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说:
“我看安晓露是没法子了,她爹摔断腿了,妈又病了每天躺在床上要吃药,她自己个又成了个哑巴,想要钱买药,除了找个人嫁了还能有什么招,不然她也不会嫁给纪长泽啊。”
其他人是在正常讨论,一个以前喜欢着安晓露,和纪长泽又不怎么对付的年轻人说出的话就有些发酸了:
“要说起来,安晓露她爷奶也是狠心,自己亲生儿子家都这样了,不帮忙不说,还成天的上门闹,要是愿意拉拨安晓露家一把,她也不至于结婚弄钱,不过也是,她一个哑巴,除了那张脸,除了结婚,也没办法弄钱了。”
纪长泽耳朵尖,能听见这些人是怎么说的。
他再去看安晓露,发现她应该也是察觉到这些窃窃私语的人是在说他们。
刚刚还羞涩笑着的姑娘此时微微垂眼,落在两侧的纤长手指握紧,脸上显出了难堪。
偏偏,那人说的又的确是实话。
本来一直都是家里乃至村里人骄傲的她突然跌落到泥巴地里,还要被人家戳脊梁骨,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纪长泽见状,直接拉着安晓露往前走了走,见那些人看见他们来了立刻闭嘴,他突然放大声音,用着“只要不耳聋就绝对可以听到”的音量,满脸惭愧的对着安晓露说着话:
“晓露,真是对不起,我现在也只是一名【工人】,以后等到你嫁过来,白天我要去城里上工,可能没办法经常陪着你。”
工人俩字,他还特地加了重音。
本来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俩的其他人顿时瞪大了眼,猛地看了过来。
“工人?你?”
“那可不,我明儿就要去上班了。”
见他们震惊,纪长泽一脸的风轻云淡,冲着他们摆摆手:“其实也不算什么,不就是工人吗?”
刚才说安晓露是哑巴嫁不到好人家的年轻人嗤笑一声,丝毫没给纪长泽面子,冷嘲热讽道:
“纪长泽,牛皮是你这么吹的吗?还工人,你也不看看你这个德行。”
“是,我的德行是比不过你张老三,但是谁让我这个人善良呢,诶哟,不小心救了个厂长,人家厂长感激我,就让我当工人了。”
纪长泽继续:“不相信?你们就等着吧,下个月我发工资,一个月,二十块。”
说起空口说瞎话来,纪长泽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这副底气十足的模样,还真把几人给弄的心底不确定起来。
难不成,纪长泽真的当了工人了?
纪长泽却是没去看他们,只专注怎么气张老三了。
这个张老三当然本名不叫这个,只是姓张,家里排行老三,和纪长泽一样,也是家里老小。
同样的,他爹妈也最偏心他。
但是他运气没纪长泽好,上面的两个哥哥可不是纪长光那样的老实人,对这个想占他们便宜的弟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张老三被爹妈宠的想偷懒吧,偏偏两个哥哥都不乐意惯着他,每天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苦逼的人。
再看纪长泽。
这货爹疼妈爱,大哥还是个憨憨,什么好吃好喝的都让给他,结婚了都还各种给钱给东西,每天就吃吃喝喝偷懒装病。
每天,他干活,纪长泽装病躺在家。
他被两个哥哥骂,纪长泽却享受着纪长光送来的地瓜干。
他偷懒爹妈会说,纪长泽就被纪父纪母一脸疼爱的小心呵护。
同样的境遇,不同的地位。
张老三简直嫉妒到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让人眼红的家伙。
而偏偏,他之前喜欢安晓露。
当然在安晓露变成哑巴,家里父母成了拖累之后,他虽然还喜欢安晓露那张好看的脸蛋,倒是不想着娶她了。
结果!!
纪长泽居然要娶安晓露。
张老三知道的时候简直没嫉妒的呕血。
而等知道纪长光为了纪长泽的婚礼,送来了一辆自行车时,张老三已经气到神志不清了。
就四个字:
干.你娘的!
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纪长泽给占了。
这小子哪里比他好了。
呸呸呸,垃圾!
