉去世以后几分钟赶到库玛。当时赫利索根正非常激动而且难受,他只是机械地接受了那封信,直到天以后,他才发觉他自己有这么一封信。他已绝对记不起是从谁的手里收到这封信的。”
“我不准备说服你,”范莱丽雅沉默了一会就从容地说。“这样一封匿名的告密信是毫无根据的,而你,荷尔顿西乌斯,我的哥哥,却根据它来责备我范莱丽雅-梅萨拉,苏拉的寡妇……”
“可是我还有别的证据:梅特罗比乌斯对他的朋友苏拉的逝世感到非常悲伤,因此他认为代替苏拉洗雪亵渎他名誉的耻辱是他的神圣责任。在苏拉去世后第十天或者是第十二天,他就到我那儿来把你和斯巴达克思的暖昧关系统统告诉了我。梅特罗比乌斯买通了一个女奴隶,她把他藏在库玛别墅与你的密室相近的一个房间里。梅特罗比乌斯就在那儿亲眼看见了斯巴达克思在深夜走进你的密室。”
“够了,够了!”范莱丽雅叫道,她一想到她的亲吻、情话和爱情的秘密,居然被梅特罗比乌斯这样一个卑贱小人和一个下贱的女奴隶所探悉,她的脸就顿时变了颜色。“够了,荷尔顿西乌斯!你刚才已经责备了我,现在就听我说吧。”
她站了起来,把两手交叉地叠在胸前,骄傲地抬起头来,用闪闪发光的眼睛望着她的哥哥说:
“是的,我爱斯巴达克思,那又怎么样?是的,我爱他,热烈地爱他!……嘿,那又怎么样?”
“啊,伟大的神啊!”张皇失措的荷尔顿西乌斯叫道,他跳了起来,在绝望之抱住了自己的头。
“让你的神安静些吧,他们不会听你的叫喊。最好还是听听我说的话。”
“说吧……”
“是的,我过去爱斯巴达克思,现在爱斯巴达克思,将来也爱斯巴达克思!”
“范莱丽雅,闭嘴”荷尔顿西乌斯打断了她的话,怒冲冲地望着她。去保护侍奉灶神维斯达的贞女吧!那就活象叫狼生陪伴牧场上的羊群!但光是这样,对你们污秽的罗马还不够得很,你们还得在那位独裁者用大规模的屠杀亵渎了这一城市的地方,建造铜像和庙宇,自然也不能忘掉在他住过的地方立像建庙,因为他在十二铜表法的荫庇下,可以公然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的卧室旁边日日夜夜进行荒淫无耻的酒宴。啊,我们祖国的法律啊!你们是多么的公正,对你们进行的解释的范围又是多么宽广啊!……但是你们已赐给了我极大的恩惠:你们使我有权利对这一切罪恶行为做一个平心静气的证人,甚至使我得到哭泣的权利,得到在寡妇卧榻的枕头上偷偷哭泣的权利,还可以使我获得在某一天被人抛弃的权利,只要一个理由就够了,那就是:我竟没有替自己的主和统治者主下一个继承财产的儿!”
范莱丽雅的脸激动得燃烧起来了,她说话的态度也愈来愈愤激,最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向着惊诧地睁着动也不动的两眼瞧着她的荷尔顿西乌斯。接着,她又说了下去:
“是的,在这样的一些法律之前,当然,我违背了自己的职责……我明白……我也承认这―点……但是我不准备替自己辩护,也不要求人家饶恕:我觉得我的违背职责正是因为我还没有勇气和斯巴达克思一起离开苏拉的屋。我决不认为自己爱上了这个人是犯罪,恰恰相反,我对我的爱情感到骄傲。他有一颗高贵而又宽厚的心和一个干大事业的头脑,如果他在鱼雷斯打败了罗马军队,他就会被大家摔得比苏拉和马略还高,大家对他就会比汉尼巴和米特里达梯斯还要害怕!……但是他被你们打败了,你们就强迫他做了一个角斗士,因为好几世纪来,你们惯于按照‘被征服者倒霉’的规律,象过去高卢人对待你们那样,去对待被你们征服的民族。林们认为,神是为了你们的欢乐创造人的。你们以为,由于你们使斯巴达克思做了角斗士,而且由于你们这样叫他,他就会改变他的天性。你们以为,只要凭着你们的命令就足以把刚毅和勇敢在入懦夫的灵魂、把智慧注入白痴的头脑,而对―个具有高贵灵魂和卓越智慧的人就能够把他变成一头蠢笨的山羊了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么说,你不是在反叛我们祖国的法律,反对我们的风俗,摒弃我们的一切习惯和礼仪吗?”伟大的演说家惊诧而又悲哀地问道。
“对,对,对……我要反叛,反叛……我要抛弃罗马女公民的称号,抛弃我的名字,抛弃我的姓……我不对任何人要求任何东西……我要离开这儿,住到孤零零的别墅里去,住到某一个遥远的省份去,或者是住到包雷斯,住到罗多帕山上去,跟斯巴达克思在一起,而你们,所有我的亲戚,将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我只要做一个自由人,做一个我自己,能够自由安排自己的良心和自己自由处理爱情的人!”
