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巍峨的冰山坐落于炼狱之中,仅看那以千年玄冰堆砌而成的山体,便能感受到那刺骨的森冷,更毋庸说那被囚禁在那山中之人。
那山中之人,四肢被捆仙索绑缚着,铁链延伸至山洞的四个角。绝尘仙姿此刻却是羸弱不堪,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千年玄冰的冰冷,就像是千万根看不见的针扎入每一寸肌理,并且不断地深入,翻搅着里面的血肉。
头垂倒在肩头,若不是仔细看,几乎不能辨认这是一张人脸。他的脸上攀爬满了这种荆棘一般的疤痕,不断地游动,起起伏伏,仿佛是在他的血管中油走。不光是他的脸上,他的周身都攀爬着这些疤痕,或是凹陷、或是凸起,参差不齐,却不见血。
那是恶鬼的咬痕,他们正在吞噬他的魂魄。
十六年前,天帝指派玄兮除掉藏经阁的画魂,他将水墨心留在了人世,为了隐瞒她的存在,向天帝回复失手。天帝震怒,将其处以天谴之刑,期年施行一次。有所不同的是,玄兮的魂魄每被吞噬一分便又会长回来,就这样日复一日,直至三天三夜施行结束。
人有七情:喜、怒、哀、惧、**、恶、恨,这七情皆在人的魂魄之中,恶鬼喜**吞噬魂魄,尤其是喜、**之情。魂魄残缺之人,七情缺二,体内残留的都是痛苦的记忆。人间至痛,莫过于无喜无欢。
而玄兮,就正在经历着这一切。
千年玄冰的阴冷根本不算什么,没有喜,没有**,尤其一具枯槁的身体,已然没有意义。十六年了,他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每一次他都有自我了断的冲动,可每一次他都扛了下来。因为他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
溢出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服,玄兮阖着双眸,干裂的唇瓣默念着一个他似乎很熟悉的名字:墨心。
也许是关于墨心的记忆都太过美好,此刻的玄兮在脑海中搜集不到关于她的丝毫讯息。可他还是不自禁地念叨着,好似那能够让他好受些。
三天三夜,还很漫长。
冥王府的门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凤于栖将背上的诺诺拉了下来,将扇子打开往他的头上轻轻一敲,诺诺便化作一缕青烟收进了扇中。合拢扇子,凤于栖大步迈进了冥王府邸。
守门的两个小鬼挡住了他的去路,凤于栖毫不客气地将两人打倒在地。他素来不待见鬼界,或者说五界之中除了永生的神界和魔界都是不待见鬼界的。毕竟鬼界的冥王掌管生死簿,随意书写便能决定生死,这对其他各界都是极大的威胁。
刚走进审判司,冥王便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凤于栖,你今日夺走了我的一个魂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你竟然敢擅闯地府!”
凤于栖冷笑:“给了你,去喂那些恶鬼?”
“傅安远烧杀抢掠、作恶多端,将他的魂魄喂游魂,那是他的福分。”
“我堂堂万妖宫主,杀一个人而已,就算你告到天帝那里,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损失吗?”
“你……”冥王清楚,天帝是不会为了一个凡人而惩处凤于栖的。他虽说掌管生死簿,听起来何其潇洒,可时不时就有人前来挑衅一番,随便一个人都能压制住他,他这个冥王当得也憋屈。“罢了罢了,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别打扰我睡觉!”
“你放心,要不是有事,我也不想来这鬼地方。”凤于栖厌弃地看着这乌烟瘴气的冥王府,他的万妖宫虽然寒碜了点,可总比这里好。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凤于栖挑眉,拉长了音调,“放了玄兮。”
“玄兮?那个凌云上仙?”冥王吓得两条弯弯的胡须都翘了起来,“你这不是在开我玩笑嘛!那可是天帝指派的人,我若是放了他,遭天谴的就是我了。”
凤于栖不做声,打开手中的银络骨扇,但见一缕青烟飞出,落于地便幻化成了一个六岁的男童。
冥王在看到诺诺以后立刻老泪纵横,“冥澜,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他正想抱住诺诺,凤于栖就抢先一步,将诺诺掩至身后。
凤于栖微笑着看着冥王,冥王岂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那是天帝要惩处的人,关在十层炼狱之中,我们都动不得啊!”
“你会有办法的。”凤于栖狭笑着,冥王这个漂泊于人间的儿子,果真是帮上大忙了。
冥王看了一眼被凤于栖禁锢着的儿子,犹豫了一番,便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交到凤于栖手上。“如此,可以把我儿子还给我了吗?”
凤于栖接过令牌,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然后将诺诺拉到了冥王跟前。“合作愉快。”
凤于栖离开了冥王府,冥王将诺诺紧紧抱在了怀里,仔细打量着他的儿子,喃喃道:“澜儿,整整六十年了,是我没看住你,让你跑到了人界。在人间的日子不好过吧,你看你都没有长大。我的儿,是父王没用,出不了冥界,不然怎会让你在人间漂泊这么久。父王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你再走丢了……”
冥澜埋首在冥王的怀里,对于这突来的父**表现得有些迟钝。他只念着还卧病在*的水墨心,还有凝汐、姬如莹。他念着人界的一切,尤其是他新交的朋友,姬流年。
他朝着冥王附耳说了几句,冥王捋着胡须立刻点了点头。“你放心,父王一定为你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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