现在村子里每次说俩人八卦的时候,他绝对是奋斗在“抹黑纪长泽”第一线的。
结果,抹黑着抹黑着,就撞到了正主面前了。
张老三坚决不相信纪长泽能当工人。
他?工人?笑话!
“纪长泽,你可别为了面子瞎骗人,你当工人?谁相信啊,就你这样的,嗤。”
纪长泽:“我也不信啊,但谁让我就这么当了呢,诶不过张老三,你说就我这样的都当了工人了,你这个没当工人的,是不是各方面都不如我啊?”
张老三:“……”
纪长泽摸摸下巴:“说起来,其实工人真的没什么好处,不就是工作稳定点,工资高点,说出去好听点,买东西方便点吗?诶,我其实真的不想去,但是人家非要我去,不去还不行,怕我不去,还特地给我提前发了十块钱的工资。”
他一拍手:“你们说,我这么重诚信的人,我能不去吗?所以啊,我就【不得不】当了【工人】。”
张老三:“……”
其他人:“……”
纪长泽这简直就是把得了好还卖乖这六个字写在脸上了。
偏偏,他们还没办法打他。
纪长泽:“诶,看你们表情也是在为我遗憾吧,没办法啊,谁让我这么受欢迎,对了张老三,之前听说你想去城里找活干,你找到了吗?”
他说着,一脸的友善:“不然这样子,我现在也在城里当工人,你下次去城里找工作的时候来找我啊。”
张老三:“……找你干什么?你帮我找活?你有这么好心吗?”
其他人也都一脸“这不可能吧”的表情看向了纪长泽。
谁不知道这俩人不对付啊。
怎么可能帮他。
“没有啊。”
纪长泽一脸的理直气壮:“但是我可以在你找工作的时候帮你鼓掌,为你加油。”
“啊……”
他感叹道:“我真善良。”
说着,望向旁边安静听着的安晓露:“你说是吧晓露?”
安晓露之前没听他提起过工人的事,自身又一直读书人单纯,说这话的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听纪长泽问,当即一脸崇拜的点了点头。
长泽……真的好厉害啊,以德报怨。
即将被嫉妒气死的张老三:“……”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其他人:“……”
本来话说到了这里,已经可以见好就收了,虽然纪长泽想的话,可以把这个气量不大的张老三气死。
但是他为人善良,也没真打算把人气死。
正准备撤,一抬眼,恰巧看见张老三的大哥往这边走过来了。
纪长泽顺嘴就来了一句:“说起来,我今天去城里,还是提东西过去的,可把我哥给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夸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对了张老三,听说你手里有点钱,你两个哥哥对你也不错,你就不打算回报点什么?”
张老三望着面前纪长泽眼中得意,简直嫉妒到螺旋桨升天。
气急败坏道:“你以为就你们家兄弟感情好?!我和我哥感情也好的很!我今天就去镇上买布回来,全都送给我大哥二哥!”
“真的?!”
他们身后传来了张大哥惊喜的声音。
张老三:“……”
他僵硬着脖子转头,果然看见自家大哥正站在后面,满脸写着高兴。
张老三:“……”
他还想抢救一下:“不是……那个,其实,哥……”
纪长泽果断抢话:
“对!就是真的,之前听说张老三老是被你打,我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好呢。”
张老三被提醒了,想起了以往他每次使心眼骗两个哥哥被暴打的场景,咕咚咽了口口水。
纪长泽偏偏在这个时候问他:“张老三,你说,是不是真的。”
张老三望着自家大哥那健硕的肱二头肌,僵硬的点头:“真,真的。”
“真是兄弟情深啊。”
纪长泽感叹:
“看他,笑的多开心。”
两人直接就愣了。
小儿子一说完,他们半天都没说话。
纪长泽冲着他们挥挥手:“爹,妈,你们干吗呢?”
纪母反应了过来,猛地抓住了儿子手臂,脸上满是惊喜,赶忙问着:“长泽,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当工人了?”
