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际,转眼已半年。院外的枯树枝桠承托残雪,久违的春风越过它们,悄悄划动石桌上宣纸的位子,唐浅轻力一扯,才将笔尖伸进砚汲取墨汁,继续全身贯注地抄诵《九龙朝引》。她嘴角微扬,处之泰然,已全然不见初到此的恐慌愁怨。
这半年,每一日,她都用心抄诵《九龙朝引》,每一字都饱含忏悔,不敢懈怠。从刚开始的笨拙模仿,到现在的熟稔背诵,她的心境也渐渐恢复平和。
二月的天气其实小冷,她却浑然不觉。放下笔,她舒出一口气,终于写完了。
她朝屋里看看,那个陪她度过最无助的日子的男人,依旧呆在黑乎乎的屋里不肯出来。
“三,二,一。”她小声倒数。
“肚子好饿,你抄完没啊?”
果不其然。唐浅失笑:“吵什么吵,这不做了嘛,吃吃睡睡又不锻炼,还有脸说!”
说完,她却没打算起身,又扯过一张空白宣纸,认认真真地画出轮椅的结构图。厨房里应该还剩几个烟火,待会儿把郑伯叫过来。
这是上月初就有的想法,只是冬季不适合实现,春近了,时间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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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的功夫,一把崭新的木轮椅展现她眼前。这是现代的玩意儿,郑伯没见过,看唐浅的眼神不解又赞许,惊讶这小姑娘的古怪创意。
唐浅又朝郑伯要来木板,把门口的三步阶梯搁成缓坡,将木轮椅推进屋子。
“喂,起床。”
宫本绛臣疑惑地问:“你弄了什么怪东西进来?”
“半年前你送我独一无二的《九龙朝引》来治疗心结,我今天也送你一样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来代替你不能动弹的腿。”唐浅将轮椅放置床侧,“它叫轮椅。”
宫本绛臣笑道:“原来你是要报恩。”
“才不是。”唐浅羞红了脸,辩解道:“我这叫礼尚往来。”
“哈哈,你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不需要。”
“为什么?我求了郑伯好久才弄来的。”
“……我确实不需要出去。”
“你真准备老死在这团黑暗里?”唐浅不忿。
他没再说话,表示默认。
“没救了!”她愤而离去。
冷战三天,唐浅一句话不说,完全忽视他的存在,甚至连饭菜都给他减量,这点颇令宫本绛臣头疼。趁晚上她回屋睡觉,宫本绛臣好脾气地问:“那个唐浅,你能不能不给我饭菜减量?”
“不能!”
“为什么?我思来想去,也没得罪您的地方呀?”
“你不都准备死在这黑屋子了吗?什么死法不都是死,慢慢饿死也挺好的。”
“……那你这不又生灵涂炭了吗?”
“大不了我抄一辈子《九龙朝引》。”
他无奈地问:“你为什么非让我出去?”
“你为什么非不出去?”她凛然反问。
“我不出去不也活得挺好嘛?”
“你就是不能见光!你就是见光死!你就是缩头乌龟!”
中间一句宫本绛臣没明白,但他听清了首尾两句,想必那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他加强语气:“那就是不能和解了呗?”
“谈崩了。”
“……要不再谈谈?”宫本绛臣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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