范莱丽雅用愤激的话语,把暴风雨一般的感情倾吐了出来,她由于极度的激动而变得精疲力竭了,突然,她脸色惨白,倒在卧榻上昏了过去。
范莱丽雅有半个多小时都处在强烈的神经激动状态,无疑,这妨碍她了解她所说的那些话的全部意义,也妨碍了她考虑这坦白承认的后果。也许,她没有权利采取象她这样的态度。她过去的生活并不是无可非议的,甚至在对斯巴达克思的恋爱过程,她也是表现得非常轻率的。但无论如何,范莱丽雅已经用她虽然可能并不十分合乎逻辑的激烈的话,描出了罗马法律加在妇女身上的那种痛苦、那种压迫以及那种――让我们直截了当地说――使她们处在卑贱地位的情况。这样的情况有一部分得归罪于当时社会道德的败坏。罗马社会的腐化程度和毫无节制的**风气的不可遏止的增长,变得愈来愈不可收拾了:那使做父亲和丈夫的人沉溺于淫佚的酒宴,而最主要的是,他们受到了那批财富和奢侈程度都可以和贵妇人媲美的无耻娼妓的披靡一切的影响。当时的纨拷弟、贵族、骑士以及别的罗马公民,可以在切社交场所公开地、厚颜无耻地欣赏和赞美她们。
在妇女们的悲惨状况,在那些比她们还要糟糕的、受到家长无限制的威权压迫的青年弟的痛苦生活,在愈来愈流厅的独身主义的罪恶,在家庭与家族的某础日趋瓦解的付程,在愈来愈扩大的奴隶制度――根据这制度,各个领域的工作都由奴隶担任,虽然他们做得并不热心:但这使公民们过着懒散的生活,而这种懒散生活的后果却是贫困――,隐伏着罗马衰亡的真正原因和那使粗野、好战、但是英勇的罗马共和国用同化和统一的力量所建立的巨大帝国瓦解的根源。作这样的探讨和思索;他同情地对他的妹妹望了好久,然后亲切地对她说:
“亲爱的范莱丽雅,我看出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不舒服。”
“我?”这位贵妇人很快地坐起来说。“不,不,我觉得很好,我……”
“不,范莱丽雅,相信我,你的身体一定很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你刚才太激动了,太兴奋了。这使你失掉了谈论这样严重的大事所必需的清醒理智。”
“可是我……”
“把我们的谈话移到明天,后天或更适宜的时候吧。”
“可是我得警告你,我决定了的事情是无可挽回的。”
“好吧,好吧……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谈好了……在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谈好了……现在我要向神祈求,请他们继续保佑你,我要跟你告别了。祝你好,范莱丽雅,祝你好!”
“祝你好,荷尔顿西乌斯!”
演说家离开了密室。范莱丽雅独个儿留在房间里,陷入悲哀的沉思之。斯巴达克思使她从悲哀的沉思惊醒过来。他一进密室就扑在范莱丽雅的脚前,接着抱住了她,吻着她,用断断续续的话感谢她对他的爱和她所表达的感情。
但突然,他哆嗦了一下,从范菜丽雅的拥抱挣了出来,他顿时变得脸色惨白,接着警觉地好象集了心灵的全部力量倾听起来。
“你怎么了?”范莱丽雅激动地问。
“不要作声,不要作声,”斯巴达克思低声说。
于是,在极度的静寂两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一阵清越的年青人合唱的歌声,虽然传到范莱丽雅的密室只是它的微弱而遥远的回音。唱歌的地方离这儿很远,那是在通向这座跟别的贵族房同样僻处边的苏拉府的四条街道的某一条街道上,办唱的那支歌用的是半开化半野蛮的语言――希腊话和色雷斯话的混合物:
自由女神,自由女神,
在你的孩们的心燃起火焰,
去建立伟大的功勋,
自由安神,自由女神,神圣的自由女神,
快激起人民的愤怒
让它在解放战争的烈火飞腾!
让奴隶们把镣铐和铁链,
铸成锋利的短剑!