“那还能有假的吗?钱我都拿回来了。”
纪长泽拿着那十块钱在父母面前晃悠了一下,用着特别得意的语气道:“之前你们给我的钱我早就花完了,要不是人家厂长提前预支工钱给我,我怎么可能拿得出钱来。”
听他这个口气,好像把爹妈给的结婚用的钱直接花完了是一件很自豪的事一样。
这要是换成别家父母,心里还不一定多心塞呢。
但换到了把小儿子当成心肝肉的纪家父母这,就都直接略过了。
没办法,纪长泽从小到大不知道做过多少让人痛心的事,要是他们次次都被气的半死不活,早就没有命在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虱子多了不愁。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那没什么出息的小儿子居然去当了工人这件事转移走了。
纪母接过这十块钱,激动地不得了。
“他爹,你看见没,咱们长泽出息了啊!”
之前纪长光当工人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高兴过,毕竟纪长光踏实肯干,自身也有点学历,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操心过他以后怎么办。
但是换成纪长泽可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是个会偷懒的,别说踏实肯干了,他不把事情都搞砸了就不错了。
虽说他们疼纪长泽,但有时候也会担心等到他们不在了,小儿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现在可好了!
不操心了!
这可是工人啊,而且,一个月还有二十块。
纪长光的工资也才二十五块呢。
纪母高兴的不行,拉着小儿子一个劲的夸:“我早就说了,我们长泽是个有出息的,长泽啊,等到去了厂子里要好好干,这可是一份好工作,你看村子里多少人都想去当工人就是去不成的。”
纪长泽撇撇嘴:“什么出息,这是我善良得来的回报,要不是我好心把那个厂长扶起来,我会成为一个工人吗?”
“是是是,我们长泽就是心好。”
纪母乐呵呵的吹捧了小儿子几句,心底要多么舒坦有多么舒坦。
现在眼看着长泽要结婚,他又当上了工人,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
怨不得她今天早晨在村口那柿子树边上听见喜鹊叫呢。
纪父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也是放松愉悦的,显然正为纪长泽这个小儿子成了工人而开心。
“对了,大嫂家还让我带菜回来了。”
见两人都信了,纪长泽转身就拿了板车上的菜,递给他们。
“这么多?”
纪母惊讶的看着这些菜,之前纪长泽哄着她把野鸡肉送出去的时候就说过会带菜回来,只是她那时候心底却不怎么信。
到嘴的肉,谁乐意送出去啊。
结果现在,她居然看到了这么多菜,这野鸡肉,怕是半只鸡都在里头了。
翻了翻,居然还有鱼。
纪长泽没说鱼也是自己送的,只一脸得意:“那可不是,我跟你们说,大嫂看我特别亲,一口一个长泽,我过去了,他们家立刻拿出了最好的菜来招待我,我不是拿了野鸡过去吗?一共就俩腿,一个让我吃了,另一个就被我给带回来了。”
说着,他手落在上空,虚指了指那野鸡肉,吧唧吧唧嘴:“嫂子还说,她那边不好请假,不然就跟着大哥一起回来了,下次她一定要请假回来看你们,妈,嫂子不是对我们家挺好的吗?你怎么总说她坏话。”
纪母神情复杂。
低头看了看那野鸡肉,的确,正有一个鸡腿放在那。
谁不知道野鸡最肥硕最好吃的地方就是两条腿了,刘家竟然一点也没碰,全送进了他们纪家的肚子里。
再想到大儿子之前说的那些话,纪母心底难得的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现在想想,其实大儿媳妇对他们也挺好的,自从和长光结了婚,就总是买这买那的送回来,只是长光那个憨货,竟然从来不告诉她这些东西是惠芬买的。
让她以为刘慧芬这个城里人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公婆,不回来看看他们不说,每次都是长光一个人回来还连个口信都没带。
结果原来,惠芬对他们可孝顺,东西都是她准备的。
要说昨天纪母心里还对大儿媳妇从来不来看她而心中有点芥蒂,那么在今天,纪长泽说了刘慧芬难请假之后,这点芥蒂也没了。
她拿着这些菜,对着纪长泽呵呵的笑:“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说你大嫂坏话了,我看惠芬亲的很。”
纪父纳闷的抽着烟,望向妻子:“长泽说的也没错啊,你不是一直在说惠芬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吗?”
纪母眉一拧:“那是我的错吗?!还不是纪长光那个小兔崽子,半点都不知道给他媳妇说话,要不是他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误会惠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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