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针落可闻的沉默中, 饶是风烛那样应变迅速的神此刻也不例外地尬住了,不是他不愿意开口打破僵局,而是被迫听了那么久那么黏的墙角, 实在是身心俱疲。
沉浮桥沉浸在深深的懊恼中, 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 又庆幸万分方才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否则宁逾可能会杀了风孟二人,最后再杀了他吧……
沉浮桥轻咳了一声, 状若无事发生地朝对面笑了笑, 只是微笑的弧度莫名僵硬, 不似以往那般自然温和。
“方才诸事是我的疏忽,我与阿宁打扰到二位休息,非常抱歉。”
“……无碍, 之前在我们的马车里已经休息过了,原本便不困。沈兄且宽心, 你与令正的私语, 我们不会外传。”
“是吗……哈哈……多谢。”
宁逾拿着一盘红豆芋泥点心一口一块地吃着,斜倚在沉浮桥肩头,看起来对这些事并不在乎。他嗜甜,但之前几百年很少有吃甜的机会, 此刻吃着点心便很开心,都忘了哥哥和别人说话他应该生气。
因为他俩之间的谈话听起来也并不愉快。
宁逾更开心了。
风烛见气氛着实诡异,便率先转移了话题:“京畿地带多纨绔,自三百年前便如是, 不喜逛青楼烟花之地,倒喜好当街寻遍美人,尤其爱夺他人之妻,沈兄且护好。宁公子修为高深, 别让他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天道因果,不好扯清。”
沉浮桥颔首,垂眸看了一眼只顾着吃东西的宁逾,忽然就释怀了所谓“一世英名尽毁”的烦躁与窘态,心脏变得满满涨涨的。
“我会护好。”
“那便告辞,多谢沈兄与宁公子的捎带,我与秋关还有要事去做,便不打扰了。”
沉浮桥温声道:“说打扰就客气了,原本便是我们对不住你们……不过你说的是什么紧急之事么?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便是。”
风烛亦笑了笑,拉起孟秋关便起身挥了挥手,一边离开一边道:“多谢,但若是真解决不了再来麻烦沈兄也不迟。”
“对了。”风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嵌珠镂空的小绣盒递给宁逾,“这个送给你,阿宁,交个朋友,以后常来玩。”
宁逾吃点心的动作顿住了,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纠结了片刻还是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心情颇为复杂地抿紧了唇。
“走了,有缘再会。”
沉浮桥见宁逾一副别扭的样子,忍笑道:“不说些什么?”
宁逾轻轻踢了他一脚,擦了擦手后便从舆内跳马追出去,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南海白金嵌蓝晶石手链塞给风烛,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跑回去。
风烛怔了怔,扬声笑道:“多谢。”
宁逾都已经到了马边,听见声音回望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道:“就当是赔礼,之前对不住。”
沉浮桥在舆内开窗看清了一切,不由得有种吾家有妻初长成的欣慰感,待风烛与孟秋关走后便把僵在外面的宁逾抱了进来,夸赞道:“阿宁真乖啊,懂得道歉了。”
宁逾闻言却整条鱼都耷拉了下来,闷闷道:“羞耻死了,我方才脑袋被驴踢坏了。”
沉浮桥不再打趣他,只是笑了笑便将这事揭过,摸了摸他玉润光滑的耳垂,轻声道:“咋咋呼呼的,还好方才先给你用了障眼法,否则现在外面该乱成一锅粥了,到时候把你抓去煎鱼饼,看你还敢不敢随便乱跑。”
“……”
“所以,跟着哥哥,牵着哥哥的手,一刻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方才那是突发情况。”宁逾反驳道,“还不是你逼我的!”
“好好好,我逼你的。”
宁逾气极,挠了沉浮桥一爪子还不解恨,还要咬几口才能好。
等二人黏出来的时候,莲藕马车夫已经在石刻拴马桩边睡着了。
沉浮桥没来过几回人界,京城更是头一回来,只能感叹这里比雨霖山喧哗多了,也比九重天热闹多了。
游人往来不绝,酒楼络绎相接,林林总总的摊贩与行商,盛街长盈,语笑声欢,好不繁华。
他与宁逾走在此处,与周遭形形色色的众生相显得格格不入。
“哥哥,好多人……”
宁逾被挤得很不舒服,一直贴在沉浮桥身侧抱着他的右臂,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不小心擦过他的肩,让他一阵阵地犯恶心。
沉浮桥看他脸都白了,连忙把他护到街边,心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逾摇了摇头,沉默着抱了沉浮桥一会儿,强笑道:“没事,我们走罢。”
“哪里不舒服就要说,这么撑着是什么毛病?”沉浮桥也是急了,语气显得有些强硬,“先找客栈,休息一下。”
宁逾眨了眨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凶。”
沉浮桥捏了捏他的脸,故意恐吓道:“你再不听话,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凶。”
宁逾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斜对侧一个海鱼店,兴奋地摇了摇沉浮桥的手,示意他带他去看看。
“不难受了?”
宁逾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朝沉浮桥怀里缩了缩,撒娇道:“就这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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