神圣的责任在号召奴隶们,
在斗争的烈火懦夫也会变成勇敢的人。
自由女神,自由女神,
你站在光荣的天空
快撒下神圣的火种,
大地上到处烈焰飞腾:
我们在流血流汗
痛苦地呻吟,
暴君们却在宫殿举杯痛饮!
自由女神,自由女神,
你要在所有道路上鼓舞每一个战士的心!
你得把勇气注入我们的血管,
注入我们的心坎,
扇起我们胸的怒火,加强我们浑身的力量!
自由女神,自由女神,我们要唱着粗鲁的颂歌,
跟着你冲向战场!
斯巴达克思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站着,他集全副精力在倾听这支歌,好象他的生命就决定在这支歌上面。范莱丽雅只能听出某几个希腊字眼。她默不作声,在她那惨白得好象雪花石膏一般的脸上,反映出这位释放角斗士脸上的痛苦表情,虽然她并不懂得他的内心痛苦的原因。
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角斗士的歌声一经消失,斯巴达克思就抓住范莱丽雅的手狂热地亲吻,同时用哽咽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我不能……我不能……我的范莱丽雅……原谅我……我不能把自己整个儿献给你……因为我并不属于我自己……”
范莱丽雅觉得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里似乎包含着释放角斗士过去所经历的爱情,她跳了起来,激动地喊道:
“斯巴达克思!……你说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女人能够从我这儿夺取你的心?”
“不是女人……不是,”斯巴达克思悲哀地摇着头答道。“没有什么女人能阻止我变成一个幸福的人……一个一切人间最最幸福的人……不是的!这……这……不,我不能够告诉你……我不能说…我被神圣的永矢不渝的誓言约束住了……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人了……这已经够了……因为,我再对你说一遍,我不能够而且也不应该说……你能知道的只是……”斯巴达克思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要远远地离开你……失去你的神圣的亲吻……我是多么不幸……多么不幸啊……”他用极悲痛的声调说:“我将是一切人间最不幸的人!”
“你怎么了?你发疯了?”范莱丽雅惊叫道,她用她那双纤小的手捧住了斯巴达克思的头,紧锁着双眉,用她黑艳艳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斯巴达克思的眼睛,好象要从这里面看出他是不是真的失却了理性。
“你疯了?……你说什么?你对我说什么?谁禁止你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呢?说呀!快消除我的疑虑,减轻我的痛苦,告诉我――是谁呀?……谁禁止你属于我!……”
“听我说,听我说,我的亲爱的、神圣的范莱丽雅呀,”斯巴达克思用颤抖的声音叫道,从他那扭歪了的脸上可以看出,那激荡的矛盾感情正在他的心胸进行残酷的斗争。“听我说……可是我不敢说……我没有权利告诉你究竟是什么使我远远地离开你……我只能让你知道,没有任何别的女人……绝对没有别的女人能够使我忘掉你的魔力。你一定明白这一点。你在我的心目比女神还要崇高伟大。你必须明自,在我的心灵里不可能对任何别的女人产生感情……这―点你必须相信。我对你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名誉起誓,也用你的生命和你的名誉起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对你起誓:不论我近在你的身边或者远隔千里,我都永远属于你,也只能属于你,你的音容笑貌和我对你的记忆将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我又崇拜你一个人,我只把你一个人当作女神……”
“可是你怎么了?你既然这样爱我,为什么不把你的痛苦告诉我呢?”可怜的女人问道,她好容易才不让自己哭出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不肯把秘密告诉我?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爱情和真诚吗?难道我给你的证据还少吗?你还需要别的证据吗?……说呀……说呀,……命令我好了……你要怎么样?”
“多么痛苦啊!”斯巴达克思发疯一般地叫道。他在绝望之扯着自己的头发,咬着自己的手。“我热爱、尊敬和崇拜这个最美丽的女人,她也爱我,我却要离开她……我竟没有权利告诉她……连告诉她一点儿也不行……因为……我不能……不能……”他绝望地叫道。“我是个多么不幸的人,我不能说!”
范莱丽雅哭了,她抱住他,可是他却从她的搂抱挣脱了。
“可是我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当他们允许我解除我的誓言的约束的时侯……就在明天,就在后天,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范莱丽雅,这不是我个人的秘密。总有一天你会饶恕我的,而且那时侯你会更加爱我……如果你能够爱得更深挚,如果你具有比我们现有的感情更强烈的感情……再会吧,再会吧,我的神圣的范莱丽雅呀!”
斯巴达克思用异乎寻常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挣脱了他心爱的女人的拥抱,她正哭泣着哀求他怜悯。接着,斯巴达克思象醉汉那样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密室;同时,接连受到极大刺激的范莱丽雅,便立刻倒在地板上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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