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离得有多远,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始终觉得:墓碑上,刻得是他的名字。
本来,在那毫无生机的褐色土壤之下,那窄窄的逼仄的棺椁之中,摆放的——应该是他的衣冠。
“已经整整一年了,吾就知你是一定会过来看他的,果然。”
说话之人,是一个打扮得极为素雅的女子。
身姿姣好,双手抱于胸前,儒雅的鹅蛋脸上,嘴角勾勒着一丝笑意,细眯着眼睛斜倚在墓园的门柱上。
她的头发用一根青黛染制的发绳简单地收束在背后,鹅黄的长衣下系着一条白色的长裙。
站在墓园小道上的男子笑了笑,一手捧着密簇的鲜花,一手提着一个鱼竿箱,缓缓地转过身,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女子抿嘴笑了笑,大大方方,自带着一股清正平和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寒冬之中与雪共长一色的白梅。
初见之时,钟文亦是这般想的。
“这个季节的桃花可是不多见了。”
女子捋过额前滑落的青丝,双眸顾盼,目光全都放在眼前这个极具古风色彩的男人身上,她的手指在似乎不经意间按了按颈间锁骨。
“是啊,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这个,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门板样的汉子会喜欢这般细腻的桃花。
但来见他总不能空着手,只是一些普通的花而已,路上便随手采了一些,毕竟我又不沾酒,也只能让这些花陪着他说说话了。”
钟文面色淡然,轻轻地弯下腰在墓前放下刚折不久的桃花,左手指腹在墓碑上摩挲而过,朝着墓碑扯出一个微笑,径直向门口皱起了眉头的素雅女子走了过去。
“那么,你......真的想通了?”女子的语气似乎凭空之间起了些许波澜。
“悟了”钟文咧了咧嘴,露出了点点白牙,“以前吧,我很怕死,怕到想死的地步,而现在......”
叶子箐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了不可见的上翘少许,朱唇轻启:
“现在又何如?不怕了么?”
“现在啊......我也不知道我还怕不怕死,但......我清楚——我不想死。”
“那吾倒是要恭喜你了~”
钟文干笑两声,作势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可别,这声恭喜从你嘴中讨来,我倒反而觉得是挖苦了。”
叶子箐hái了他一眼,没做搭理,自顾自地转身走在了前头,只是原本还拧在那的眉头却彻底地舒展了开来。
嘿嘿~
钟文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想去吃玄武湖边上的那家鸡鸣汤包了。”
“吾请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还有它边上的德裕祥我也想吃。”
“都请!”
叶子箐不在意地掸了掸颈间的灰尘。
两人嬉笑打闹着下了山,在他们身后,仲夏正午的阳光倾照在一块光秃秃的墓碑之上。
碑前,桃花的花瓣上滚出一粒露珠,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露珠间还可见少许淡黄的花粉。
渐渐地,花粉随着蒸腾的水汽拔地升起,踩着微风,悄然地拂过碑面。
山间,没有人再回头瞧墓园一眼。
山下,是叶子箐停的车。
小心翼翼地阖起对方的车门,他以前吃过教训,是绝对不会用力拉她车门的。
只开了自己一侧的窗户,鱼竿箱被他横放在腿上。箱子的三个锁扣只有把手下面的那个搭着,手指轻轻一划便能打开鱼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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