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最近回家之后都有点怕见到老妈。
风若萱逮着机会就会催问办婚事的话题。柳言不是没考虑过,但是他心里依然还是有个心结……自从被血月绑架之后,他总是觉得有一双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柳家。柳家的三十五条人命都葬身在这只幕后黑手之下。
而且不久前针对他的刺杀事件,直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而那个和陈瘪三非常像的背影,让他至今对这个潜在的威胁感到不安。
在这个威胁没有解决之前,他不想把秦晓晴牵扯进来。万一那个幕后黑手针对他的家人下手,他也不敢想象在自己没有足够保护家人的能力之前,这样的威胁很有可能就是致命的。
今天他回家的时候,很意外地听到了一阵动听的钢琴声。
当他循着琴声走进一楼的客厅时,只见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家崭新的钢琴,秦晓晴和风若萱还有晴颖都围绕着钢琴或坐或站,专注地聆听着。而他的父亲柳均庭正坐在钢琴前,随意地弹奏着一些简单的即兴片段。乐音清澈灵动的旋律在厅内回响着。而柳均庭整个人的气势和从前的病态完全不同了!
“爸!”柳言出言喊了一声。脸上却带着一丝激动的神色,他仿佛看到了他小时候站在父亲的琴凳边听着父亲演奏的场景。
十五年了,终于又能听到父亲的琴声了。
“言儿!来,想听什么曲子?爸爸弹给你听!”柳均庭显然同样也是有着一丝兴奋和激动的,这从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就能看出来。
“晓晴,这琴?”柳言有些奇怪这架明显是崭新的钢琴是哪儿来的?
“还问呢!你上次就付了点订金就让我叔叔给伯父定做一架钢琴,我叔叔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做好了,你又不去取。回头把剩下的货款给我带回去!这琴的成本贵着呢!”秦晓晴像连珠炮一样的对柳言好一通数落。
柳言上次因为发生了那场意外,柳均庭并没有买到自己心仪的钢琴。后来他都把这件事情忘了。今天见到新钢琴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听着秦晓晴的话又看到她朝他使眼色。立刻明白了,也就没多说话。走到钢琴边,亲手抚摸着光滑黑亮的琴身,心里有些暖暖的。
“言儿,想听什么曲子?”柳均庭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一下,看看自己的功底是否还在。
“恩……那就弹一首洛北河船夫曲吧!”柳言接触的钢琴曲目不多。这首洛北河船夫曲是由著名作曲家辛闰基先生所作的,非常著名的钢琴协奏曲《洛北河》的第一乐章。柳言曾经听过一回,听了之后就喜欢上了这部作品!
柳均庭沉思了一会儿,坐直了一些,一双瘦弱的臂膀高高扬起,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和坚毅。
他的目光一瞬间透出一种如钢铁般的深邃的光芒,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当柳均庭十指如箕,朝着琴键上迅速下落而去的那一刻,这架纯手工打造的钢琴立刻发出了如同金石般的声音!
柳均庭适时地踩下了延音踏板。随即一声低沉有力的船工号子,用二级和弦拉开了乐曲的序幕!
接着,一双略显单薄枯瘦的双臂,在空中划过一道浑然天成的抛物线,重重地落在低音区,就在干枯的十指接触到琴键的那一刻。这些手指仿佛突然得到了生命的灵性一般,以一种微小而迅疾的动作,迅速游走着。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在手腕的引领下,就仿佛一群奔马的四蹄一般向琴键的高音区冲了过去。当乐曲爬升到了最高点时,就仿佛一个巨浪落下一般,不做丝毫停顿,又再一次如潮般地向低音区涌去。
接着一阵如暴风骤雨般的密集乐音,一瞬间在整个房间里响起,在众人的耳边乍响,让人血液沸腾!
这仅仅只是开始……
柳均庭整个人身体前倾,眼神微闭,似乎倾听着乐曲的每一个细节。他偶尔会睁开眼看一眼黑白的琴键,这时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一股强大的自信,就好象一个俯瞰着人间的神祗。此时此刻,在钢琴的面前,他就如同一位神祗,这首音乐所营造出来的空间之中的创世之神!
一连串的如水银泄地般的音阶之后,柳均庭的双手再次扬起,在高音区敲打出了一段看似有些不和谐的和弦,紧接着又是一轮更加密集的,如同电闪雷鸣、怒涛奔涌的乐曲。
虽然这曲子激烈的如同狂风暴雨,但作为演奏者的柳均庭给旁观者的感受,却好像闲庭信步一样的洒脱。只有演奏者拥有这强大的自信才会流露出的一种表情。
当几轮急风暴雨般的乐音过后,柳均庭的演奏最终在中音区稳了下来。他的手腕甩出一阵带有锃亮、坚定色彩的和弦。如好像军人们用相同的脚步,队列行军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钢铁洪流的感觉!
柳言曾经看过辛闰基先生的一篇专访,辛先生自己承认这部作品的难度的确是非常之高的,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能够熟练的随手就可以弹下来。辛先生说自己要弹的时候必须酝酿足了情绪,做足了准备才可以弹。而要达到登台演出的水平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可眼下柳均庭演奏起这首《洛北河船夫曲》来,却是自如地可以达到信手拈来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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